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天赋不如郭威,战场嗅觉也差了牛大双、胡丙等人太多,但是舒甲作为警卫师的师长,对于各个地形的布置,却是十分精通。
临湘县取巧是没用的。
“好多临时工时。”
身为师长,舒甲还是愿意抵进前线侦查,骑马巡弋,看到的便是高地有岗哨,山坡有暗堡。
由南向北,游港河北岸上沙袋,宛若一道道城墙,铁丝网和壕沟交错,中间是否掩藏火炮阵地,其实猜也猜得到。
眉头紧锁的舒甲,担心的从来不是临湘县的本地武装,警卫师从一开始,小心的就是鄂州方面的力量突然侵入。
武汉的工业产能极其恐怖,蒸汽动力的各类型车辆,对燃料要求极低,也正因为如此,钢铁的数量,决定了战力的深度。
武汉,深不可测。
这样的庞然大物,绝对不能够想象着依靠精神意志去硬拼。
舒甲从来不是个冒险主义者,这也是为什么他能成为警卫师的师长。
“二团现在在什么位置?”
“汀畈,随时可以过河。”
“只有拔掉那龙源河以南的钉子,才能打开局面。”
“师长,龙源河的几座大桥,都有重兵把守,再加上鲁家岭是这里的制高点,整个河湾都在观察范围内,强攻……”
“没有强攻。”
舒甲语气平静,他几次观察龙源河、游港河的交汇之处,就知道强攻是没有戏的,劝降这种事情,已经做了。
但对面的临湘驻军,根本不予回应。
“命令,工兵团准备土工作业。”
“是!”
“就地动员老乡,组织运输队。”
“是!”
忽地,舒甲又道,“叮嘱宣传人员,本地老乡虽然欢迎咱们,但还不熟悉,一应工作,都要结算工钱。倘若一时半会儿没有,可以先打欠条。”
“是!”
“通知一团,十点钟于王家滩发动进攻,强渡游港河,在北岸滩头建立阵地!”
“是!”
……
警卫师的工兵团比较特殊,属于加强团,除开正常的战斗任务之外,最初就是负责搬运、土工作业、布防等等工作,只是后来“湘义军”扩充极快,就不得不需要专业的工兵团,比如临时搭建指挥部、移动办公地点等等。
工兵团倒也并不寒酸,大型蒸汽汽车也是有的,只是数量比较少,只有三台,每台极限载货能力是一万斤,一百五十里消耗的干柴在五百斤左右,同时需要锅炉水三百五十斤。
和武汉的高级货带有竖式变速箱齿轮传动不同,警卫师工兵团蒸汽货车,用的是链传动。
对地形的要求,显然没有武汉货来得高。
但是相对而言,以王角攒出来的那点工业底子,维护保养这三台破烂儿,还是问题不大的。
主要是容易维修保养。
其实放眼全国来看,工兵团都是相当的富裕,因为帝国的西部主力部队,也不一定有极限载货能力一万斤的装载车辆。
不是用不起,而是长官不愿意配。
长距离有火车,短途中途有骑乘类牲口,至于就近作战,那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
三辆重型货车还被改装过,其中一辆加装了液压挖斗,只是因为作业特殊,就不得不在挖掘作业的时候增加配重。
另外两辆则是可以加装液压推土铲,只是相对来说比较简陋,通常工作五十个小时左右,就要进行维护推土铲。
但有了这三个大家伙,首先就是运输人员和工具的效率极高,其次就是掘进速度极快,警卫师自从运用这三个大家伙之后,每次“劳人党”总部转移,都能快速地平整出土地,然后搭建临时建筑。
安仁县的小型工业集群,工艺尽管落后,可是却让“湘义军”有了自己的工业自持力,且王角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些工业产能养了起来之后,对“湘义军”攻克周边地区,有着效率倍增的效果。
一定的工业能力,对传统农业社会的动员力、自持力,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只是毫无疑问,总有其极限。
在没有产生新的收益时,这些不创造利润的投入,就是死成本。
所以,不管整个“劳人党”的战略目标是什么,从事实上的需求来看,“劳人党”就是必须不断地向外扩张生存空间。
只有拓展了生存空间,才能解放更多的小农,将失地农民重新安排回土地,然后通过农业生产带来的剩余,进一步供养工业。
这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王角穿越前想不通,穿越后……想不通也得想通。
总得有人牺牲,要么一起牺牲,要么先牺牲一部分,然后活下全部。
先苦后甜通常都是理想状态,真实的情况,无非是先是很苦,然后不那么苦,最后即便不甜,好歹也不苦。
但不管怎么说,再怎么脆弱的工业能力,对农业生产力的提高,也是比堆砌劳力要强得多。
工兵团用到的炸药,除了土工作业拿来松土之外,同样可以用在山体爆破作业上,这两年修建的大量小型水库,动用的总劳力数量其实只有两万人左右,究其原因,就是安仁县有着自己的爆破物工厂。
普通的黑火药,已经绰绰有余。
而黑火药的生产,对“劳人党”来说,是零门槛的,是可以推广到大量基层单位的。
此时,工兵团迅速地在游港河南岸架起了阵地,两台小型蒸汽机车就地作为动力院,带动钻杆钻孔。
货车上大量的编织袋,正通过车斗中的土石装填,速度非常的快。
同时小型汽车也能加装挖斗,车斗中的土石,除了人挖,主要还是挖斗的功劳。
美中不足任然是机器工作时长不如壮劳力,堆砌劳力的劳动工时,在一次紧急作业中,壮劳力的总土方量,还在机器之上。
毕竟,一个挖斗比得上十个人二十个人,却比不过一千五百个人。
……
“开炮!”
轰!
轰轰!
隔着游港河,北岸敌军在滩头阵地上直接炮火攻击,破坏南岸的警卫师土工作业。
对付火炮的最好办法也是火炮。
观察到北岸的炮兵阵地之后,考验双方炮兵素质的时候就到了。
游港河王家湾河段的水面宽度最宽是八十八米,主要是为了安置浮桥,最窄处却只有二十七米,原本有一座跨河大桥,但已经被人为破坏。
此时,双方都对方的火力范围内,警卫师的火炮射程就算不如对面,也没有什么影响。
“干掉对面炮兵!”
“是!”
王家滩的前沿阵地,一团摆出了时刻准备强渡游港河的架势,团部就在王家滩,往南的一处丘陵高处,则是警卫师的师部。
“对面的炮不多。”
拿着望远镜,观察了两分多钟,师长舒甲可以确定,己方的火力密度,还在对面之上。
此时,舒甲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武汉方面虽然帮助湖南地方武装训练,但装备上肯定没那么大气。
军火交易通常大多数时候,反映的都是政治立场和态度。
大炮值钱,炮弹不值钱。
然而炮弹是最消耗不起的。
地方武装通常都是买炮吓唬人,真正敢大量消耗炮弹的地方势力,非顶级豪门不行。
冯复筹建“靖难军”,横扫整个广州的时候,一天的炮弹消耗量,其价值足够拿来重建安仁县。
双方多轮炮击之后,明显对面的烈度、频次都大大降低,舒甲大胆猜测,对面可能接到的命令,只是守一下,而不是严防死守。
留一条后路要跑,才是真实。
于是,舒甲立刻下达命令:“命令一团!轮换炮击!”
“是!”
不能把人给吓跑了。
对面不好搞,这是真的;对面没有死战到底的决心,这也是真的。
并不矛盾。
工兵团继续作业,而在北岸,最高点名叫“迎宾岗”,灰头土脸的几个大兵在那里骂骂咧咧。
“他妈的,这是郭威亲临了吧?狗东西的大炮,怎么会这么密集!”
“这群畜生的炮弹不要钱吗?!”
“驮马队到了没有!”
“到了,但是听到炮声停了下来,现在在袁家畈,还有三四里路。”
“他妈的……”
“旅长,咱们几千号弟兄,犯不着跟‘郭雀儿’在这水洼地死磕,只要进了山区,耗也耗死那个王八蛋。”
“老子不知道这个道理吗?但上头下了命令,要在游港河跟人碰一碰,要打出气势来。才打了个招呼咱们就跑,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摸了摸寸头脑袋,将军帽往桌子上一摔,叉着腰来回踱步,然后道,“跟弟兄们交代,只要撑过两天,老子请大家在县城吃顿猪肉馅儿的饺子!辽东大馅儿饺子,肉多白菜少!”
“是!”
双方的炮火攻击都是停了一阵,到下午两点钟的时候,炮火攻击再度开始,抢滩的战斗也是时不时响起,南岸发起冲锋的舟船不停地机动,而北岸的守军,大兵们的两条腿也都跑酸了。
谁都不敢松懈。
如是反复拉扯、焦灼,在守军看来,就这点程度,危险是危险了一些,撑个两天应该问题不大。
夜里八点半,舒甲在王家滩等候着消息,很快,有人前来报告。
“报告!二团已经抵达攻击阵地!”
“好!”
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四十,警卫师惯例灯火管制,但是在北岸,还是能够依稀看到“迎宾岗”的灯火。
其实警卫师最好的大炮,能够打到三千米,但没意义。
“迎宾岗”的岗哨好打,但是他们的指挥部,却在背面,确定不了位置,就是无意义的浪费炮弹。
二团所在的攻击阵地,是在汀畈的北部,同样也是靠近游港河,只是这里在游港河的上游,距离王家湾有十几里路。
从这里渡河,顺着一条官道,就能抄了“迎宾岗”的后路。
只是二团的目标不是“迎宾岗”,而是更北面的龙源河。
拔掉龙源河大桥的守军,才是真正的一锅端。
九点整,舒甲命令一团再度发起炮击,一通狂轰乱炸,双方都是再度紧张起来。
而与此同时,汀畈所在的二团,只用了十分钟,就顺利拿下北岸的姚家湾守军阵地,这里一共有一个营加一个连的兵力,只是逃走的却不多,原因倒也简单,夜盲症让大量守军跑也是白跑。
二团留下一部分兵力打扫战争,迅速北上,顺着官道直奔龙源河。
夜间的急行军,汽车远不如人的一双脚。
盖因汽车对交通道路要求高得多,而湖南山林水泽负责,动不动就是平地出大坑或者冒出来一个土包,这时候,反不如人的一双脚灵活。
二十分钟后,一声炮响,龙源河上火光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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