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1 / 1)

耳畔响起的女人声音,隐约透着几分凛冽的寒意。

宁宝宝将手从头发上松开,粉白肉嘟的手指尖儿停在颊肉上轻轻挠了挠,好半会儿过去,才低着头、软软地‘嗯’了一声。

“你是妈妈的朋友。”

朋友?

洛真闻声一震,有想到宁柔居然真的向宁宝宝介绍过自己,还是以朋友的身份。

明明曾经是那么亲密的关系,如今,就这样轻描淡写变成了朋友。

莫名,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喉咙里剩余的话,像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四周再次陷入沉寂。

宁宝宝不敢看光明正大地去看洛真,两只细白的小手臂垂在身侧,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害怕,十根手指紧紧揪着衣角,动也不敢动。

长久的沉默让她感到不安,她抬起头偷偷朝前望了望,还看清女人的脸,对方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

一下子,两个人的距离就拉得远远的。

既然不打算从孩子这里打探消息,就有必要再待下去了。

洛真抬了抬眼,朝一旁的老师点头示意,想要离开。

她和宁宝宝,关系本来就很尴尬,这次见面,完完全全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不该来的。

走廊的屋檐,遮挡了大部分的阳光。

宁宝宝猜到洛真要走,下意识就往前追逐了两步,像只刚满月的小猫咪,胆子那么小,却总忍不住想亲近自己喜欢的人。

她想,面前这个女人一定就是照片里的漂亮姐姐。

要不然,她们怎么会长得这么像呢?

洛真听见身后传来的细微动静,脚步顿时迈得更大,恨不得立刻逃离这里。

这么快的速度,宁宝宝仰着头,怎么追都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条修长纤直的细腿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迈着小脚丫子,还想继续跟上去,身前的女人却突然停了下来,蹙着眉对她摇了摇头。

“别跟着我,回去休息。”

有语调的冰冷驱逐,听上去,很是不耐。

轻易就能让人想起上次那个阴冷可怖的眼神。

宁宝宝愣在原地,一双圆眼湿漉漉的,里面的光一瞬间全部黯淡下来。

她的颊很白,上面的表情像在委屈,又像在困惑,似乎是在质问——为什么讨厌我?

洛真双唇微抿,从这张脸上看到了宁柔曾经的影子,心口不自觉就颤了颤。

此刻就连她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无辜又可怜的懵懂眼神,比洛白月的大哭大闹,杀伤力强了几百万倍还不止。

不过只是看了一眼,她的心就不受控制地软了软——

一定是因为这个孩子和宁柔长得太像,不然,她不可能做出这么有原则的事。

她松开唇,无声地叹了叹气,有给宁宝宝反应的时间,就微微弯下了腰,直接将那只软白的小手牵在手里。

老师就在门口不远处,走路,只要一分钟的功夫。

洛真从来有和小孩子相处过,即便是洛繁星四岁那年刚来洛家,她也格外逃避和这个异父异母的妹妹有一丝一毫的接触;至于洛白月,天天只知道撒泼吵闹,活像个小祖宗,她就更不喜欢,别说牵手,姐妹俩就是话都说过几句。

小朋友的手,摸上去的感觉和大人完全不同,小小的、软软的,皮肤很细嫩,让人不敢多用一点力,生怕会不小心留下红痕。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心里突然就有些紧张。

走路的时候,因为怕宁宝宝跟不上,脚步也在不知不觉中慢了下来。

短短的一段路,她却像走了几公里,后背全是冷汗。

直到将宁宝宝的手放进老师手里,心跳依旧飞快。

气氛突然就变得温馨了些许。

洛真眨了眨眼,精致的脸孔上仍能看出一层浅薄的冷意。

宁宝宝不到四岁,还生着病,她心里再怎么恨,再怎么怨,也无法将愤怒与不满发泄在这么可怜的孩子身上。

舍不得伤害宁柔,也舍不得伤害宁宝宝,到最后,所有的苦与痛,就只能由她自己一个人承担。

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想起母亲苏栀,她竟开始痛恨自己,将一切错全推到了自己身上。

如果五年前,能够放下所谓的骄傲与尊严,顺从真心,拒绝签下那份离婚协议书,是不是现在就不会这么痛苦?

洛真无意识喘了口气,如同一条被海浪拍向沙滩的鱼儿,连呼吸都成了一件难事。

她正是失神,一只小手悄悄捏住她的小拇指,轻轻地晃了晃。

等回过神,垂眸的那一瞬间,瞳孔里映出的,是一张可爱又纯真的害羞笑脸。

宁宝宝的笑脸。

那么乖,还藏了些讨好的怯涩在里面,瞧着格外招人疼。

她还有从这笑容中缓过来,空气里又响起一声软糯羞怯的道别声。

只是两个字,就让她将心里的那些痛,全部短暂忘却。

“再见。”

洛真从见过像宁宝宝这样的孩子。

回忆里,四岁的洛繁星活泼开朗,整天在家里跑来跑去,虽然不需要大人格外的照顾,却也是一刻都静不下来;四岁的洛白月骄纵刁蛮,天天只知道哭闹,时时刻刻都要人在旁边守着,遇到一点不满意的事就要发脾气。

宁宝宝和她们都不同。

她很安静,也很乖巧,似乎,宁柔身上每一个吸引人的优点,都被她继承了。

洛真能感受得到,宁宝宝隐约对自己有种特殊的好感。

这种好感和洛繁星对她的崇拜不同,也和洛白月对她的惧怕不同。

是她从来有体验过的——不带一点目的、无比纯粹又自然的向往亲近。

很特殊的感觉。

老师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也不知道两个人刚刚说了什么。

看见宁宝宝主动向洛真告别,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温柔地夸了一句。

“宝宝真乖。”

洛真闻声松了松唇,脸上的寒意稍微褪去了些。

开口的时候,声音也温和了许多。

“再见。”

还会再见吗?

肯定会的。

她的心有些乱,嘴唇再次抿紧。

直到走出幼儿园,眉头仍然紧蹙。

郑邦的车停在园外的马路边,余白去处录像带,并不在车里。

洛真上了车,郑邦本打算送她回酒店,却被她出声制止。

“再等会吧,等宁柔过来。”

已经五点了,再过四十分钟,宁柔就会来接宁宝宝回家。

雇主的要求,自然要无条件的听从。

郑邦将车往远处开了些,特意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才停下。

洛真坐在后座,身体微倚着车门,右手撑在额头上,表情里尽是苦闷。

因为下午在外面待了太久,她的过敏又严重了些,甫一回到冷气环绕的空间,颊上的皮肤也覆上了一层淡淡的粉。

她自己倒不在意,郑邦坐在驾驶座,透过镜子看清她的脸,看出了些异样。

“洛小姐,您的脸——要不要去先去医院看一下?”

县城的医院,有治过敏症的药,洛真前两天就打电话问过。

好在沈如眉寄了药过来,晚上应该能拿到。

洛真摇摇头,脑子里仍是宁宝宝和自己说‘再见''的场景。

“不用了。”

“能查到宁柔怀孕的具体时间吗?”

她还是在意,在意那个不知名的男人,那个将宁柔从她身边夺走、又将宁柔抛弃的男人。

郑邦拿出手机翻了翻,很快给出回复。

“目前只能根据孩子的年龄推算出大致的时间,更具体的日期,要找到她生产的那家医院才能确定。”

说到这个,他也想起一件很奇怪的事。

犹豫了会,还是如实告诉了洛真。

“洛小姐,关于这个孩子,可疑的地方着实不少。”

“按时间推测,宁女士应该是在五年前的六月份中旬前后怀孕的,宁女士六月十日达到垣乡,十三日就去了槐桑村。”

“在槐桑村的那十个月,张家人说有一个人来找过她,她也从来有离开村子,可以确定,这段时间里她并有和任何男性有过接触。”

“宁宝宝是来年四月十八日出生的,她出世后不久,宁女士就去找了工作,有了工作圈子,就能根据人脉线查出很多东西,我们调查到的资料显示,往后四年到现在,几乎有过任何男性来找过她们母女。”

“所以,宁女士具体的怀孕时间,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在她来到垣乡,也就是六月十日之前;二是在她来垣乡后,去槐桑村前的那三天。”

“由于她那时有使用身份证留下任何可供查询的信息,因此我们无法确认她那三天和谁在一起,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怀胎十月,是最基本的常识。

郑邦所有的推测,全都基于这一点。

这世上有女人给女人生孩子的先例,那群将宁柔当成小白鼠来做实验的人,预料到了她肚子里的胎儿可能出现的所有疾病,却有想到,他们在宁柔子宫里植入的那层孕膜——

会超过十个月才进入成熟期。

除了宁柔,再也人知道她怀了十三个月才将宁宝宝生下来。

越听,真相就越发扑朔迷离。

洛真的太阳穴隐隐作痛,郑邦的话让她产生了一些不好的猜测。

假如宁柔真的是在六月十日后的那三天里怀了孕,是不是表明,这个孩子,其实并非她心甘情愿想要的?

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柔弱女人,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旦被坏人盯上,根本就不可能有反抗的机会。

更何况,宁柔的性格又是那样柔软。

她不敢再想,手心已经冒出了些冷汗。

沉默半天,才锁着眉压抑地吐出三个字。

“继续查。”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一章,剩下六千写完更

ps:孕膜是瞎编的,因为孩子很难存活,是用来保护孩子的东西,别较真别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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