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灵枢到应天(1 / 1)

琉璃院。

方世玉站在朱红门前,身边跟着十数名小太监,面色沉重道:“开门!”

“诺一”

两名小太监连忙上前打开了琉璃院的大门,当里边的人看见方世玉时,小宫娥连忙躬身作揖道:“奴婢拜见殿下!”

张美人身边的小宫女,确实没见过方世玉,甚至张美人本人也没见过,毕竟她进宫的时候,方世玉还在海外呢。

但在大明皇宫,身后跟着一群太监,宫娥,方世玉穿着一身赤红色的莽龙袍,这样的阵仗,衣冠。

整个大明皇宫,也只有朱元璋和朱标以及方世玉才可以穿这类赤红色的衣服。

“张美人呢?”方世玉面色平缓,开口询问道。

宫娥连忙躬身,双手放在额头前,衣襟铺在地上,双手贴着地面,言语恭敬道:“回殿下的话,娘娘还在歇着。”

“歌下了?”

方世玉瞄了一眼,低目看着跪在道路一的宣娥,疑问道。

那小宫女刚要抬头,方世玉身边的太监厉声呵斥道:“大胆刁奴!”

口中斥责着,手中动作却是不慢半分,上前便要抽打。

小宫女脸上写满了恐惧,但这个时候,她一不敢求饶,二不敢抬头,听到主管太监手中鞭子挥舞的声音,眼角不时落下泪水。

“行了,张美人既然歇下了,不好打扰,退下吧!”方世玉叹息一声,他却从没想过,也没真正经历过。

皇宫大内的规矩,全是给宣娥太监女官、外臣,内眷定的,还从经历过,宫女有抬头的动作,就要挨打的。

“殿下,圣上的旨意。”太监手里捧着朱元璋的圣旨,无奈道。

“算了,去慈宁宫吧,把圣旨给宁妃娘娘,让宁妃娘娘来宣吧。”方世玉无奈的说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许是屋中的张美人,听到了外边的声音,起身走了出来,来到院落中,一脸迟疑道:“给天雷王殿下请安!”

张美人微微扶了扶身子,对方世玉道。

“既然醒了,那就宣旨吧!”方世玉眺望一眼,隔着老远看见张美人确实生的俊俏,怪不得能被老朱头相中。

宣读圣旨的流程,异常繁琐,焚香,祭天,忙碌了大半日,方世玉总算是按照礼节,将朱元璋的圣旨宣读了出去。

在古代,宣读圣旨,臣下接旨,绝不是接旨的人跪在地上,念一遍就完了。

沐浴焚香,祭告天地,祖宗,祠堂,摆下供桌,朝着皇帝所在的方位,就一卷旨,没有一天的时间都折腾不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方世玉不愿意接这茬,因为实在是太麻烦了。

张美人接了圣旨后,此后的人随之增加,其月银也上调许多。

随着方世玉看见老朱头在圣旨中明确规定了给张美人的月银上调力度,让他找到了一件大事。

没有返回东宫,而是在宣读圣旨后,而是直接到了乾清宫中,朱元璋一如往常的躺在软塌上,日薄西山,他已经很久无法自理,我独老人般,望着房梁,心中不知在琢磨什么。

方世玉看到老朱头目光涣散的样子,微微双真一声十前道:“老朱头。”

“你怎么又来了乾清宫了,不待在东宫处理政务总来乾清宫做什么!”朱元璋并没有转头去看方世玉。

方世玉道:“老朱头,这也不是这样说的,我发现了一件大事,需要你拿主意。”

“大事?现在能有什么大事。”朱元璋无声叹息着

自从将这个帝国的政务悉数交到了方世玉手上,朱元璋反倒更是清闲,朱标在很多政治见解上,与朱元璋背道而驰,父子俩的争执也是一直存在的。

但方世玉的见解,朱元璋却是毫无疑义,甚至摊牌前,只要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下意识就要去找方世玉求解决之道。

随着朱元璋的眼疾越来越严重,躲在乾清宫的他,对方世玉的大事小事处理方式,也是非常欣慰。

“老朱头,我感觉,朝廷给官员定的俸禄,是不是,有点太低了?”方世玉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以往他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也没有摆在明面上,这些年大明一直在变革。

百姓手里的粮食多了,买卖交易,在大明境内流动的粮食也就跟着暴增,其他各行各业,随着农民手里有钱,发展的更是迅猛。

这就造成了,粮食虽然增产,但粮食的价格,还是处于朝廷制定的官价最高水平上。

九品官员的那点俸禄,根本就不够看的。

他们做一辈子,做一百年的官,也不可能攒下来一分钱,可当官如此清贫,他们会忍得住不贪?

朱元璋杀了一波又一波,贪官似乎永远也杀不完,而方世玉的治贪手段,真的能如同朱元璋这么骇人听闻?

与往今来,没有比朱元璋治贪手段更狠的了

朱元璋深邃的目光,紧盯着方世玉。

方世玉也不知道,老朱头是能看见,还是真的看不见,但那一双眼睛,似乎充满了杀气,开口道:“你想给百官涨俸?”

“略微上调一点,盛庸和铁炫已经出海了,我估算,这一次至少能带回来了百万两黄金,银,铜更是不计其数,还有各种物资。”

“这些东西到了大明,肯定是要售卖出去的,而朝廷突然多了这么多钱,等着泰安府的工程竣工,民间的财富会大幅度增长。”

“随之而来的是粮食的价格会突破朝廷制定的官价,货币过多,粮食其实没有降价,只是货币贬值了。”

“而朝廷还按照以往的俸禄,只怕这些官员,不贪不腐,连自己都要饿死了,如何还能治民。”

方世玉坦然道。

朱元璋却是微微一笑,轻声道:“那你说,泰安府什么时候能修好?”

“这个,这个,最快也要十几年吧。”方世玉犹豫道。

“那你急什么?朕相信你能做的更好,别在这里耽误朕思考人生了,回去处理国事去。”

朱元璋直言,将方世玉从乾清宫赶了出去,

一脸无奈的方世玉,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闷闷不乐的回到了东宫。

此时已是西时,回到东宫,方世玉看见堆在书房中的奏疏,整个人都要疯掉了,抓了抓头皮,面容狰狞道:“小爷我特么的罢工行不行?”

身后并没有人跟随,也没有人会回答方世玉的罢工心思。

硬着头皮,走进书房,一头扎进了奏疏中。

第二日清晨,东宫女官焕玲进了书房,推了推方世玉道:“殿下,殿下?”

“嗯?我怎么睡着了?”方世玉心神一乱,迷迷糊糊的说道。

焕玲道:“殿下,六部的老爷都到了,已经等您半个时辰了。”

“行,我知道了,你去告诉他们,今天先停了,有什么紧急的事情,直接送奏疏过来吧,我就不过去了,对了。顺便通知他们,以后的早会全部停止。”

“每日朝会,改为申时初开始,西时初之前结束。去吧!”

方世玉抓了抓头发,顶着巨大的黑眼圈,开始忙碌起来。

这一忙,时间过的就非常的快,早膳在书房吃,午膳在书房吃,晚膳依然在书房吃。接连不断的工作了七个时辰。方世玉可算是批完了最后一份奏疏,衣衫早已凌乱,头发蓬松,一脸的红墨水,拿着镜子照了照,摸着自己脸上的胡茬,看着自己的两个黑眼圈。

方世玉哀声叹息道:“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不就是黑眼圈嘛,以后少去见老朱头,就不用一次这么忙了。”

从昨日返回东宫,一头扎进书房,直到方世玉现在离开书房,中间睡了两个时辰,持续不断的做了十二个时辰的工作。

恐怖的工作量,怪不得后世的皇帝不愿意上朝,不愿意理政。

难道做个木匠活,练练丹,修修道,做个贪财不上朝的皇帝,他不爽吗?

方世玉抿了抿唇,他现在是真的年轻,但他不是朱元璋那般尸山血海出来的。

他的身子骨,自小娇生惯养的,虽然也算弓马娴熟,但这种工作量,绝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坚持下去的。

迈步走出书房,整个东宫,空荡荡的,院落中没有半点的声响,似乎这一切,都有些迷幻。

似如泡沫,一触即破。

“去,把梯子给我拿过来。”方世玉对一旁的小太监说了一声。

那小太监听到方世玉的命令,连忙躬身,迈着小碎步便向着厢房走去。

然而,当他将梯子搬到了方世玉的面前时,一股不好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

“殿下,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殿下,您别爬啊,这东西危险,您要是有个磕碰的,奴婢可就没命活了。”

“殿下,您快下来,您快下来。

“殿下,老奴求求您了,下来吧!

东宫的一群太监,看见方世玉爬上梯子,要上房顶的动作,一个个连忙跪在了地上,更有胆小的,已经哭了出来。

方世玉瞥了一眼,回头道:“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在说了,这才多高,我上去看看月亮,你们还当我小孩子嘛?”

三步并作两步,东宫的最高建筑,也不过六米高,摸到了边角,方世玉顺着向上爬去,很快便走到了房梁的骨架处,坐在上边,看着天上的月亮。

双手托着下颚,忧心忡忡的说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马上就要嫁给我了,有没有一点小惊喜?”

望着月亮,方世玉似乎能看见朱紫怡的样子。

然而这个时候,三道身影出现在东宫内院。

“小十五,小十七,小二十,带酒来了吗?”方世玉看着一同向着东宫走来的朱植,朱权,朱松三人,连忙开口喊道。

三人心中一愣,看着不远处跪着的一众太监们,顺着梯子向上望去,只见方世玉坐在房梁上,一脸笑容的看着他们。

“先生,你又爬房子,政事都处理完了吗?”朱植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方世玉做起事情来,一丝不苟。

但玩闹起来,就他们这几个绑在一起,那也没有方世玉能作死。

“都要忙死了,哪能处理不完,你们来有什么事?没事的话,去弄点酒来,上来喝酒!”方世玉招呼着三个皇子,可都是比方世玉还小的。

方世玉已经准备举行婚礼了,反倒他们几个,还没个着落呢。

朱权道:“赶紧下来,俺们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方世玉摇了摇头道:“你们要是不上来陪我喝酒,那就算了吧,自己玩去。没时间!”

自从回到了大明,这都马上一年的时间了。

虽然说方世玉不应该迷恋酒色,但更多的事情摆在他面前,有的时候,还是需要宿醉,才能让自己第二天更清醒。

继续努力奋斗下去。

朱植道:“先生,你下来,俺就是为这个来的,我们找了个好地方,哪里做的东西都可好吃了,而且酒水也特别纯。”

“当真?”方世玉略有疑虑道。

朱松道:“当然了!”

看着几个小皇子信誓旦旦的样子,方世玉笑着道:“那好,信你们一回,要是不好吃,看我不打爆你们的脑袋!”

说着,方世玉上前,顺着梯子下了屋顶。

一众太监求老朱头告奶奶的赶忙将梯子拿走,那一张快要拧出水的面孔,可以预见,他们心中有多痛苦。

那个给方世玉拿梯子的小太监,怕是少不了挨一顿暴揍。

毕竟方世玉一旦出事,那就不是谁做的了,整个东宫的仆人,都要跟着倒霉,甚至他们的家人也难以幸免。

有多好吃?

深更半夜的,方世玉陪着三个皇子,翻墙过院,偷偷跑出了皇宫,走在街道上。

已经是后世八九点钟的时候,大明的帝都,依然没有半点因为天黑而关门打烊的店铺。

没有电灯,用蜡烛点亮,整个应天府的内城中,无数的店铺,照出的亮光,带着月光,丝毫不弱白天。

一家名叫百乐居的客栈中,高朋满座,人头赞赞。

客商行人,络绎不绝。

三层的木制建筑,方世玉在三个权叔的生拉硬拽下,来到三楼的一处雅间。

“当然好了,这可是整个京城,最好吃的地方了,而且他们这里的酒,非常的烈,比御酒还好喝呢!”

朱权笃定道。

朱松道:“先生终日在宫里忙碌,鲜少离宫,自从父皇执行新政开始,应天的商业发展非常迅速。”

“民间的酿酒,已经赶超皇宫的酿酒方法了。”

朱松对这家客栈,那可谓是推崇至极,用无与伦比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嗤笑一声,方世玉道:“酿酒的方法?这能有什么方法,一会一定要好好尝一尝!”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方世玉并没有什么意见,何况这大明的酿酒之道,就是他进献给朝廷,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出去的。

随着一盘盘的菜肴端了上来。一个酒缸被四个大汉抬进屋子,方世玉开口道:“不是吧,用不到吧,这么多酒?”

“这你就不懂了,先生,这一缸的酒,可是百两银子呢,老贵老贵了!”朱植开口说道。

这时,方世玉摇了摇头道:“不对啊,百两银子?你们哪里来的钱?再说了,让老朱头知道我们在这里这样败家不得刮了你们?”

方世玉说刮了你们,显然是把自己剔除在外,毕竟老朱头还是重视他的。

朱松尴尬的笑了笑道:“这不,今天二十弟领了月钱,想着先生出海回来这么长时间,二十弟也没表示表示!”

“今天就舍了财,给先生安排一场!”朱松端起酒杯,豪饮。

看着年纪不大的朱松如此模样,方世玉嗤嗤摇头道:“小二十这么说,可不就是见外了,再则说了,哪有弟子让先生敬酒的道理!”

“我先喝!”

方世玉仰头喝了一口,好家伙,这酒入口,一股辛辣的感觉,滑过嗓子,落入腹中时,却又升起一股股暖流。

“怎么样?好喝吧!够烈吧!”

朱权见方世玉的表情,连忙开口大笑道。

“这特么酒精勾兑出来吧,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浓烈的酒?”方世玉开口喊了一句,这酒的度数,至少达到了四十多。

比之这个时代的任何一种高度酒,都是远远的超过了。

看来当初进献朝廷为了救治伤兵,所以特意让做高纯度的酒,接过流落民间,变成了如今的样子了。

“酒精是什么东西?我问过店家了,店家说他们这种酒是用什么东西,曲子酿制的,封存了三年才有这么烈。”

“而且三年只能出七坛这么烈的酒。一旦开了封,一年之内就要喝完,要不然就没有味道了!”

“那也不值一百两银子吧。”

方世玉看着酒缸,这玩意虽然看着挺大,至于店家说三年出七坛,这种鬼话,估计也只有朱权他们这样的原住民会善良的相信了。

如果真的是三年出七坛,店家还不得赔死?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这酒啊,只能在这里喝到。”朱植笑了笑道。

只见这时,朱权上前拉了一把方世玉的手腕,开口道“先生,今天找你出来,是有大事要和你商量的!”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方世玉,朱权,朱植,乃至朱松,都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因为胡闹,玩耍,再聚在一起。

而生在帝王家,他们的目标是什么?只有他们自己能知道了。

如果单纯的是为了喝酒,也没必要偷出皇宫,在这外边摆下这么大的排场了。

方世玉腹中发笑,开口道:“小十七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就是了,和我有什么商量的!”

朱权摇了摇头道:“那不尽然,你要是说,那是可就真的说了!”

微微一笑,方世玉道:“是小二十的事情吧!”

筷子夹起一块鸡爪,方世玉道:“这家店的菜色确实不一样,只是这鸡爪子是怎么来的?”

“应天府附近有养殖场吗?”

方世玉心中疑虑不解道,一盘鸡爪子,至少要有三四十只鸡,七八十个爪子。

鸡在大明确实不是什么罕见物,但把鸡爪子这样子做,在皇宫或许算不得什么,但在民间,属实有点骇人听闻了,太特么奢侈了。

“他们家的东西,都是主家自己的,所有食材都是东家自己搞的,养殖场是什么东西?”朱植疑惑道。

朱松尴尬的表情微微缓解,拉了拉朱权的衣袖。

笑着对方世玉道:“那个,其实这件事情,虽然是说求先生的,但主要还是为了求师娘的。”

“靠,我没听错吧?”方世玉愣了愣,看着朱松道。

朱权道:“哎,好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先生,俺对你好不好?”

说着,朱权一把抓住了方世玉的手腕,放在自己的心口,似乎是让方世玉感受他的真心实意。

但方世玉望着朱权那脑满肠肥的样子,阵阵作呕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恶心我!”

实际上,老朱头大多儿子都比方世玉年纪小,除了二三四五八皇子,极少数老朱头登基前生的除外。

毕竟老朱头疯狂生孩子,还是在建国之后的事情。

朱权尴尬的笑了笑道:“嘿嘿,不过这件事情,确实是要求你,也是要求师娘。”

“说吧,我还没成婚呢,你们说的那个师娘,我还没见过呢!”方世玉眯着眼睛,打量着朱权道。

“那个,父皇的年纪不是也大了嘛,大哥又一病不起,这朝廷的重担都落在了你身上。可是一旦,有一天父皇宾天......”

方世玉瞥了一眼道:“十七,有什么话,直说,让人听了一半,还以为是你在咒你爹呢!”

东宫有多少锦衣卫的眼线,方世玉没有查过,也懒得去管,他出宫这么顺利,老朱头不知道?打死方世玉也不信。而方世玉一个异姓王,连带着三个在京皇子,偷偷出宫,锦衣卫的人会不玩尾随,太阳都得从南边出来。

隔墙有耳这句话,在大明的官场上,再好用不过。

“哎,说实话吧,我听人说,先生有心思废除殉葬制度??不知道是真的是假的?”朱植道。

闻言,方世玉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我还以为你们是听说海外封王的事情呢。这些事情都八字没一撇呢,急什么!”

方世玉无奈的摇着头,一脸笑容的夹起一块豆腐,这豆腐做的,入口即化,细腻至极。

“嗯,这家客栈确实好吃,尚膳局的人,也应该学学了!”

方世玉慵懒的说着,他和朱允熥常常去尚膳局偷吃,就是因为在尚膳局能吃到好吃的,而端到他们面前,就一切都变得难以下咽。

反倒是朱元璋定的户籍制度,便是连宫中的御厨,都特娘的传承制度,可想而知,随着时间的推移,得过且过的心理。大明皇宫吃的都是什么东西。

那可真的是能糊弄一次,就算一次。

索性皇帝也不会为了做的不好吃而杀人。

情况也真的是这样,一直到明亡,大明朝的皇帝,有能耐的,不吃尚膳局的膳食,有钱自己开小灶。

没能耐的,开不起小灶的,就只能硬着头皮吃,只要这饭菜检验之后没有毒,皇帝拿着尚膳局也没有办法。

那是真的没有办法。

这也是明朝皇帝小厨房那么多,尚膳局没人吃的原因。

“不错,不错,这猪蹄炖的,肥而不腻,非常美味了”。方世玉吃的非常香,朱权和朱植朱松三人,唉声叹气。

“实话实说吧,海外封王的事情,早已经在宗室内部传开了,估计等使者到了各地藩王府,这件事情就会在整个大明传开!”

“十五哥的封地已经定好了,十七哥就要权植河一带,至于这些,都是后话,你能不能和师娘商量商量,等到父皇宾天的时候。”

“这个殉葬的名单......”

朱权一脸凝重道。

憋不住的朱权,还是说了出来。

按照眼下,大明朝廷的权力分布来看,方世玉已经掌握了决策权,老朱头终日憋在乾清宫,谁也不见。

哪怕方世玉还没有接过兵权,但拥有了决策权,实则已经在控制着整个帝国的运转及运转方向。

“你们这样,让我很难做啊。你们要知道,这个东西,他不是我说的算呐!”

方世玉连忙摇头道。

朱松跟着开口道:“先生,你现在监国重任,朝廷都捏在你手里,你如果说不算,那还能有谁说的算。”

“你可一定要帮一帮我。”朱松说话间,都要哭出声了。

方世玉要废殉葬的事情,从乾清宫的太监传出去,并不是一件多么大的事情,毕竟这关乎到他们的切身利益。

殉葬的人,可不单单只是后妃,许多宫娥,太监,都会出现在名单上。

而只要废弃了殉葬制度,他们就可以寿终正寝,不用担心老朱头那天突然死了,自己要跟著陪葬了。

一来二去,这事情到了后宫,闲言碎语的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这几个皇子会来找他,求他帮忙,只怕也少不了他们母妃的意思。

能活下去,谁愿意殉葬?

“这件事情,现在说,就为时过早了,毕竟许多事情还要看当时的情况,老朱头身子骨硬朗,十年不敢说,在活六七年还是没问题的!”

“所以,你们也懂的,老朱头宾天,你们的老大顺位继承,按照规制,停灵要停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入陵!”

“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来决定殉葬的事宜,关于这种性命生死的事情,我一定会把握好尺度。”

“让诸位皇子都服气,等那个时候,全部宗室齐聚京师,应该是在泰安府了,我会组织你们宗室之间开个家庭会议!”

“这事情不就可以在家庭会议上解决了吗?”

方世玉微微一笑,人是有情感的,能不被情感所左右的非常之少,而朱允炆急急忙忙的将朱元璋安葬了。

那是因为朱允炆不敢让藩王回京吊唁,守孝,毕竟权力交接,是一件非常之事,容不得出现半点变故。

但方世玉不怕,且不说京师雄兵十数万,老臣老将生龙活虎的,最牛逼的朱老四,见到他,那也得管他叫声先生,恭恭敬敬的。

至于方世玉为什么答应娶徐妙锦,不过是因为徐家在大明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也就是这种虚无缥缈的影响力,朱元璋说死也不给徐妙锦殿下妃的位置。何况徐家再牛,那也不如他朱家啊,只要朱紫怡在,这王妃的位置就只能是朱紫怡。

老朱头急着给方世玉定亲,想必考量过很多了。

“家庭会议......”朱权尴尬的说了一声。

方世玉笑道:“自然,家庭会议,这个会议,不单单决定老朱头身后的事情,它会成为规制,五年一次,所有海外藩王,都要派子女到京城开家庭会议。”

“会议的议题,主要会根据世界和平来讨论,维护世界的和平,是我们身上肩负着的无比沉重的使命!”

方世玉笑了笑,联起来的合伙国家,哪里比得上家庭会议更有感觉!

乾清宫。

朱元璋道:“他就说了这些吗?”

“回禀陛下,天雷王殿下只是和十五皇子,十七皇子,二十皇子,喝了顿酒,说了一些关于陛下身后殉葬的事情。”

“卑职推测,应当是后妃听到殿下有意废除殉葬制度,希望能让三位皇子说服殿下,免她们殉葬。。”

朱元璋叹息一声道:“好了,咱知道了,你下去吧!”

锦衣卫赶忙退出了屋子。

从朱权三人出现在东宫,到方世玉几人返回皇宫,各回各宫,期间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

乃至于方世玉说那道菜好吃,乃至于养殖场,酒精勾兑,这种词汇,都是一字不差的落在了老朱头的耳朵中。

“你们都不想死吗?那朕就让你们都走在前边!”

朱元璋双目虽然失明,但一双眼睛瞪大,也足以吓死人了。

颤颤巍巍的站起身,索性朱元璋对后宫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毕竟他今年都六十六的高龄了。

正要往乾清宫外走去,突然间,方世玉出现在乾清宫拦住了朱元璋道:“老朱头,你不会是要去后宫吧?”

“你不是回宫了吗?”

朱元璋丝毫没有隐晦自己在方世玉身边安插眼线的事情。

尴尬的笑了笑,方世玉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会一字不差的都听见,左右反思,我最怕的事情,还是要发生了!没办法,我怕他发生,只能守在乾清宫了!”

方世玉也不避讳,两人的关系很复杂,早已经超越了无所不谈的地步。

如果方世玉真的有什么想法,直接和老朱头说就是了。

“那你预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又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朱元璋缓缓问道。

方世玉上前搀扶着朱元璋,拉着他回到乾清宫内,边走边说道:“老朱头,我感觉各位皇子,都有权力,有义务进京吊唁。”

“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十年,二十年,应该用不上这么久,你一旦宾天,京师有藩王,外边的藩王若是不能奔丧吊唁,那就是不近人情了。”

“只要有我在,你压根不用担心,我会把你留下的大明江山治理的好好的,让你们老朱家万世昌盛。到时候,众多藩王齐聚京师,我一手大棒,一手萝带着他们的母妃,一并封到海外去,既解决了内地藩王的隐患问题,亦是给诸位皇子完成孝道的机会!”

“权力交替,血雨腥风,我虽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但我可是严记你的训斥,终生不得让你们老朱家手足相残。”

“有他们母妃在,在铁石心肠,也会触动,我布好了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把天下一分。岂不是更好?”

方世玉说出心中的想法。

精兵强将,多不胜数,藩王造反?那根本是没有半点机会的,历史上那个藩王成功了?还不是朱允炆这个傻缺,政治小白,军事小白。

甭说什么老朱头把人杀干净了,朝廷还有许多没有什么影响力,不会威胁到皇位的能征善战之将。

奈何朱允炆谁都不选,就点了一个大明第一代战神李景隆,创造了大明朝的第二个不可能的第一,藩王造反成功第一个不可能的第一是以南征北!

朱元璋听着方世玉的话,心中似乎暖和了许多,叹息一声道:“你都做好决定了?”

“我担保,只要皇子们的刀没亮在我面前,我绝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受到丝毫伤害,就算他们要亮刀。我也不会伤害他们!”方世玉心平气和的说着。

这倒也不是说着玩玩的,东胜神州的时候朱权跟朱植杀了十几万土著,方世玉也只是软件了一两个月,相当于自罚三杯了。

朱元璋面色凝重,嘿嘿笑着道:“那好,就依你!不过你和老朱头说说,这个家庭会议,是什么意思?”

嘴角微微上扬,朱元璋心中有些欢畅的说道。

“意思嘛,当然就是字面意思了,留在大明的只有一个皇帝,没有其他的任何藩王,包括朱标的后世子孙,也不可以封在内地。”

“而大家离得远了,书信往来就显得单薄无力,也不足以联络感情,而且藩王之间时日久了,难免会有领土争端。”

“我希望可以用家庭会议,每次的举行,来减少世界上的战争,减弱天下各族百姓因为战火而流离失所的痛苦。”

“虽然他们可能不是华夏人,但诚如你北伐檄文说的,无论是色目人,回回人,蒙人,服从天朝礼乐教化,留在中原,维护大明朝廷统治。”

“他就是大明的子民!”

“有了这个家庭会议,不单单可以减少许多战火使得大明百姓流离失所,承受苦难,更重要的是,缓解各地藩王之间的紧张关系,免得骨肉相残。”

“我这个想法还不成熟,倒是要老朱头指点,完善下。“方世玉微笑着,丝毫没有一丝一毫的骄躁。

反倒是朱元璋,嗤笑一声道:“你这招,岂不是天下藩王只能依赖着朝廷,才能在各地安安稳稳的混下去。”

“一旦那个藩王否定朝廷的决策,违背朝廷的旨意,朝廷还用得着自己动手杀人吗?”

这句话说的轻巧,但落在方世玉的耳中,就变得异常刺耳。

随着老朱头话音落下,方世玉连忙开口说道:“老朱头,你这可就是抬杠了。”

朱元璋摇了摇头,从方世玉说这个家庭会议的用处时,朱元璋只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藩王在海外,为了生存,肯定是争端不断扩大,而朝廷以东道主,家族大族长的地位,做和事老,和稀泥。

一旦哪一个宗室,违背了朝廷的意愿,损害了朝廷的利益,朝廷有千万种办法,让其他藩王联合分食。

杀人不见血,朝廷也不用背上手刃亲族的名声,违背自己的誓言。

正当俩人聊得火热时,一名年跟在朱元璋身后的大太监,躬身行礼道:“陛下,殿下!”

“说吧!”朱元璋面色坦然,波澜不惊的回答道。

方世玉狐疑的看着问道:“李公公不是去云贵川了吗?你回来了,沐英的灵枢带回来了?”

打量着李公公,这家伙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是这一路上折腾的很难受,。

李公公对方世玉躬了躬身道:“回禀殿下,西平侯的灵枢已经过来苏杭,就要抵达应天了!”

“奴婢临走前,陛下要奴婢先来通报,这便飞马奔回。”曹传习一脸凝重,微微低头道。

朱元璋叹息一声,向前走了两步,踉踉跄跄的动作,好在方世玉赶忙上前扶住,轻声道:“老朱头,要不我去吧。”

“那怎么能行呢,这最后一程,咱亲自送。”

朱元璋咬紧牙关,方世玉也不好多言,沐英自幼被朱元璋和马皇后收养在身边,朱元璋对他的喜爱,甚至让他改姓。

十三岁,沐英以大帅养子的身份,走入军队,大仗小仗无数,鲜有败绩,大功无数,鲜有过错。

数十年的军旅生涯,让沐英迅速成长,而当他独领一军虽傅友德征战西南时,大明早已建国了,洪武都走了好几个年头了。

也就是在他离宫之前,向朱元璋请示,要求换姓,朱元璋自然是同意的,毕竟养子领兵打仗,在军中威望颇高。

大明已经势如破竹,完成统一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这个时候一个养子还姓朱,就显得麻烦了。

沐英知道这些,他亲自请示,朱元璋同意后,本想让其恢复本姓,但奈何沐英自己也记不住了。

索性,以沐浴皇恩的沐字为姓。

沐英比朱标大了许多,自小生长在朱元璋的吴王宮中,可以说,朱标都是他带大的,南征北战立功无数。

沐氏能世镇云南三百年,忠诚是一方面,沐英和朱氏的关系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后世子孙谨守着沐英的训诚。永伟大明边陲,不参与朝廷任何事。

朝廷上的明争暗斗,从来看不见沐氏的身影,但沐氏在朝廷的影响力,甚至可以左右皇帝的决策。

朱元璋给云南封了个王爷过去,岷王,这家伙在云南处处和沐氏作对,沐氏根本不给面子,一纸诉状递到了应天。朱允炆倒是很给面子,直接削了岷王的爵位,贬为庶民。

到了朱老四登基,还是将岷王弟弟封在云南,这其中不乏牵扯制衡的意思,但这个时候,沐氏那就更不给面子。

把状纸原封不动的在送给朱老四,面对一个无用的弟弟,处处被人抓把柄,无法,朱老四把岷王调任到了武冈。

从那以后,云南归朝廷统属,实则已经成了沐氏的小朝廷,并且因为长期军管的原因,云南的兵马还算强壮,至于明亡为什么沐氏没有出来救国。

一个大朝廷都会随着时间腐烂,沐氏一个小家子能走到哪里?

两人相互搀扶着,出了乾清宫,乘坐御驾,身后跟着一众皇子皇孙,紧接着是朝廷六部凡四品以上官员,不止者,革职查办。

五军都督府的老将们,几乎是倾巢而出。

可以想想,沐英的灵枢,抵达京师,给整个京城带来的轰动,是多么恐怖的。

万人空巷,亦不能诉。

应天府城外,朱元璋隔着老远,白内障并不是全辖,多多少少还是能看见点模糊的景象的,甚至说,方世玉也不确定老朱头的是不是白内障。

目视远方,紧眯着双眼、朱元璋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抓着方世玉的手腕道:“你看是不是沐英的灵枢来了?”

朱元璋牙齿打颤的说着。

方世玉向前望去,面色沉重道:“老朱头,到了,就快到眼前了!”

“让他们停,你扶朕过去!”朱元璋似乎还有一丝倔强。

听到老朱头的声音,方世玉也不迟疑,直接开口喊道“停棺!”

随著方世玉搀扶着朱元璋来到棺椁前,伸出手摸了摸棺樟,朱元璋吞了口唾沫,喉结蠕动,轻轻的在棺木上摸索着。

“英儿啊,你也走在为父的前边,天不容我啊。”朱元璋声音哽咽的说着,眼角落下了泪水,他似乎已经不是那个杀人如麻的铁血帝王,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父亲。

沐英不同于朱标,朱标是国之储君,朱标病倒的时候,朱元璋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了,但他还能撑得住。

最重要的是,那个时候的朱元璋,还不能哭,不可以哭。

然而沐英,往大了说是个藩王,他的死并不会影响到大明的国运,朱元璋也不知是在哭沐英,还是哭朱标。

挤压许久的泪水一股脑的全部流了出来,

“赐黔国公沐英,葬钟山皇室陵寝,修一座黔国公的墓!”朱元璋说完直接昏了过去。

一旁的众人连忙上前,方世玉亦是纠结的掉了两滴眼泪,看到朱元璋突然昏倒,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朱元璋。

“老朱头,老朱头?”方世玉心中一惊,赶忙开口喊道,

伸手试了试,心中这才放心下来,还有气,这个时候,蓝玉,常升、徐辉相、六部员悉数聚在一起。

“愣着干什么?传太医,回宫!”

方世玉呵斥一声,众人心中一紧,连忙四散,将朱元璋抬上了御驾,快速向着皇宮的方向奔去。

方世玉刚走两步,御驾已经出发,一群人护着朱元璋返回,倒是蓝玉,抓了一把方世玉,摇了摇头道:“方小子,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方世玉瞪了一眼蓝王,疑问道。

蓝玉面色平静,轻声道:“陛下已经老了,行将就木。”

“蓝玉,你这话,就是在作死?这种话以后休要在提。还有,五年了,你也没改掉乱说话的臭毛病!”

方世玉怒声呵斥着,加快脚步追上了御驾,三两步便跳了上去。

看着朱允炆,方世玉开口道:“老朱头怎么样了?”

“爷爷应该是过度的伤心疲劳导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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