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国相隔,只需要一张机票,就能和藏在心里思念记挂整整九个月的人见面。
裴仪就这么走了。
只可惜这一次,她依旧没能见到想见的人。
“阿姨身体不舒服,小胥向drlu请了三个月的假回国,上个月就不在这边了。”
说话的人,是胥娴的师姐,也是当初在机场和胥娴一起离开的女人——夏商。
国内是夏天,国外是冬天。
虽然没有下雪,深夜冷风刮起时,仍能带来彻骨的寒意。
裴仪走的急,并没有带御寒的衣物,此时身上就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外套。
只是在外面站了一小会,她的脸已经被冻得苍白,身体也在轻轻颤抖。
眼前这栋百层高楼,是数安大楼,全球最顶尖、规模最大的数据处理中心,无数人挤破头也想进去工作的地方。
夏商就在这里上班。
夏商很优秀。
夏商认识drlu。
夏商长的漂亮,人也很成熟。
夏商……
裴仪思绪混乱,两只手被风吹得失去知觉,指尖都变成了冰的。
她仿佛在发呆,眼神空落落的,好几分钟过去,才轻轻说了句‘谢谢’。
话刚说完,她便准备离开。
夏商见她穿得这么少,面上又一副失落模样,想了想,还是出声将人叫停。
“裴小姐,小胥之前留了件大衣在办公室,需要的话,我去帮你拿下来。”
“你是她的朋友,又是特意过来找她的,我想,她应该不会介意把自己的衣服借给你穿。”
裴仪闻声一震,脚下步子瞬间停了下来。
她没有应答,就那么痴痴的站在那里。
夏商将这种沉默视为认同,很快转身上了楼。
等再出现时,手上果然多了一件咖色大衣。
这是胥娴的衣服。
裴仪半低着头,犹豫了会,终是将衣服接了过来。
“谢谢。”
“能不能请你不要告诉她,我来找过她?”
***
九月中旬,是玉米成熟的季节。
胥家的地不多,只有十亩,也正是靠着这十亩地,宋小香养大了胥娴。
女儿一天天长大,妈妈就一天天变老。
这些年来,胥娴不在家的日子,宋小香大部分的时光都是在地里度过的。
虽然人还住着院,但她心里仍惦记着地里的农活。
裴仪进村的时候,胥娴正顶着烈日在地里收玉米。
乡下地方,不管什么消息,总是传得那么快。
村里来了个没见过的城里小姐,提着包包、穿着裙子、踩着高跟鞋,身后还跟着几个保镖,看上去,就跟电视上的明星似的。
没一会儿,这件事就传遍了全村。
几个妇人拿着水桶和锄头经过,看到胥娴也在,便跟她说起话来。
“小香姐怎么样啦?”
“她又催你回来收玉米啦!”
“你一个人做得完不?要不要我们帮忙?”
都是同村的人,大家都很热情。
胥娴站在田里,摘下头上遮阳的帽子,朝着几人笑了笑。
“我妈已经做完手术了,下个月就能出院,等把玉米收完,我再去医院陪她,不用麻烦大家了。”
“那就好,要帮忙就跟我们说,马上中午了,你早点回去吃饭,我们走了。”
送走同村妇人,胥娴重新戴上草帽,打算继续干活,却没想到,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
“胥娴。”
又轻又细的女人声音,风一吹,便被撞成碎片,消失的干干净净。
胥娴以为自己听错了,头都没有抬一下,就接着掰起了玉米。
骄阳似火,热的惊人。
汗水从额头落下的时候,她又听见了那声呼唤。
“胥医生。”
这一次,不是‘胥娴’,而是‘胥医生’。
多么像裴仪的声音。
胥娴转过身,抬起头,目光看向田埂,看见了一个穿裙子的长发女人。
只一眼,袋子里的玉米,就滚了一地。
“三小姐——”
时隔九个月的初次会面,居然是在这种情境下。
胥娴将玉米捡好,拖着袋子慢慢走向田埂。
每走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就缩短一分。
裴仪的心,莫名开始慌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
最终,还是胥娴先打破沉默。
“天热,别站在这里”
话音刚落,她便朝着前方不远处的枇杷树走去,那树下停着一辆老式的自行车,还放着两袋鼓鼓囊囊的玉米。
脚下是泥路,高跟鞋踩下去,很容易摔倒。
裴仪摇摇晃晃的跟在后面,抿着唇,一句话都没有说。
两人到了树下,空气阴凉了些。
胥娴将自行车后座的绑带松开,抱起玉米袋子往车上抬,动作熟练又利索。
裴仪想要帮忙,又怕自己越帮越忙。
犹豫的两分钟里,三袋玉米已经全部被胥娴稳稳当当绑在了自行车后座。
做完这些,胥娴推着自行车车调头。
回身的时候,她看见裴仪的脸被太阳晒的通红,眉头顿时微不可见的蹙了蹙。
“等我一会,我先把玉米送回去。”
裴仪点点头,依旧紧张的不敢说话。
她看着胥娴将车子推上小路,载着那三袋玉米,遥遥地消失在小路尽头。
胥娴的家离这里不远,走路也只要二十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裴仪站在树下等着,两只手不安的绞在一起,竟然有些害怕胥娴不会再来接自己。
她的担忧,显然是多余的。
十分钟不到,胥娴就骑着车回来了。
“中午太阳大,戴上这个会好一点。”
许是怕裴仪嫌脏,她又补充了一句。
“是新的,还没有人戴过。”
是一个淡黄色的圆草帽,乡下最常见的那种。
裴仪看着手边的帽子,心口微微动了动。
她伸手接过帽子,正准备往头上戴,胥娴又递了一瓶矿泉水过来。
“你喝点水,我们再回去。”
水瓶瓶盖,是旋松的。
裴仪没怎么费力,就把盖子打了开来。
站了那么久,她确实有些口渴。
喝完水,戴好帽子,胥娴才将车子调头。
也是到了这时,裴仪才发现自行车后座上,多了一个干净的垫子。
说是垫子并不合适,因为那本是一件衣服,只是被折成了方形,然后用绳子绑在了车座上。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心里突然就有些难受。
为自己做的事,也为胥娴做的事。
***
老旧的自行车,踩起来咯吱作响。
裴仪戴着草帽,侧坐在车后座,两只手扶着胥娴的腰,隔着一层衣服,也能感受到里面的皮肤温度有多高。
她抬起头,看见胥娴扎在脑后的低马尾,随着车子的颠簸而轻轻跳动;她看见胥娴身上的白色短袖,背心和后腰都被汗水打湿,紧紧黏在肉上,隐约可以窥见里面那具身体有多纤细;她看见胥娴扶在车把上的两条手臂,细长、美丽,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发红,却又充满了力量,轻易就能把一整袋的玉米从地上搬起来。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胥娴。
说不清原因,她的心,一瞬间,就彻彻底底的乱了。
十分钟的路程,一路上遇到的村民却不少。
有些相熟的,胥娴还停下车和他们说话。
“……”
“是我朋友。”
“对,是海市人。”
“我妈还不知道。”
“……”
裴仪坐在后座,听着胥娴向同村人介绍自己,脸也红了起来。
一直到下车,她的脸,依旧又红又热。
胥娴以为她的脸是被太阳晒红的,进屋后立刻打开了电扇。
“谢谢。”
又是一声谢谢。
来了村里,裴仪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谢谢。
胥娴摇摇头,走到门口,将车篮里没有喝完的那瓶水拿了进来。
“喝点水。”
“帽子可以摘下来了,一直戴着,会很闷。”
裴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摘帽子。
许是绳子绑的太紧,她的皮肤又白,才十分钟,脸颊两旁就被压出了两道红痕。
她自己看不见,胥娴却看见了。
痕印不深,应该一会儿就会消失。
两人站在吊扇下吹了会风,偶尔看对方一眼,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空气中的尴尬氛围才被打破。
来人是三个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每个人手里抱着一个大花盆,盆里的花各不相同,但长的都很好。
想来,这就是村民以为的保镖。
“小姐,村长不让我们站在村口,说会吓到小朋友。”
为首的男人一脸为难,没有得到允许,又不敢把花盆放下。
裴仪这时才想起来,自己把花给忘了。
三个人,三盆花。
白色的茉莉、黄色的秋菊、以及蓝色的风铃草。
裴仪想让他们把花放下,又不知道放在哪里好,还没来得及询问,胥娴便主动回答了她的问题。
“放门口吧。”
一直到三人离开,裴仪才向胥娴解释花的由来。
“这些花,都是用你送的种子养出来的。”
“妈妈说,种子是你的,开了花,应该也要送你一些,当做回礼。”
胥娴站在花盆面前,呼吸微微乱了乱。
她不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敢胡乱猜测。
暧昧不清的关系本该被斩断,现在又成了藕断丝连。
有些话,迟早都要问清楚。
她转过身,看着身前的漂亮女人,抿着唇,礼貌性的笑了一下。
“谢谢,花很漂亮。”
“三小姐,你来找我,除了送花,还有别的事吗?”
胥娴的回答,客气又疏离。
就好像,她根本想不到两人还有任何见面的理由。
其实,本来就没有。
裴仪眼底笑意凝固,脸色倏地白了白。
她要怎么说呢?
她开不了口。
她开始质疑自己——
一支口红能代表什么?或许,是胥娴不小心弄丢了,又或是弄坏了,才不得不还给她一支新的。
她又胆怯了——
胆怯到,连提也不敢提‘口红’两个字,只能用更拙劣的借口来掩饰自己过来的目的。
“我来,是想告诉你,洛真和宁柔就要结婚了,她们想邀请你参加婚礼。”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胥娴眉头微舒,嘴角又弯了弯,这次的笑,显然要真实很多。
“真好,我还没有恭喜她们。”
“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话音未落,她便回过头朝着堂屋的桌子看去,但并没有在桌上看到请帖。
裴仪知道她在找什么,心口瞬间涌出一丝苦意。
“十二月,二十五。”
1225?
那不就是圣诞节当天?
现在才九月中,距离圣诞还有三个多月,难怪没看到请帖,估计连印都没印。
胥娴愣在原地,嘴唇轻轻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婚礼要三个月以后才举办,为什么这么早通知自己?
裴仪来找自己——真的只是为了这件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以为的追妻:鲜花、珠宝、浪漫的情话
实际上的追妻:乡村爱情
真实的对胥医生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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