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狭窄空间,两个女人的身体靠得越来越近。
宁柔半垂着头,隐约能感受到洛真的长发在自己颈间的皮肤轻轻划过。
像一根柔软的猫尾在心尖扫荡,又酥又痒。
一瞬间,她连血液都抑制不住地发热沸腾。
太近了。
近到让人的意识也渐渐迷乱。
她想往后躲,可身后是一堵坚硬冰冷的墙,白色的瓷砖紧贴着后背,带来阵阵微凉的寒意,还没钻进身体,就被皮肤毛孔中涌出的暧昧热意吞噬消融。
洛真的手,仍紧紧圈在她的腰上。
明明隔着一层衣服,腰间的肌肤,还是因为那只纤长细白的手臂而滚烫万分。
宁柔双唇微闭,耳颊处萦绕漂浮的,全是女人呼吸时喷洒的温热气息。
耳旁响起的要求,并不算过分。
的确是洛真帮了她。
只是,她能拿什么感谢洛真呢?
洛真什么都不缺,而她,什么都没有。
昏暗之中,两道灼热的呼吸交缠,有些急促,又满是压抑。
宁柔被好闻的柑橘香包围,不仅脸红了,耳朵也覆着淡淡的粉。
她有些迷恋这香味,人还没意识过来,上半身就情不自禁地往洛真颈侧凑近了些。
那些她从未刻意压制的欲望,突然就从心底蹿了出来,像一串小火苗似的,越烧越旺。
她也怀念当初那个家,只有她和洛真两个人的、温暖的小家。
她也眷恋洛真给她的温柔,以及那些没有理由也没有穷尽的宠爱。
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洛真总能在她陷入窘境的时候、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温柔地朝她伸出手,然后将她从难堪的泥潭中解救出来。
她可以永远信任洛真、依赖洛真。
鼻翼间的柑橘香,突然变得浓郁潮湿。
宁柔微仰起头,眼睛里含着湿润的水光,泛红的眼尾微微上翘,瞳孔中只能看见那张清艳动人的脸。
洛真的唇,就在眼前。
她有些难过,潜藏在心底的矛盾像一根尖锐的长针,几乎能刺穿她的心。
她怎么能将洛真推到那些人面前,让洛真一个人去和那些疯子斗?
她怎么敢拿洛真的事业甚至是生命,去赌她们的未来?
喉间的酸涩,化作浓浓的苦意,顺着皮肉中的血管,在体内不停翻涌。
她松开唇,轻轻地唤了一声。
细软的声音里,全是苦涩。
“阿洛~”
没有其余的话,只有一句‘阿洛’。
五年来所有的纠结与痛苦,全都藏在这两个字里。
听上去,像压抑的哀求,像无声的发泄,又像隐秘的求救。
几乎是一瞬间,洛真的心就软了。
她以为自己的逼迫让宁柔害怕,想都没想,就将手从那细软腰肢上松了开来。
再开口时,声音依旧清冷胜寒,语气却温和了许多。
她不想吓着宁柔。
“明天周六,上班吗?”
“不上班的话,不如,请我吃顿饭?”
这个请求,出乎宁柔的意料。
洛真想要的感谢,竟然只是一顿饭。
她没法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
沉默了会,终还是轻轻点了头。
“晚上,晚上可以吗?”
又是一声软绵乞求。
洛真红唇微抿,眼底神色清寒,脸色冷冽了些。
好不容易放一天假,就不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休息么?
“白天有事?”
宁柔隐约察觉到眼前人的不悦,下意识就咬了咬唇。
好一会过去,才怯怯地‘嗯’了一声。
“有些私事。”
私事?
洛真蹙了蹙眉,眉宇间闪过不解。
没有多想,就追着问了下去。
“什么私事?”
冰冷无调的声音,无形中就带来一阵凛人的压迫感。
宁柔不敢再与那双漂亮的眼睛对视,迅速将视线别开,直到颊上红热散去些许,才终于乖乖地应了答。
“只是、只是想找份新工作。”
洛真闻声一怔,瞬间就反应过来。
宁柔想换的,是夜班的工作。
多半,是为了孩子。
她有些恍然,又忍不住觉得心疼。
找工作,对宁柔来说必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连字都不认识,再怎么找,终究只能做体力活。
空气寂静的间隙,她又想起了和宁柔婚后不久的那段时光。
宁柔不识字,这件事两人领证前她就发现了。
起初她以为宁柔是没上过学,所以才会这样,可越是相处,她就越发现事情不是表明上那么简单。
对于汉字,宁柔的态度与其说是陌生,其实更像害怕。
她能分辨字母和数字,也能根据拼音来念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唯独只抗拒连小孩子都会认的方块字。
不说那些笔画复杂的汉字,就是最简单的‘一’、‘二’、‘三’,她都不敢看。
洛真觉得奇怪,暗地里观察了一段时间,这才发现,宁柔在日常生活中总会刻意逃避那些有汉字出现的东西。
譬如书本、譬如电视,甚至连电器上出现的简略说明,她也会偷偷避开。
她不是不认识汉字,而是——恐惧汉字。
意识到这一点,洛真赶紧把心理医生请来了家里。
一开始,宁柔并不肯跟医生见面。
直到洛真佯装生气,她才不得不配合。
只是做了几个测试,医生就看出问题出在了哪里——
宁柔四岁到六岁期间,有人通过深度催眠,将汉字在她的脑海潜意识中进行了扭曲。
寻常人眼里方方正正的方块字,在她看来,却是各种可怖骇人的怪物。
依照她对汉字的恐惧程度来看,这种残忍到几乎违反人道精神的催眠洗脑,至少持续了两年。
一个刚到识字年龄的小孩子,在还不认识字的时候,被人用这样的方法对待,自此,失去了一生中最宝贵的、获取知识的能力。
这种伤害,不可逆转。
就连心理医生也说,不可能治好,能写出自己的名字,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关于幼时这段痛苦的经历,宁柔自己并没有留下什么印象。
想知道更多关于这件事背后的秘密,唯一的方法,就是催眠。
只是,对于宁柔来说,这无异于是一种二次伤害。
洛真终究还是没狠得下心,没有再查下去。
八年前的回忆袭来,此时的心态已与那时全然不同。
洛真立在原地,眉头锁得紧紧的。
宁柔见她脸色有些阴沉,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正准备开口,耳边就传来一句强势又冷硬的话语。
“我陪你去。”
不容置疑的语气,不给人一点拒绝的机会。
这不是询问,而是强硬的通知。
宁柔没想到洛真会提出这个要求,顿时愣在了原地。
她还没反应过来,女人的冰冷声音便再一次响起。
“我明天没有事,可以和你一起。”
“你找工作,总要签合同。”
“离了婚,不代表连朋友都不是。”
“作为朋友,我不希望你被人用合同欺骗。”
“明天早上九点,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周六,依旧是炎热闷燥的天气。
受洛真昨晚的话影响,宁柔从早上起床就一直心绪不宁。
幼儿园的暑期班,小朋友一周只放一天假。
宁宝宝依旧要上学,临上校车之前,她抱着宁柔亲了一口,颊边还含着乖顺的笑。
“妈妈再见。”
慌乱不安的时候,孩子的声音是最好的安定剂。
宁柔点点头,表情这才放松了些。
等宁宝宝离开,已经过了八点。
再有不到一个小时,洛真就要过来。
没由来的,就觉得紧张,甚至于连人都没见到,光是想到那张漂亮的脸,心跳就开始加速。
等待的这段时间,宁柔始终坐立难安,一会担心洛真发现自己的耳朵听不见;一会又担心外面太热,洛真的身体受不了。
总之,怎么想,都不安心。
在这焦灼的等待之中,四十分钟很快就过去。
离九点还有十分钟,洛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手机里传来的话语,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下来。”
熟悉的强势语气,瞬间让宁柔乱了心。
她连话都忘了答,将遮阳伞塞进包里就匆匆下了楼。
虽然才九点,外面的温度已经很高。
洛真是打车过来的,此时就站在院子的角落,被她扶在手里的,正是那辆崭新的自行车。
宁柔一下楼,立刻来到了车子旁边,无须任何交流,就乖乖地从包里拿出了钥匙。
“知道去哪儿吗?”
洛真打开锁,直接将钥匙放进了裤子的口袋,动作无比自然,就好像这辆车属于她们两个人。
宁柔手里攥着包,脸颊仍泛着微微的红,犹豫了会才点点头。
“知道的。”
“平阳路出去,转个弯,直走,那边还有一条老街。”
或许是太紧张,她说话的语速都比平时快了不少。
洛真推着车子转身,很快就来到了马路。
这一次,不等她催促,宁柔就自己坐上了后座。
新车子,骑起来方便,坐着也舒服。
烈日骄阳,洛真两只手臂裸在外面,上面已经冒出了不少的小汗珠儿。
因为正对着太阳,阳光刺眼,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正是眼花的时候,头顶却出现一把伞。
腰肢,也被人悄悄搂住。
“这样,会好一点吗?”
身后传来的声音,细软轻柔,言语之间,藏着说不清道不尽的关切。
洛真五指微一用力,将把手握得更紧。
还没来得及应声,前方正好是一段碎裂崎岖的水泥路。
车子经过的时候,习惯性得抖了抖,腰上的那只手,顿时将她抱得更紧。
不知不觉中,两人的姿势就亲密了起来。
宁柔一手撑伞,一手搂着洛真的腰。
因为害怕掉下车,手还不敢松开。
在没人看见的时候,心脏又开始咚咚地乱跳了。
有洛真在,注定这一天是找不成工作了。
才刚到老街,洛真两条手臂就成了粉色。
宁柔瞧着心疼,立刻找了个奶茶店将人拉了进去。
蹭空调,总不能白蹭。
奶茶贵是贵,但现在不是心疼钱的时候。
在洛真面前,钱又算得了什么?
洛真在位子上坐了会,宁柔很快就拿着一杯冰凉的蜂蜜柚子茶走了过来。
“来之前,没有吃药吗?”
话音未落,她就将冰茶推到了洛真面前。
“我让她们加了好多蜂蜜,喝一点吧,有好处的。”
蜂蜜,可以缓解过敏。
原来,宁柔一直都记着。
洛真眼睑微垂,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这杯茶。
宁柔见她没有反应,又将饮料往面前送了些。
“阿洛~”
“喝一点吧~”
撒娇似的柔软声音,听得人不舍得说一句重话。
洛真抿抿唇,一分钟过后,终于将视线抬起,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宁柔愣了愣,显然不知道洛真在问什么。
“什么?”
她的表情呆滞无措,衬上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整个人看上去就显得更加无辜。
洛真松了松唇,眉头微微舒展,没忍心再逼问下去。
“没什么。”
说完这句话,她总算将那杯蜂蜜茶拿了过来。
仅只是喝了一口,眉头就再次拧紧。
怎么会这么甜?
这是加了多少蜂蜜?
柚子的清香,已经彻底被蜂蜜的味道掩盖了。
宁柔看见她皱眉,心又有些不安。
“怎么了,不好喝吗?”
话音刚落,洛真已经把吸管送到了她唇边——
“尝一口。”
这根吸管,上一秒还被洛真含在嘴里,这一秒,就到了自己嘴边。
宁柔的脸,瞬间红了。
她没有动,也不敢动。
洛真却学着她刚刚的动作,又将吸管往前送了送,还温声催了催。
“尝一口。”
一模一样的三个字,两次带来的压迫感,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宁柔视线微垂,恰好看见五根白皙的手指。
心口莫名燥了燥。
好半刻过去,终是屈服在女人的清冽视线之下,松开了唇,将那根透明的、还沾着口红印的吸管,咬在了嘴里。
只是一口,她也皱起了眉。
“太甜了。”
洛真嘴角微不可见的弯了弯,这才满意的将手收回。
此时此刻,宁柔端着身子坐在她面前,说话的时候,嗓音软绵,鼻尖透着淡淡的粉,脸和耳朵都是红的。
看着那张白皙净秀的脸,她轻轻摇了摇头。
眼底的冰冷无声崩裂,全部化为春水。
“其实,也没有多甜。”
作者有话要说:我愿称你俩为‘忘崽妇妇’
宁宝宝: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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