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口外，日军第28师团地下指挥部。

利根川勇挎着军刀走进来，一顿首说道：“师团长，大将阁下命令我们立即放弃营防工事，退守杀猪口两侧的制高点。”

“什么？退守杀猪口两侧制高点？”

石黑贞藏冷哼一声道：“开什么玩笑？步兵第3联队和步兵第30联队已稳住防线，只等八路军三八六旅攻势受挫，就能投入步兵第36联队发起反击，就能重创甚至歼灭八路军三八六旅主力，这个时候让我们28师团放弃营房工事，什么鬼？”

利根川勇眉头一皱道：“师团长，八路军三八六旅的攻势并没有丝毫减缓的迹象，步兵第3联队和步兵第30联队未必能坚持到最后。”

石黑贞藏冷然道：“利根川君，你要对帝国的勇士有信心。”

利根川勇沉声道：“师团长，这是大将阁下的严令，还请务必严格遵行。”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石黑贞藏道，“更何况，大将阁下远在北平，并不知道杀猪口的实际战况，所以恕我们28师团不能奉命。”

利根川勇还要再说话，却被石黑贞藏打断。

“你够了。”石黑贞藏冷然道，“利根川君，你是参谋长，而不是师团长，第28师团还轮不到你做主！所以，执行命令吧。”

“哈依。”利根川勇只能顿首。

……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

晋西北纵队对日军第28师团的围攻已经持续了两个小时。

凌晨一点，炮兵团结束对日军营地的炮击之后，一支队和三支队的六个团同时从杀猪口的东南两个方向发起猛攻。

然而日军的顽强却有些出乎预料。

李云龙指挥三支队猛攻了两小时，居然只往前推进了不到五百米，按照这个进度，根本不可能在天亮前歼灭日军第28师团。

毕竟日军第28师团的营地纵深足有三公里。

看到九连的进攻又一次被顶回来，沈泉恨恨的捶了下地面。

不一会儿，灰头土脸的副团长兼3营长徐有耕就来到了沈泉的面前，刚才的这次进攻是由徐有耕亲自带队的，因为没能得手，徐有耕难免会有些懊恼。

沈泉却是个爆脾气，根本不管徐有耕此时其实已经很难受，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徐有耕！”沈泉黑着脸破口大骂，“你狗日的干什么吃的？唵？就这么一道防线，你狗日的带着3营打了一个钟头愣拿不下来？”

“团长，这伙鬼子跟咱们以前遇到的不太一样。”

徐有耕扁着嘴说道：“就没见过这么凶悍的鬼子，而且他们的工事也很考究。”

“放屁！”沈泉闻言更加生气，大怒道，“鬼子再凶悍也是两个肩膀扛个脑袋，你们手里边拿的是烧火棍吗？唵？”

“我看你小子就是怂了。”

“娘的，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今后出去见人不要说是咱们三团的人，老子丢不起这人。”

顿了顿，沈泉又道：“行了，这波我亲自带队，你小子给我留在这里，睁大眼睛看着老子怎么拿下鬼子的阵地。”

说到这，沈泉便掏出手枪准备亲自上阵。

徐有耕顿时就急了，说道：“团长，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沈泉怒道：“老子给你的机会还少？可你狗日的珍惜了吗？”

“最后一次！就这一次了！”徐有耕急道，“这次再拿不下，你枪毙我！”

“好，老子就再信你一次！”沈泉冷哼了一声，又一把抓起步话机大吼道，“喂，炮兵一营四连吗？这里是三支队三团。”

“四连收到。”对面回答道，“请报上坐标参数。”

沈泉便摊开地图，又让警卫员打手电照着地图，然后说道：“坐标参数为……”

在沈泉报上坐标参数后大约两分钟，一排排的炮弹便铺天盖地的砸落下来，瞬间将前方的日军阵地完全覆盖。

徐有耕黑着脸道：“团长，炮击根本就没什么用，对面的鬼子跟咱们差不多，都是鬼精鬼精的，还没等炮弹落下来他们就已经钻进了防炮洞，咱们的炮火一停又钻出来，所以咱们的炮兵很难对他们造成杀伤。”

“不管有用没用，先打他娘的再说。”

沈泉闷哼了一声，又道：“记住，这次一定要拿下！”

“是，一定拿下！”徐有耕答应一声，旋即又回头大喝道，“七连，紧急集合！”

三营的八连和九连已经在刚才的交战中基本被打残，现在就剩下作为预备队的七连，如果七连还是拿不下来，徐有耕在三支队真就抬不起头了。

炮兵的定点清除，自然不可能跟洗地式的炮击相比。

大约五分钟之后，炮兵的炮击就停了，前方阵地硝烟弥漫。

徐有耕便立刻抄着大镜面猛的跳起身，声嘶力竭的大吼道：“七连，跟老子冲！”

最后一个冲字还没吼完，徐有耕便已经猛的窜出去，就像一头敏捷的猎豹冲向对面一百米外的日军防御阵地。

早已经缩在战壕里待命的一百多個战士也纷纷跟着窜起身。

“冲啊！杀啊！跟狗日的小鬼子拼了！”在排山倒海般的喊杀声中，七连的150多个老兵就像猛虎下山般冲了上去。

几个腿脚快的很快冲到徐有耕的前面。

徐有耕知道这几个老兵是想要保护他，但他不需要这种保护，身为党员干部，就得有身先士卒、勇于牺牲自己的觉悟！

当下徐有耕再次加快速度，冲到前面。

冲了大约五十米，对面骤然响起枪声。

至少两挺九二式重机枪、六挺九六式轻机枪外加五十多支三八大盖，瞬间交织成一张密集的火力网，就像死神的镰刀猛的扫过来。

这时候，如果转身后撤，把后背留给鬼子，那根本就是找死。

这时候唯一正确的做法，就是以更加高昂的士气，更加无畏的勇气，一边开火一边往前冲锋，不仅要在火力上压倒对手，还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手。

“小鬼子，我日你姥姥！”徐有耕梗着脖子大声咆哮着，右手却横转大镜面，对着前方鬼子猛烈开火，身后随行的战士也是猛烈开火。

霎那之间，轻机枪、冲锋枪、驳壳枪还有步枪的枪声就响成了一片。

霎那之间，七连的火力就交织成了一张更密集的火力网，向着前方五十米外的日军阵地猛烈的扫过去。

两张火力网瞬间交错在一起。

不断有八路军倒下，也不倒有鬼子被打死。

双方的弹药都在以惊人的速度快速的消耗，跟弹药一起被消耗掉的，还有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一个个刚刚还是嗷嗷叫的大活人，转眼就倒在血泊中，生机消逝。

总的来说，八路军的伤亡速度明显要快过日军，几乎是日军的两倍。

其中的原因很简单，日军躲在战壕里，被弹面积要比八路军小得多。

短短五十米的冲锋，七连就伤亡了将近一半人，但是剩下的七八十个战士终于冲到了日军阵地的近前。

这个距离，就只能白刃战了。

嚎叫声中，日军也端着上好刺刀的三八大盖冲出了战壕。

在刚才的交火之中，日军也是付出了三十人左右的伤亡，还剩大约三十人。

虽然在人数上处于明显劣势，以三十人对八路军七十人，但是日军却毫无惧色，嗷嗷叫着发起了凶狠的反突击。

战斗遂即进入惨烈的白刃战。

徐有耕将大镜面交到了左手，右手则反握刺刀，一边冷不丁的开火，一边用刺刀给冲到近前的鬼子逐一的抹喉。

作为一名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老兵，徐有耕的身手也是相当不错。

不过对面的鬼子也是真凶悍，只杀了两个鬼子，徐有耕便遇到对手。

一个鬼子军曹反手只是一刀，便将徐有耕左手的大镜面给挑飞空中，接着再一刀便在徐有耕胸前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槽。

徐有耕瞬间意识到，这鬼子军曹实力在他之上。

面对实力要胜过自己的对手，尤其对手用长刀，而他手里只有短刀，在这个时候后退拉开距离只能是死路一条。

当下徐有耕反而抢前了一步。

只听呲的一声轻响，鬼子军曹的军刀已经刺穿徐有耕的右肋，不过凭感觉，徐有耕就知道没伤到要害，只是捅穿了肌肉。

因为如果伤到要害，他就肯定已经动弹不得了。

鬼子军曹显然没有料到这手，急要收刀后退时已经来不及了。

徐有耕一探左手便搂住鬼子军曹脖子，右手刺刀便已经照着鬼子军曹胸口捅进去，利刃捅穿血肉的质感通过手臂传回来，徐有耕就知道鬼子军曹死定了，因为锋利的刺刀已经从他的心口捅进去，把心脏都给刺穿。

鬼子军曹的身体立刻软下来。

徐有耕伸手一推，鬼子军曹颓然倒地。

再环顾四周，发现阵地上已经看不到一个鬼子。

守在这条战壕里边的鬼子已经全部被他们干掉，但是七连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一个满编连150多老兵，此刻只剩下不到五十人。

喘了一口气，徐有耕正要派通信员向沈泉报捷，

一道道耀眼的子弹流光骤然间从前方呼啸而至，七连战士瞬间就倒下了好几个。

急抬头看时，却是鬼子发起又一波凶狠的反击，至少一个中队的鬼子端着步枪，一边开火一边冲杀过来。

“快，进入战壕！”

徐有耕厉声喝道：“守住阵地，一定要守住阵地！”

必须得承认，对面的鬼子指挥官真的老辣到极致，抓的反击时机也是十分要命，因为现在是七连最虚弱之时，三团主力一时间又支援不上来。

好在七连老兵都是身经百战，反应速度也是一流。

剩下的三十多个老兵迅速进入到战壕，或者架起重机枪，或者架起轻机枪，又或者举起冲锋枪步枪猛烈开火。

局面一下反过来。

成了八路军防御，日军突击。

徐有耕感到有些不太妙，这伙鬼子真是太难缠了。

单凭他们七连这么点人，恐怕是很难守得住阵地，只能寄希望于三团主力。

然而回过头一看，徐有耕立刻就绝望，因为鬼子居然调集了六七门迫击炮，用短时间的密集炮火阻断了增援的通道。

至少五分钟内，团主力是很难上来了。

但是这五分钟却足以决定七连的生死。

如果是一般的鬼子，徐有耕还有信心坚守住阵地。

可是像今晚的鬼子，七连恐怕是很难活着回去了。

脑子里边念头百转，可是徐有耕手上却丝毫没停，拿肩膀抵着一挺九六式轻机枪猛烈扫射，借着战场上的火光，可以看到鬼子正一个个倒下。

但是这样的杀伤效率已经不足以阻止鬼子的冲锋。

……

大约一千米外，八路军前沿观察哨内。

旅长明显急了，不停的抬起手腕看表。

从攻击开始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两个小时，然而无论是李云龙的一支队还是丁伟的三支队都还没有得手。

甚至都没能突入鬼子营地的核心地带。

两个支队，六个团，一直在外围打转。

突进的距离甚至不到五百米，进展太慢了！

“他娘旳！”旅长恨恨的道，“李云龙在搞什么鬼？”

“他不是挺能打吗？他不是挺能冲吗？怎么关键时刻却冲不动了？”

这个时候，王野也已经看出一点眉目，沉声说道：“旅长，从目前看我们有些低估鬼子了，28师团的鬼子不仅防御工事修得比预想中更扎实，还有他们的战斗力也明显强过69师团，甚至于要强过近卫第2师团。”

“那又怎样？”旅长哼声道，“就是天兵天将也要啃下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仗打到现在这份上，已经没有撤退可言。

这次要是啃不下来第28师团，后面的仗直接就没办法打了。

丢不丢人在其次，关键是根据地不保，一百多万父老乡亲恐怕也保不住。

王野当即便说道：“旅长，从局面上看，28师团虽然挡住了一支队和三支队的猛攻，但是兵力估计也用足了，这时候如果再投入一到两个团从西边发起突然进攻，应该能破局，不如由我率领二支队的一团从西侧发起进攻。”

旅长却有些犹豫，因为二支队是预备队。

所谓预备队，就是留着关键时刻救命用的。

又或者是到了战役的最后时刻，扩大战果用。

可现在既不到救命时刻，也不到战役最后时刻。

犹豫了片刻，旅长还是摇头道：“不行，预备队不能轻动！”

说到这一顿，旅长又道：“对了，李四根的坦克连呢？怎么还没有到？他不是说两个小时就能赶到的吗？”

“这个我也……”

王野的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异变陡生。

只听28师团营地的北边，也就是杀猪口方向突然间传来引擎轰鸣声。

旅长和王野急扭头往北看，便看到十几辆坦克还有装甲车已经排成一个箭矢阵，从杀猪口内隆隆驶出来。

在这些坦克和装甲车后面，跟着四五百个步兵。

“是坦克连！”王野大喜道，“旅长，四根的坦克连到了！”

“这个家伙，还真会挑时候，他是想当主角还是怎么着？”旅长笑骂一句又道，“不过来的确实是时候，这下子够28师团受的。”

……

几乎是同时，石黑贞藏也发现了坦克连。

“八嘎牙鲁！”石黑贞藏的脸肌顿时间便剧烈的抽搐起来。

八路军居然有一个战车连，这就够让石黑贞藏吃惊的了，而这个战车连在这个时候突然从杀猪口杀出来，就更让石黑贞藏措手不及。

因为这时候，步兵第3联队和步兵第30联队的兵力都已经用足了，而且都在营地东边及南边与三八六旅的部队激战。

第28搜索队和战车大队也已经被调上去。

这时候石黑贞藏根本腾不出兵力迎击八路军的战车部队。

指望辎重联队的辎重兵吗？还是指望野战医院的医务兵？又或者师团部的警卫？

唯一指望得上的恐怕只有步兵第36联队，可是这个时候步兵第36联队跟工兵第36联队还在杀猪口两侧的制高点上。

当时石黑贞藏其实也是留了个心眼。

心想着万一营地守不住了，还能退守制高点。

所以当时就没有让步兵第36联队和工兵联队下来。

这也就是说，步兵第36联队已经在八路军战车部队后边。

所以这时候就是把步兵第36联队调回来，也已经不可能挡住八路军的战车部队，也就是说，被八路军战车部队突入28师团军营腹地已经不可避免。

利根川勇便再一次提议道：“师团长，赶紧将师团主力转移到杀猪口两侧制高点，然后凭借地形的优势，固守待援吧。”

“真是该死。”石黑贞藏恨恨的跺了下脚。

旋即又喝道：“命令，步兵第3联队、步兵第30联队、第28搜索队还有战车大队交替掩护、撤出战斗，师团本部、野战医院还有辎重联队立即向杀猪口两侧的制高点转移，并与步兵第36联队及工兵联队会合。”

“哈依！”利根川勇顿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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