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
“进来。”
嘴里含着一片早就没了味儿的茶叶,王角应了一声,就见彭颜料捧着文件进来,“委员长,‘东海宣政院’的那批油脂,已经同意发货,不过对方只答应送货到苏州。不愿意深入扬子江。”
“这是个什么说法?都漂洋过海了,这点路反而不肯了?”
“东海乱党闹事,筑紫岛的一个船坞码头都被炸了,加上夏秋的旱灾,东瀛各地都是粮食减产,有几个农场的水稻亩产跌到了六十斤。”
“卧槽!”
王角当时就惊了,“江淮省旱灾,这东瀛省也旱灾?”
“七月份黑水调拨了一批粮食过去,可现在秋收都过了,黑水怎可能再支援。要是入冬一场大雪,谁都好不了。现在黑水方面,以防备秋冬为由,连七月份的调剂都停了。‘东海宣政院’现在正在搞‘粮食交换’计划,原先的朝鲜道行军总管府,都已经成了粮食交易中心。”
“他妈的,这是要出事啊。”
“所以现在‘东海宣政院’用船非常节省,也是以防万一,送到苏州已经是极限。原本是打算让人去琉球岛自己提货,但现在愿意吃下这批油脂的,只有我们。”
彭颜料说罢,道,“猪油、牛油、鲸油都有,我想,应该是‘东海宣政院’打算直接在苏州换粮食。”
“既然是换粮食,拿油脂不行?”
“苏杭没人要,扬州是打算要的,可现在,粮食更重要。苏州也只有陆氏、张氏愿意交易,但要现金。”
“纸钞?”
“金银。”
这种消息一波波的过来,王角都觉得魔幻。
多灾多难啊,就东瀛那鬼地方,居然会旱灾?!
台风呢?
现在还是台风季啊。
不说十个八个台风,你来一个都行啊。
现在想想,搞不好台风是有的,但只是刮风,却不带来降水。
没降水,就是那地方的农业结构,水利工程只要欠缺点,就是完蛋。
而从“东海宣政院”的操作来看,根本就是没指望洛阳?
又或者是跟洛阳打了报告,结果石沉大海,让他们自己处理?
自救不是不好,但自救也得讲道理。
“算了算了,别人的事情,咱们还是不要管了。之前甘总教也过来说了个事儿,说是保加尔突厥的西蒙,跟叙利亚那边的西突厥余孽呼应起来。西军现在是有心无力,想要去拦,怕断顿。”
“到这个地步了?”
“具体的情况没说,反正就是原本说好的军饷,应该是拖欠了。”
“……”
彭颜料感觉这他娘的真是扯淡,他小时候,“长沙路忠武军”想要搞事儿,怎么搞怎么难,动不动就是哪个县长爆种剿匪;要不然就是哪个省的总警长强的逆天,沙赞、刘亿、赵弘毅……
随便哪一个,都是独当一面,八路忠武军倒是想尽忠呢,一个都掀不起浪花来。
而彭颜料自从跟着姐夫王角混之后,感觉做啥事儿都是闭着眼睛伸手蹬腿就完事儿了,有什么难的?
太轻松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王角这一声感慨,其实也是无从说起。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蹦跶出这么一句话来,仿佛是说钱老大,又仿佛是说这个大唐帝国。
你说这个皇唐天朝风雨飘摇吧,其实只要有人愿意收手,然后同舟共济,来个“软着陆”还是问题不大的。
可你要说这个皇唐天朝还有挽救的余地,偏偏又到处都是漏洞,就是一座满是窟窿的破房子。
看着巍峨,而看房子、管房子的人,不但不说修一下,反而把挡风的高墙都给挖了、砸了。
名目还挺多,使人惊诧。
别人怎么想的,王角不太清楚。
但他自己,现在就是想拆了这破屋子。
富丽堂皇又如何,就是想拆,没别的意思。
跟什么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反作用于生产力……
不搭界,不相关。
他穿越前的政治课成绩比较差。
“姐夫,怎么这么感慨?”
“你不废话吗?我大小老婆都要去京城呢,其中有一个还是你姐。这要是中央出了事情,我能不急?”
“姐夫,那要不让夫人她们回来?”
“现在是她们自己有想法,懂?”
说着,王角又道,“跟着我反而目标大,在京城,其实反而安全一些。钱阁老现在东拼西凑、南缝北补的,想必是忙得掉头发。噢,他原本就是一个光头,兴许掉无可掉了。”
“……”
彭颜料寻思着,是不是姐夫打算换老婆了,要不然咋能这样捏?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彭颜料还琢磨着,是不是去一趟长沙,跟叔伯们商量一下,临时给老姐配几个“手帕交”,然后过来给姐夫做秘书。
现在姐夫身边就一个花见羞,可真是太少了一些。
正胡思乱想呢,突然外边来了个传令兵,急急忙忙的,彭颜料顿时喊道:“小道士!你这火急火燎的,怎么了?”
“队长!急件!”
“还不快去送达!”
“……”
做道士出身的传令兵还是个少年,顿时表情皱在了一起,寻思着不是你喊住我,我能停下来。
但还是行了个礼之后,到了办公室门口喊道:“报告!!”
“进来!”
“委员长,急件。”
“哪儿的?”
“泉州的。”
“泉州?什么乱七八糟的……拿过来。”
“是!”
把文件递给了王角,传令兵转身离开。
王角打开了文件看了看,愣了一下:“卧槽!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这是一份电报,不过是从朝鲜道转过来的,电报内容是有两则。
第一条是“天涯洲”一个叫“大湖泽”的地方,当地豪强宣布自治,领头的跟他一个姓,也姓王。
只是这个王姓,还是大有来头的,祖宗叫王万岁,很霸气。
另外一条是“天涯洲”一条叫“星汉水”的大河,其三角洲地区的豪强,宣布自治,并且成立了当地的“护国委员会”,领头的,姓单。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隔着一个东海,在海的另外一头,甭管是蓝精灵还是格格巫,都造反了。
当然他们也没说造反,理论上还是挺爱国的,至少这个姓单的,都搞了“护国委员会”了,哪能不“善”?
带善人姓单,这合理吗?这很合理。
“钱老大现在可是‘海洋大臣’,这破事儿砸头上,不派兵镇压,怎么对得起自己的位子?”
然而王角知道,钱镠现在能做的,其实就是先放嘴炮。
真要去镇压,怕不是明年的事情。
没有为什么,绝非是洋流、季风、航速的问题,而是……钱粮。
王角自己设身处地想了一想,他要是钱镠,他直接尿血。
能不尿么?
这能不尿?
在这样的情况下,王角这边的画风,陡然也变得亲切起来。
至少义勇军还在搞生产不是?
至少义勇军搞生产能帮忙减负,多养活一两百万人不是?
这么一看,王角喊钱老大一声“老伯”“师伯”,绝对是对得起良心。
孝顺。
“一步错,步步错啊。”
王角复盘了一下时间线,不得不承认,“天涯洲”那些野心家,也是赶上了好时候。
没有湖南省的“护国委员会”横空出世,“天涯洲”根本找不到这门称心如意的借口、理由。
什么“靖难”不“靖难”的,烂透了。
朝廷没有为难柳璨,毕竟柳照之都要退休了,是一只无害的老年废物。
但是这个头起来之后,后边儿跟上的,有一个算一个,是柳照之这样的老年废物吗?
哎,我没造反,我没割据,我爱国,我护国,哎……就是玩儿。
都不要什么反复横跳,因为这事儿,谁接着干谁有理啊。
钱老大要是第一时间干了柳照之,那倒也没后面那些破事儿了。
可当时的钱镠,这事儿重要吗?
他妈的张濬都死了,谁到河北省去才是重中之重。
河北省要是乱成渣渣,第一个撕心裂肺怒吼的,可不就是他这个钱阁老?
不能说钱镠一时不查,只能说事有轻重缓急,在当时的情况下,他恁死不服的鳖孙儿才是排第一位的。
谁他娘的能想到后续一系列的冒险家、野心家都冒了出来?
不过王角可没打算同情钱镠,他哪儿有那闲工夫。
掐指一算,皇唐天朝偌大的地盘,除了“昆仑洲”的黑狒狒,还有“天竺次大陆”的素食主义者,没几个不是热点地区的。
这要是让钱镠“挽天倾”了,他牛逼啊,他超人啊,他无与伦比啊。
不是王角瞧不起钱镠,这个帝国的版图实在是太大了,而帝国的上层精英,跟失心疯一样地遏制着生产力的发展,总要有极限的。
现在,极限到了。
总得有爆炸的地方,炸一个窟窿还是两个窟窿,对这个时代来说,没区别。
泄了气的气球,最终就是变成一摊皮。
“总算,南海还是比较稳定的,‘天竺次大陆’那地方,还能搞点小钱。”
钱老汉作为王角的先生,关键时候还是要帮学生搂银子的。
搞事儿没钱玩个屁。
钱老哈也说了,就他们北苍省那地理位置,那商业环境,那社会稳定,避风港啊,必须的啊。
来的几封信,都是钱老汉说一些让王角放心的话,钱都是小事儿,为师这里,钱就是个数字。
徒儿要是缺钱,闭着眼睛写零,写多少是多少,师徒一场,这叫缘分。
所以在王角看来,“中央核心区”之外的非热点地区,应该就是钱镖能搂钱的门路,也就是“天竺次大陆”地区。
在他吐槽皇唐天朝在贞观三百零二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的二十分钟之后,王角感觉自己是一张乌鸦嘴。
因为在他刚觉得至少还有一条南海稳定的现金支援没多久,又来了个传令兵。
同样是急件,刚才的是泉州的;现在的是南苏州的。
信的内容很朴素,写信的人很憨厚。
发信人,刘澈。
抖开信纸,扑面而来的言语,大概就是刘哥对地球的眷恋,因为他的腿非常软,现在宛若一头南苏州随处可见的“泽巨蜥”,只能趴地上爬行。
当然,刘哥腿软这件事情,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刘哥又说了,他呢,现在在“身毒太上道”小日子过得不错。
兄弟要是赏脸呢,希望让刘哥的小日子变得更进一步。
王角终于知道,曾经突然消失的刘哥,不是神隐,也不是命赴黄泉,只是跑“天竺次大陆”发扬了一下工程师的基本技能。
活塞运动,没有润滑油,容易伤机体。
然后,王角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身毒太上道”那些疯子,是不可能直接发电报过来的,这是转发。
而那操作这事儿的人,在“狮驼岭”。
这是一窝不知道脑回路如何的乱党,把“身毒太上道”的消息,通过北苍省省府沙县,然后转到了湖南省。
在信件的下方,还有王角老师钱老汉的……道歉信。
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