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曾吉本是真晕假晕,但之后显然是借题发挥地遁出了众人的视线,进入医院之后就顺势再也没有出来。
当时现场所有的残留工具与试剂都已经被完全收缴,那个意图作恶的隗学义被送到了军部顶级医院,据相关的工作人员透露全身上下的骨头基本上被卸了个干净,如今虽然已经被重新一块接一块地安装回去,但也已经无法维持普通人的正常行动水准了。
不过对于临伊瑟而言,这些都是无所谓的小事,只要这个人还能开口,本身就是行走的证据。
审查小组再次忙碌了起来,但这一回展开调查的对象是曾吉本,而不再是厉庄。之前所有参与厉庄调查的官员都被全部卸任,甚至连很多容易忽视的岗位也被连着处理了好几人。在这样雷厉风行的举动之下,仿佛一夜之间的权势架构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曾吉本经历了三代皇室变更,在高层的权势早就已经渗透到了细枝末节,只要稍微残留下零星半点,都将是极大的后患。
因此,临伊瑟的这一次爆发,如果不是因为拥有了绝对将他扳倒的证据,那就是真的已经容忍到了极点,再也不愿意虚与委蛇。
可是外面转眼间风云变幻,曾吉本所在的医院却依旧是一片风平浪静,冰刃军团留守在外面的眼线甚至没有发现出来传递消息的半个人影。
也不知道是过分自信不会被动摇根基,还是彻底已经放弃了抵抗,或者说……是在等着什么。
厉庄这一觉睡了整整三天三夜。
看得出来他确实已经困到了极点,明明五感早就已经敏锐至极,面对外面频繁跑动的脚步声,却是丝毫没有转醒的意思。
黑暗哨兵本身的愈合能力就极强,虽然审讯过程中遭受到了很多堪称惨烈的对待,但是那些伤痕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内也几乎已经自行愈合。
共通的精神图景让戚阎对厉庄的状态了如指掌,当晚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赶来检查的医生们送了回去,然后就把厉庄带回了房间里,去浴室间打了盆水,一丝不苟地开始擦拭身体。
整整洗了七盆的血水。
这个时候如果厉庄醒着,戚阎一定会疯狂吐槽一下这人的“血气方刚”。
将人从曾吉本的手里抢回来之后,戚阎就再也没有过问过外面的情况。
毕竟有临伊瑟统筹局面,剩下的暂时不需要他多考虑,他带回来的冰刃军团足以把外面的秩序维持得很好,唯一需要思考的事情就是厉庄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到底什么时候醒过来。
于是第三天的傍晚,一个蕴热的吻终于回答了他这个最后关注的问题。
因为刚醒的关系,在审讯期长时间没有营养补给,让厉庄的唇干燥到了极点,小别后的重聚明明应该浓情蜜意,却是因为这糙嘴太过扎人,被戚阎无比嫌弃地推了开去:“猴急什么,扎人。”
厉庄本来就没什么力气,被这么一推干脆就懒洋洋地躺在了床上,有气无力地耷拉着眼皮看向戚阎,声音又低又哑:“饿。”
面对那种完全不奉行人道主义的审讯,不饿才是见鬼。
戚阎随时都热着饭菜等厉庄睡醒,也不继续拌嘴,直接把小桌子端到了厉庄的跟前:“吃吧。”
看得出来厉庄这回是真饿疯了,就连平常时候特别讨厌的小白萝卜都给吃了个精光,吃饱喝足之后还打了个饱嗝,脸上充满了无比满足的笑容。
体力总算是逐渐恢复,他终于想起来问目前的情况。
“不知道。”戚阎回答得相当直接,“把你扛回来后,剩下的事我就让宋桦他们去跟进处理了。”
厉庄惊得瞪眼:“你这真是一点都不担心啊。”
戚阎说:“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结果如何,就不是我该操心的事了。”
厉庄哭笑不得:“那什么才是你该操心的?”
话音未落,戚阎的身影忽然间逼近了过来,等厉庄再回神的时候,咫尺的吐息已经几乎擦着鼻尖。
“首先,我觉得应该操心一下图景的修复问题。”厉庄听到戚阎的声音落入耳边,带着要笑不笑地低讽,“虽然让你去以身犯险,但好像,我并没有允许你把我的精神图景也搞得一塌糊涂。这件事,准备怎么交待?”
从这个角度下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是这样微微压低的语调中,已经足以让厉庄捕捉到了戚阎不悦的情绪。
果然算账这种事情,虽迟但到。
厉庄知道戚阎生气的原因是出于对自己的担心,可正因此,一旦闹起脾气来才真的是完全哄不好的那种。
就连那几天生不如死的审讯期,都没让他感到如此的头疼。
厉庄确实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只能轻轻地在戚阎的腰身上掐了一下,试探地问道:“好像确实不太好交待……要不我以身相许一个,出卖色相你看可不可行?”
戚阎的腰身很软,跟平日里冷酷无情的样子完全不符,而且厉庄非常清楚他敏锐的点在哪里,不动声色的撩拨更是无比致命。
厉庄等了很久没听到对方回应,也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眉目间闪过一丝笑意,努力控制住了本能地就要起飞的嘴角,低低地清了清嗓子:“那个……我现在嘴唇已经不干了,要不你先试试?”
说着毫无预兆的一个翻身,反而将戚阎压在了床上。
四目相对,整个房间的气氛也跟着微妙了起来。
厉庄眼底的眸色隐约动荡了几下,在这样的默许之下,俯身吻了下去。
或许在离别期间有很多话语,但此时此刻对于他们而言,显然都已经不重要了。
厉庄调整好状态后去见临伊瑟的时候,其他人正在大厅里面商议后面的安排。
虽然戚阎已经说了冰刃军团的情况,再见到凤辰和时亦司,厉庄已然感到非常高兴,只不过眼下显然并不是适合许久的时候,遥遥打了个招呼,所有人都将注意力落到了临伊瑟身上。
曾吉本的专案审查小组那边已经有了反馈,在厉庄审查期间的种种手段方式都已经被判定为了不合规,相关人员被扣押的同时,之前提交上来的所谓叛国罪证反而成为了接下去的调查契机,抽丝剥茧之下,这些事情引导的最终箭头指向的人并不是厉庄,而是在帝国当中势力极大的曾家。
之前一直苦无没有证据,如今倒是曾吉本自己把狐狸尾巴送到了审查的前线。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只要法院开庭审理要想判罪已经不是难事,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曾吉本一直龟缩在医院里面不肯露头,只要有人询问就说是病危期间还没转醒,这样无赖的做法直接让进度凝固在了最后一步。
“说真的,他不会以为只要自己不出来,就可以假装无事发生吧?”厉庄卖人头卖得几乎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听到这样的消息忍不住地直皱眉,“难道还想在这医院里面躲一辈子?都一把年纪还搁这里耍赖皮呢?”
戚阎想了想,问:“不能强制执行吗?”
“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没有必要。明明可以按照国法执行,何必要冒着落人口实的风险,我可没有被人戳着脊梁骨说话的爱好。”临伊瑟抬眸看了过来,微微一笑,“而且,那老狐狸也不会在医院里待上多久了。”
戚阎定定地看着临伊瑟。
总感觉在叶缙元帅失踪之后,陛下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戏谑张扬的神态了。
毫无原因的,一种微妙的感觉悄然萌生,好像有一些之前不曾觉察的点滴逐渐地清明了起来。
比起厉庄,戚阎这段时间全程跟着临伊瑟行事,光是看陛下此时的态度,就已经产生了一种心安的感觉。
那是一种明明还未结束,却已尘埃落定的笃定。
戚阎沉默片刻,问:“陛下是知道什么?”
临伊瑟抬头看向窗外,在明媚的阳光下缓缓地眯了眯眼,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都已经耗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就给那老狐狸一段最后等待的时间吧,让他也不要辜负我们为他量身定制的,断头台。”
有的时候,平静比混乱更加让人难熬。
起初还会频繁地有人骚扰,之后就逐渐地再也无人问津。
整洁的病房当中,穿着病服的人并没有像对外宣称的那样病危未醒,而是久久地站在窗口,一动不动地看着外面的天际。
原本花白的头发此时微显凌乱,这让曾吉本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内仿佛更加苍老了很多,唯有那落在天际的视线依旧炯然且锐利。
几天前他刚苏醒过来就已经在第一时间发出了信号,按时间算,应该已经快了。
夜色很深,寒风从窗口落入,重重地刮在他的身上,老人干瘦的身影显得前所未有的单薄。
终于在一片昏暗的天际间,他看到了一片璀璨明亮的星辰,仿佛瞬间布满了夜空,点缀满了政区上方的天际。
曾吉本原本已经深陷下去的眼瞳里瞬间亮起了一抹光色,那是最后希望的薄弱火光。
他干脆利落地换上了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衣服,推门而出。
周围的护卫队顿时涌上将他守在当中,片刻间,那片背影就急切地消失在了走廊深处。
有一枚信号弹从空中掠过,顷刻间消散殆尽。
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周围重新回归了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盒饭已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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