听到京中传来旨意召他回京,周宣吃惊不小,不知生了什么大事?匆匆对秦雀她们说了一声,让她们自己回府,便带着三痴随那两名武弁急急赶到都护府。
李坚一看到他便大声道:“宣表兄,父皇有旨。”
周宣赶紧跪下接旨,却是皇帝李煜命他尽快回京,南汉遣使来报,太子刘守素于六月初从都城兴王府出前来金陵迎娶清乐公主,预计七月中旬就能到达,钦命周宣为送婚使,护送清乐公主去南汉完婚,传旨周宣必须在六月底之前赶回京城,不得有误。
李坚道:“宣表兄,我们要同船回去了,六月初十出吧。”
周宣原以为刘守素要八、九月才来,没想到已经上路了,唐国第一美人真要被那这雪猪太子娶走?想起他数次为清乐公主画裸像的香艳情景,这公主脾气虽然不怎么好,但那绝美的娇颜、那细腰长腿、那圆滚滚的翘臀,人世间的尤物啊,远嫁到南汉那个荒唐国度是不是太可惜了?
周宣道:“那好,初十出,这些天我得好好理一下家事。”
林岱留周宣晚宴,商议周宣与林涵蕴的婚事,周宣知道自己这次去金陵,接着又要远赴南汉都城兴王府,没个半年来不了江州,厚颜道:“岳父大人,涵蕴与我情意甚笃,一心想随我去金陵,小婿斗胆,不如就让涵蕴这几天与我完婚如何?”
林岱张大了嘴,半晌方道:“贤婿。这似乎不大妥当吧,我林岱两个女儿,长女已出家修道,只有涵蕴这个女儿了,怎好如此仓促出嫁,这岂不是让江州百姓笑话?”
周宣也知道以林岱这一品大员的身份,是非常看重这些的,赶紧道:“小婿失言,岳父大人莫怪。小婿是担心涵蕴会哭闹嘛。”
林岱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哪能样样依着涵蕴的性子!贤婿回去择个佳期,明年春日完婚最好,今年太幼,她才十六岁。贤婿还要去南汉,明年春最合适,贤婿以为如何?”
周宣还能说什么,只有唯唯称是。
就听到后堂林涵蕴“呜呜”大哭起来,嚷道:“我不嫁了,我不嫁周宣了。我就要跟周宣去金陵。”林涵蕴还以为不嫁周宣就能跟周宣去金陵呢!
周宣见林岱要怒,赶紧道:“岳父大人万万不要责骂她,待小婿去劝劝她如何?”
林岱见周宣甚是宠爱林涵蕴,也自欣慰,道:“那好。贤婿去劝劝她。反正这次是决不能跟你去金陵地,不然的话,不禁江州百姓要笑话我林家,连京中官吏都要笑我林岱老糊涂,不会管教女儿——小艺,带姑爷去找小姐。”周宣跟着婢女小艺进后堂。没看到林涵蕴的身影。一直走到正厅后园才看到林涵蕴拿一根柳条恨恨地抽园里的花木,见到周宣。将手里柳条一丢,冲过来噘嘴问:“周宣哥哥,你带不带我去金陵?”
周宣让几个婢女走开点,他拉着林涵蕴的手走到秋千架边,让林涵蕴坐在上面,轻轻推着她玩。
林涵蕴急道:“周宣哥哥你说话呀,要是等到明年春天你来娶我的话,那我可能就已经死了。”
周宣“呸”了一声,骂她“乌鸦嘴”,正想着怎么说服林涵蕴,林涵蕴突然在她自己手腕上打了一下:“该死的蚊虫也欺负我!”
周宣拉起她的手一看,不远处灯光照过来,只见白白的腕部肿起一粒圆圆地红疙瘩,便用指尖沾口水在那红疙瘩上抹了两下,消肿止痒的土办法啊。
林涵蕴啐道:“脏死了,我房里有薄荷露。”
周宣瞪她:“你嫌我脏,你也不知道吃了我多少口水!”
林涵蕴小脸一红,嗔道:“那你也吃了我的——”
周宣笑道:“是,我们相濡以沫对不对。”
林涵蕴伸手在周宣肩膀上打了一下:“不许转移话题,快说,带不带我去金陵?”
周宣道:“这里蚊子咬人,不是约会的好地方,到你绣房去,我还没看过你的绣房呢,是不是一团糟啊。”
林涵蕴便牵着周宣的手穿廊过户去她地闺房,几个婢女在后面跟着。
记得去年周宣第一次进都护府,林涵蕴一身家丁打扮,就是这样牵着他的手,丫环仆妇人人侧目,一年不到,周宣成了都护府的姑爷了,堂而皇之要进林二小姐的闺房。
林涵蕴的闺房也是一个独立的小院,洁净清雅,林涵蕴说都是她姐姐帮她布置地,然后婢女丫环每日收拾,她才不管这些呢。
服侍林涵蕴的几个侍女向周宣施礼,口称:“姑爷。”
周宣微笑领受,一副男主人派头。
林涵蕴羞道:“不要叫他姑爷,我不嫁给他了,还是称呼他周公子才对。”
周宣伸手在她小圆臀上打了一下,笑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进去,为夫今日好好教训教训你。”将林涵蕴半拖半抱向她的卧室走去。
林涵蕴又笑又闹,捏着小拳头打周宣,一边向丫环仆妇们求救:“救命——救命——”
四个丫环、四个仆妇站在那一动不动,眼睛看着别处,眼角瞄着新姑爷把二小姐拖进绣房,二小姐一直嚷嚷着救命,一进绣房,突然就没声音了,丫环仆妇们纷纷动脑筋,猜想新姑爷拿什么把二小姐的嘴给堵上了?周宣一进门就用舌头把林涵蕴的嘴堵上了,林涵蕴也是奇怪,周宣用口水替她抹蚊子叮地红疱,她嫌脏。这会却一点也不嫌了,起先还捏着拳头打周宣,过了一会,就环抱着周宣地腰了。
相濡以沫地亲了一会,周宣放开她,坐到绣榻边抓起一把团扇,边扇边道:“热死了,又闷又热,是不是要下雷阵雨?”
话音刚落。“轰隆隆”打起雷来,一阵大风刮得门窗“砰砰”直响,院中地仆妇丫环在喊:“要下大雨了!要下大雨了!”一阵忙乱的脚步声,想必是收拾东西去了。
林涵蕴赶紧坐到周宣身边,抱着周宣一条手臂说:“哇,你是神仙哪。说要打雷下雨就打雷下雨啊!”
“看下雨去。”周宣揽着林涵蕴的腰,两个人来到窗前,看夜空闪电、看露在屋脊上的树梢在狂风中摇摆,雷声隆隆,黄豆大的雨点密集地洒落下来。
周宣笑道:“涵蕴,下这么大地雨我回不去了。今夜我就在这里睡怎么样?”
林涵蕴皱了皱鼻子,说道:“你这次若是能带我去金陵,我今夜就留你在这睡。”
周宣道:“嘿嘿,你愿意你爹也不肯哪,不出半个时辰。都护大人就要派马车来送我回去。”
林涵蕴撇嘴道:“我们以前也不是没一起睡过。那次你和我姐妹两个睡了一夜呢。”
林涵蕴太天真了,周宣忙道:“你不要乱说啊,那次是带你去治病。”
林涵蕴嘻嘻笑:“我才不会乱说呢,周宣哥哥,你有没有想过把我们姐妹两个一块给娶了呀?”
“呃!”周宣无语,内心地隐秘心思被揪住。一时无话可说了。
林涵蕴一个劲地笑。歪着脑袋看周宣表情。
周宣正色道:“少胡说八道,我对道蕴姐姐是敬爱。很纯洁的。”
“那对我呢?”林涵蕴问。
周宣捏了捏她脸蛋道:“对你是宠爱,很不纯洁。”
林涵蕴“哼”了一声,说:“我现在顾不上我姐姐了,金陵去不成我自己都好惨,周宣哥哥到底有没有办法啊?”
周宣摇头:“没办法,你刚才也听到了,你爹爹下了死命令,不管怎么样这次是绝不让我带你去金陵地。”
林涵蕴带着哭腔道:“我一定要去嘛,周宣哥哥你快想办法,看着周宣哥哥离开我会伤心死地。”
周宣柔声道:“我也舍不得离开你嘛,可是这次实在没办法带你去,而且我一到京中,马上就要作为清乐公主的送婚使去南汉,也没时间陪你不是——”
林涵蕴道:“我可以跟你去南汉嘛。”
周宣道:“我是奉旨出使南汉,怎么能带妻室!”
林涵蕴道:“我不是你妻室,我是你妹妹。”
林涵蕴缠夹不清,没道理好讲的,周宣道:“不管是妻子还是妹妹,都不能带,这是朝廷大事,你是都护府小姐,这点规矩不会不知道,我答应你,从南汉一回来就来接你去金陵,以后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林涵蕴搂着周宣的腰,把脸埋在周宣胸前,抽抽噎噎,她刚才听她爹爹那严厉的口气,就知道这次是没希望跟周宣去金陵了,越想越难过,哭个不停。
周宣安慰了她半天,才止住哭泣,仰起头说:“周宣哥哥,你要想我,要常常给我写信,我虽然不喜欢写字,但一定给周宣哥哥回信,或让我姐姐代我回信。”
周宣一一答应,这时,外面仆妇唤道:“二小姐,送周姑爷回府的马车来了。”
周宣双手捧着林涵蕴地脸,在她唇上重重亲了一下,说:“我回去了,过两天我要去向道蕴姐姐道别,你陪我去。”
林涵蕴撑着伞送周宣出了垂花仪门,看着周宣上了马车,忽然叫道:“等一下。”跑到马车边,对着车窗里的周宣说:“周宣哥哥,明天来接我到你府上玩,都没几天了,我要和周宣多呆一会。”
周宣柔情涌起,道:“好,明天一早就来接你。”
周宣回到朱雀坊府中,对秦雀她们说了初十日就要回京。皇帝要差他去南汉。
原以为要月底才出,现在突然提前到初十,今日已经是初五了,只有四天的准备时间,秦府上下顿时紧张起来。
秦雀、纫针赶紧去对秦博士夫妇说这件事,老夫妇连夜就要为晓笛收拾东西,府中上下一片忙乱。
亥夜时分,雨已经停了,檐下还在滴滴答答。周宣忽然听到第五进传来弹奏箜篌的声音,悚然一惊,夏侯流苏最喜弹箜篌,难道是流苏回来了?
周宣独自朝第五进走去,静夜中,箜篌声显得清空旷远。在雨后清凉的夜风中悠颤。
羊小颦那个专门摆放乐器地厢房透出灯光,周宣走到门边一看,一个素衣女郎在拨弹一架龙凤形箜篌,这女子挽着一个简单地反绾髻,头无珠翠,朴素至极。面上也是没有半点脂粉,宛若清水芙蓉。
这不是夏侯流苏,这女郎以前好象没见过,很是面生,她是谁?怎么半夜在这里弹箜篌?
周宣立在门边。静听这素衣女郎弹箜篌。心里想着夏侯流苏,微微一叹。
素衣女郎耳朵甚尖,听到了这声叹息,双手一合,抚在弦上,抬头一看。惊喜道:“吾师回来了。请受弟子一拜。”急急起身,碎步上前。拜倒在周宣足下。
这女郎说话的声音特别清脆动听,颇为耳熟,周宣道:“快快请起,你是谁?”
女郎起身仰起那张洁净明媚的脸:“吾师怎么连弟子都不认得了,弟子是蕊初啊。”
“啊,蕊初!”周宣诧异万分:“你是蕊初?”
素衣女郎睁着黑白分明的妙目:“弟子是蕊初啊,今日才从星子镇回来,听说吾师从金陵归来,赶紧来拜见,两位师母说吾师去都护府还未回来,弟子便在这边等候。”
周宣惊奇地上下打量蕊初,这个原先梳妆打扮成黑蝉眉、算盘唇、贴花黄、染红腮所谓元和盛妆的妙音楼歌妓,现在不施脂粉竟是这么清纯雅致,嗯,对了,蕊初姑母去世了,她在丧期不能梳妆。
周宣笑道:“原来是蕊初啊,你不妆扮,为师都认不出你来了。”
这好学不倦地歌妓喜道:“弟子在江州常能听到吾师在金陵地消息,吾师才华横溢,果然名震京城,弟子亦甚感光彩,吾师能否把这半年来的诗词让弟子手录诵读学习?”
周宣道:“诗词甚多,今日天晚了,明日再念给你听。”
蕊初道:“吾师先念一诗或一阙词让弟子一饱耳福吧,听到好句,有好心情。”
周宣“嘿”然一笑,当即念了一阙《青玉案》,说:“这是年初在京中赏元宵时所填。”
蕊初已经翻来覆去念诵这阙《青玉案》,对周宣吾师一脸地崇敬。
秦雀遍寻周宣不见,来到第五进,才看到这师徒二人在吟诵诗词,笑道:“夫君,已经三更了,该歇息了——蕊初姑娘就在这边歇夜吧。”
六月初六,鸡蛋要晒熟,太阳还没出来就已经是燠热无比,周宣一早去接林涵蕴,林岱见周宣亲自来接,也不好阻拦,只要周宣不忌讳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林涵蕴见到秦雀和纫针,很不好意思,平时咭咭格格嘴不停,这时讷讷的说不出话来了,最后还是称呼秦雀、纫针为“嫂嫂。”
此后三日,周宣忙着安排搬家之事,都护府拨了两艘二十丈大船,一艘是东宫及其侍从乘坐,另一艘是周宣一家乘坐,给周宣的这艘船就是年初送林氏姐妹去金陵地那艘豪华大船,二月间由金陵返航地。
这几日周宣是忙得团团转,林涵蕴形影不离地跟着,兴致勃勃帮着周宣安排这安排那,好象她也要随周宣去金陵似地。
汤小三、胡统已经住进了周府,随时可以出,夏翠花因为老父体弱,不能远离,和廖银依旧经营“级秋战堂”,但因为汤小三和胡统都去金陵了,“级秋战堂”怕是开不下去,只好全部开酒楼茶馆。
金风坊地“云裳女装”成衣铺由胡姬纱拉经营,秦老夫人不时去视察视察。
到了六月初九,大部分要搬去金陵的器物已经运上了船,一切都准备停当,只等明日启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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