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景的病房里来了一位特殊的访客。
西蒙·马库斯,共和党议员,同时他也是美国总统竞选团队中的一员,又一个金棕色头发的美国白人政客。
他带着庞大的记者团,大摇大摆走进了乐景的病房,前簇后拥声势浩大好像领导下乡慰问孤寡老人。
典型的政治作秀。
乐景受宠若惊的从床上弹起来,脸上浮现激动的红晕,“西蒙先生,谢谢您能来探望我。”
“你是在参加我的宴会时受到袭击的。我一直很担心你的安危,上帝保佑,你还活着!”西蒙笑呵呵的站在病床前,关切握住了乐景放在床沿的手,问道:“你现在身体怎么样?医生说什么时候能出院?”
火花四射,闪光灯大作。
记者们从不同方位抓拍到了这极富意义的一幕。
乐景眯着眼睛,眼角浮现生理性的泪水。这让他看起来好像是被西蒙的亲切探望而感动坏了。
“我伤口恢复的不错,医生说我下周就能出院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为你举办庆功派对了。”
乐景心中一动,面上却适时露出疑惑:“庆功派对?”
西蒙眨了眨眼睛,“当然。你的电影值得一个盛大的庆功派对,不是吗?”
“哦,我不知道……我是说,我刚来美国,这是我的第一部英语电影。”青年露出一个青涩的动容表情,他有些局促的抿了抿嘴唇,努力组织语言道:“这部电影在电影院不会有太好的排片,我对上座率持悲观态度。我很谢谢您的好意,但是一个盛大的轻功派对?这对我来说太超过了。”
“哦上帝啊,你难道没有关注最近的报纸吗?谢,你现在比总统还有名!”西蒙哈哈大笑,热情洋溢道:“你勇敢的捍卫了人权和自由,你是无数美国人心目中的大英雄。现在全美都对你的电影很感兴趣,我也很期待你的新电影,我可以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罗伯特,他在好莱坞很有办法,和很多电影院都保持了良好的关系。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电影院里会没有你的电影。现在全美的电影院都对你敞开了大门。”
乐景红光满面,兴奋到说话都开始颠三倒四起来。在场所有人都可以轻松看出来这个年轻人现在已经彻底陷入成名的狂喜中。
这让西蒙不由有些看轻他。但是这样的棋子才更好用不是吗?
所以这场谈话在乐景和西蒙双方的共同努力下称得上宾主尽欢,兴奋的记者收录了许多完美的照片,这些照片将出现在第二天的报纸上,化作西蒙的政治筹码。
乐景配合的露出灿烂的笑容。
来自西蒙的热情示好只证明了一件事。他看到了预告片。
乐景受伤以来,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读报。
他并没有在报纸上看到有关预告片的新闻。可是西蒙依旧来了。
乐景知道这些政客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所以只有一个解释——西蒙拦下了预告片,压下了新闻,提前来向他示好。
乐景倒是不担心预告片的消息彻底在报纸上消失。
如果报纸久久不能出现他们想要的报道,那么预告片就只能再失窃一回了。
西蒙的到来让乐景安心许多。他身处医院,和温梦星他们缺少安全的沟通渠道。现在知道温梦星他们完美执行了他的计划,他心中紧绷的弦也能放松一些了。
西蒙走后,乐景一点点收去嘴角的笑意。他有点疲惫的靠坐在床头,揉了揉额心,在脑海里默默把这段时间的计划复盘。
为了让美国政府相信他和gong.党不共戴天,他让《纽约每日新闻》的记者成功从麦克那里偷到了“独家新闻稿”,并陆陆续续放出来所谓的死亡威胁信,最后,他通过傅瀚晟的朋友卡特策划了那场众目睽睽的暗杀行动,直接在本就沸腾的舆论上又加了一把火。
起码,大多数美国人是相信了他的电影里是真的有一些对红色政权不利的内容。
暗杀他的杀手,其实是卡特选出来的“鼹鼠”,他其实是FBI打进党员内部的间谍。而间谍,自然有间谍的妙用。
“鼹鼠”理所应当暗杀失败,并且很快因为军方的“疏忽”,不小心放跑了杀手。
来自红色杀手的刺杀让西蒙初步相信了他的立场。
接下来失窃的电影预告片拷贝带,其实是对电影内容的背书。
乐景利用电影预告片告诉西蒙这些政客们,这虽然是一部抨击gong.党的电影,但是并没有媒体传言的那么妖魔化,电影里gong.党的黑料还是围绕着“gong妻”和“zhuan制”展开的,并没有什么新意。
如果乐景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中国人,就算他在电影里把红色政权黑的体无完肤,也注定不会吸引太多眼球,更不会收获来自政客们的青眼和友谊。
但是在有了报纸长达近一个月的炒作后,乐景已经不是nobodycares的小角色了。他的身上聚集了数以千万的美国人的目光,这让他在政客们眼里成为了一个可以用来攻击红色政权的标志。
所以西蒙在看过预告片后,才放心来医院探望他进行政治作秀,并迅速对他递出了橄榄枝。
虽然西蒙做出了预料中的反应,乐景却并没有轻松起来。只要电影一日没有上映,他就一日都不能放下心来。
况且电影的上映也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相反,那代表着局势的急转而下,发现自己被愚弄了的西蒙们势必要对他们发动猛烈残酷的反扑。
乐景在窗边站定。
树上的雪已经多日未现,树枝虽然还是光秃秃的,但是已经泛上一层嫩青色。如果凑近看的话,可以看到颤颤巍巍探出头的新芽。
寒冷的冬天过去了。
1937年的春节,他是一个人在医院里度过的。
今年的苏区春晚不知道都有什么节目。这次他不能登台,真有些遗憾。
于瑛彬从东北回来了吗?他现在的资历,应该可以入党了吧。
泾惠渠修好后,西北应当不会太缺水了吧?希望他们的年关能好过一点。
晨星奖现在的工作他都交给了宋启星和沈筠,年底他们在北平接待了华侨代表图,听说还有日本电影人代表团,如此盛况,可惜他不能亲眼一观。
……远方的家人是不是已经放尽了爆竹?他走的时候,家门前的石狮子已经有些旧了,现在翻新了吗?
乐景的双眼开始发热发烫了。
……家里人,还好吗?
他深吸一口气,出动了引以为豪的意志力,阻止自己再继续想下去,把那些深邃沉重的情绪埋入记忆深处。
乐景知道接下来他会有一场更艰难的硬仗要打,他和朋友们的生命都朝不保夕。
他亲爱的朋友们,和他一样都是最为疯狂的赌徒,为了这个赌局,他们压上了他们所有的一切。
一个没有未来的赌徒是没资格怀念过去的。
乐景轻轻拉上了窗帘,隔开了复苏的春光。
……
于瑛彬正在收拾回去的行李。
东北前线的情况越来越危急,他有好几次差点被日军抓到。
于瑛彬不觉害怕,反而有些自得。日军的疯狂,不正是他们工作卓有成效的证明吗?
虽然日本政府严防死守,但是他们的抗日反战电影在日共的努力下,在私底下广为流传。
日gong也因此在国内发展了很多成员,并且制造了一些小规模的武装冲突和起义。目前虽然无法动摇中日战争的局势,但是也让日本军方和政府有些焦头烂额。其直观表现就是在中国广为流传的奥特曼的通缉令。
于瑛彬现在也搞不明白谢听澜为何给自己起了个这么稀奇古怪的名字。
但是一想到日本军方在中国找了那么久,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于瑛彬就由衷快意。他们绝对想不到他们想要逮捕的奥特曼,现在正在美国掀起风浪。
前几天,组织上给他发了召回他的电报,让他回后方暂时蛰伏起来。
于瑛彬不怕死,但是他知道太多重要的情报了,他怕自己熬不住酷刑交代出去,害了同志们,所以他打算先隐姓埋名躲躲风声。
他提着手提箱,戴上帽子,刚跨出屋门,院子门就被敲响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王先生,你在家吗?”
于瑛彬闪电般从口袋里掏出手木仓。
这个人是他的下线。他绝对不应该在出现在这里,还称他为王先生!!
他明白,他已经暴露了。外面肯定已经被日本人包围了,后门那里,估计也有蹲守的人。
他转身进屋,默默给□□上了板....机。最后一颗手木仓子弹,他留给了自己。
可惜,最后还是没能入党啊。
他再次庆幸,还好听澜去了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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