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仪的心跳,快得吓人。
就连额头,都覆上了一层冷汗。
胥娴坐在她身旁,一眼就看出不对劲。
“怎么了?”
气氛,莫名变得凝重了些。
洛真将手里的文件放到一边,也抬起头朝对面看去。
“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裴仪的唇,因为震惊而不停翕动。
几秒过后,她才终于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家里的书房,是爸爸办公的地方,从来都没有人进去过。”
洛真蹙了蹙眉,垂眸看了看手边的那堆文件。
“你不是说,这里面有一份文件是在书房里偷拍的吗?”
裴仪摇摇头,脸色愈发苍白。
两只手放在桌上,指尖又开始轻轻颤抖。
“我是去过书房。”
“但是那时房间很暗,时间又紧,我根本没有注意到屋里除了我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
光是想想自己偷拍文件时有双眼睛在黑暗中看着自己,裴仪的脊背就抑制不住的发凉。
越是接近真相,就越是知道周如光有多可怕。
此时此刻,就连胥娴,脸色也无比沉重。
洛真的反应,依旧冷静。
“还能再进去吗?”
裴仪闻声,摇了摇头,话语中隐约能听出自责。
“进不去了。”
“三楼的走廊和窗户都装了监控,一旦有人靠近书房,他就会立刻打电话回家。”
“上次是因为我弄坏了家里的电闸,趁着断电的两分钟,才偷偷溜了进去。”
胥娴听见这话,倒不觉得奇怪,因为周如光,的确是个性格极其谨慎的人。
“要是再断电切断监控,他肯定会起疑心。”
裴仪听见这句话,眉头拧得更紧。
再开口时,语气已有些焦急了。
“这个方法,已经没用了,听妈妈说,前阵子他叫人把三楼的摄像头都更换了,以后就算断电,监控器还是能工作。”
看来,再想进书房,的确很难。
一时之间,洛真也想不到好的办法。
毕竟,现在还没找到那六家公司投资非法研究的证据,要是让周如光发现身边人在调查自己,无异于是打草惊蛇。
“这件事,不能太心急。”
“我看,不如先把你二哥约出来,谈一谈他公司账目的事。”
***
裴家三兄妹,三小姐裴仪从小最得宠,她出国后没几年,大少爷裴义也去了国外念书,这几年来,裴家就只剩一个二少爷裴礼。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周如光和裴礼的关系,倒是亲近了许多。
听见妹妹说公司的账目有问题,他只把这话当成玩笑。
“你这个大钢琴家,什么时候也懂这个了?”
“十分钟后我要开会,估计得耽误点时间。”
“你在我办公室坐会,中午一起吃饭。”
裴仪听得出来,眼前的青年根本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和当初的裴萱一样,没有证据,她的话在裴礼听来,不过只是空穴来风的谣言而已。
“二哥,你觉得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问得有点莫名其妙。
裴礼抬起头,锁着眉看向沙发上的妹妹,表情微不可见的变了变。
“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一会说我公司的账务有问题,一会又问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裴仪的手放在膝盖上,两条腿并拢在一起,细细望去,她的身体,是完全紧绷着的。
“许总监是爸爸推进公司的,你有没有想过,爸爸一直在利用你和公司为自己的研究项目做假账。”
财务总监许忠?
裴礼的表情,总算严肃了起来。
裴仪的话,他听不懂。
但前半句,是真的。
许忠的确是周如光推荐给他的,当时说的话他还记得,周如光说,许忠是他读书时的老朋友的儿子,很有才华,如果进了公司,一定能帮得上忙。
周如光亲自推人,他作为儿子,自然不可能拒绝。
许忠就这么进了公司,一开始,还只是普通员工,后来一步步的,就坐上了财务总监的位置,这之间虽然有周如光说好话帮忙,但他本身的实力,也确实这一批员工里最好的。
裴礼并不觉得他的晋升有任何问题。
“许总监在公司待了快五年,他的能力很强……”
一句解释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裴仪的声音打断。
“强有什么用?”
“你还还没有听懂吗?他是爸爸的人!”
“爸爸在背地里做非法实验,为了让资金合法,让许忠帮他在公司的账目上动手脚。”
“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他总是问你关于公司的事,我弹钢琴,所以你觉得我不懂做生意,爸爸是医生,你怎么就认为他能懂这个呢?”
裴仪的质疑,合情合理。
裴礼将电脑合上,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他的脑子,已经开始混乱。
不管是周如光做非法实验的事,还是周如光用他的公司销账的事,都让他觉得难以置信。
太过震惊,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来到沙发面前,他才终于将那几个字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家人对周如光的了解,实在太少太少。
裴仪出国十年,看不清周如光的真实面目情有可原。
可裴萱和裴礼,和周如光日夜相处,依旧被他伪装出来的完美形象欺骗。
与裴萱相比,裴礼还是理智一点。
在听见裴仪说周如光暗地里进行非法研究,还得到了六家公司的资金支持,他就知道,做账的事,大概率是真的。
“爸爸和妈妈结婚之前,离过一次婚。”
“他跟妈妈说,他的前妻去世了,可实际上,他说的话全都是假的。”
“他的前妻不仅没有死,还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他囚禁了那个女孩二十四年,一直用她做人体实验,研究怎么让女人给女人生孩子,直到八年前女孩逃走,他的研究才中止。”
“他向你推荐许忠,不过是为了有人帮他把实验资金合法化而已。”
就像一颗巨石从天而降,重重砸在裴礼的心上。
他的耳边嗡嗡作响,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裴仪双目泛红,既为自己难过,也为被欺骗的哥哥难过。
“我亲耳听见姑姑说的,还能有错吗?”
“我也问过了妈妈,妈妈也说爸爸离过婚。”
“还有胥医生,她那里也有爸爸做非法研究的证据。”
“如果你还不信,我这里还有一份文件。”
话音刚落,裴仪就打开包包,从里面拿出一份卷叠着的文件。
“你自己看。”
裴礼的脸色,很是难看。
伸手的时候,他的手甚至在发抖。
文件打开,是两份亲子鉴定书。
一份,是宁柔和宁宝宝的;另一份,是洛真和宁宝宝的。
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
鉴定书里的宁宝宝,已经证明了一切——
周如光的确在做非法实验。
被最敬重的父亲欺骗、利用,不管是谁,恐怕都接受不了。
做账的事一旦公开,裴礼和他的公司,都将受到牵连。
数额够大的话,进监狱也不是不可能。
裴礼看着手里的文件,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这五年来,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也难怪,那六家公司会一次又一次的主动找他合作,现在看来,全都是提前设计好的陷阱。
“这些事,妈妈知道吗?”
在裴家,裴萱永远是最信任也最依赖周如光的人。
裴礼手心一片湿汗,不知何时,眼睛也红了。
他从小生活的幸福家庭,原来,全都是假象。
不敢想,如果裴萱有一天知道丈夫对儿子和女儿做的那些事,她会是什么反应。
裴仪摇摇头,眼神苦涩。
“没有,我怎么敢跟妈妈说呢?”
“我只不过告诉她,爸爸可能在外面有别的女人,她就已经很难过了。”
“二哥,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请你帮忙,想办法从许忠那里拿到那些非法资金的账目。”
“你知道吗?这五年来,宁柔带着宁宝宝,每天都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直到现在,爸爸也没有放弃找她们。”
“二哥,我想帮帮她们,她们真的很可怜。”
裴仪的语气,满是央求。
裴礼从没见过她这幅模样,一瞬间,就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你想举报爸爸?”
毕竟是亲生父子,就算被父亲这样算计,裴礼也无法狠下心来立刻报复回去。
更何况,还有裴萱。
他不得不考虑裴萱的心情。
“你不怕妈妈伤心吗?”
人都有私心,不管做什么,都会衡量利弊。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听见宁柔的哭声、看到宁柔的生活有多难,有多苦,裴仪很难保证自己会像现在这样——
迫不及待的想要帮助宁柔重新获得自由。
她看着裴礼的眼睛,用自己那双颤抖的手,重重握上裴礼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样做妈妈会很伤心。”
“可宁柔呢?她被爸爸关了整整二十四年,谁又来可怜她?”
“你能想象吗?大哥出生之前,她就被关在实验室了。”
“她和我们一样,她也是爸爸的孩子,可她从来没有尝过亲情的滋味,她连自己的妈妈都没见过。”
“谁来为她受过的苦负责?”
“我不怕告诉你,她的妈妈,很可能也没有死,而且,这些年来就被爸爸养在书房里。”
“像爸爸这样的人,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维护的,离开他,对妈妈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二哥,算我求你,救救宁柔,好不好?”
裴仪说的,不是‘帮’,而是‘救’。
这个字,杀伤力实在太大。
裴礼双颊瞬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的喉咙,干涩无比,心口上下,全是彻骨的凉意。
理智恢复,他才反应过来——妹妹的话,一个字都没错。
一个连儿子和女儿都能伤害的人,又怎么会爱自己的妻子。
如果真的想保护裴萱,就应该早点让她离开这种人。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那两张亲子鉴定书上,再次看向裴仪时,眼神已变得清明——
“好。”
“我会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大家,最近状态有点差,主要是我写文,最多连载30w字就会出现疲惫期,脑子感觉转不过来,然后快要结局,有点卡文,所以更加抗拒码字,加上隔壁文也恢复更新了,两边一起更压力有点大,请假就有点多,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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