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板车吗?!”
“果园有架子,轮胎也有!”
“都带上!”
“架起来!都架起来!”
赖家村中响起了呼喝声,外来的“民团”都是被五花大绑,然后扔到了板车上。
杀是没有杀的,赖坚毅打算拉他们入伙,到时候大家一起炸了“南海县看守所”,一个都跑不了,人人都有份。
到时候硬着头皮也得跟着走。
这,就是投名状!
赖家村的板车有五十几架,用上的其实也不多,就是挂在了货车后头,至于愿意跟着走的壮丁、青年,一共也只有十二个。
剩下的,赖坚毅也没有强求,有十二个,已经是非常的好。
现在他们是铳多人少,到时候闹大了会不会有人跟着走,有的话,正好也是能壮大一下声势。
这光景,赖坚毅不断地盘算着自己可能获得的帮助,思来想去,最好借用的,还是冯家的名头。
还有一个,就是岭南大学的学生身份。
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有暴露,但是之前给冯家的人做事,到处偷拍各种情报,几个大学的环境,他也算是了如指掌。
现在的情况,学校的供应,很快也会出问题。
那些本地的学生还好,那些外地来的,就要考虑生存问题。
来岭南大学深造的外地学生,一般在老家,也就是个土豪,社会地位在家乡或许还可以,但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因为真要是高,直接前往洛阳、长安,捐一大笔钱,就能镀个金。
这样的学生,正常时候的开销,还是相当滋润的。
但是遇上的动荡,问题就凸显而出。
物价的些微波动,就会让他们从“小有滋润”变得“囊中羞涩”,即便家中带出来几根金条或者几十个几百个银元,但也只能按照行价来支付。
说到底,现在的动荡,是局部的,是局限于广州的。
整个皇唐天朝,信用并没有崩溃。
人们不会认为纸钞就是废纸,早晚还是能用的。
早晚。
赖坚毅知道自己学校的几个学院中,有些学院的外地学生特别多,并非人人都是小富,有的只是普通家庭,甚至还有底层家庭出身的。
这样的学生,本就意志坚定,抗压能力要高得多,他们会寻求于学校,这一点,是肯定的。
然而赖坚毅却笃定,这时候的学校,不会跟学生有任何大的牵连,或许会有个别教授、先生,以个人的名义收留几个生活困窘的学生,但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
之前闹出来的动静,不少人都是害怕被沾上。
赖坚毅掏出纸和笔,在上面记录下来可能要做的事情,除开之后的计划之外,从自己学校拉几个同学过来帮忙,也是要认真考虑的。
之所以说是认真考虑,不是一定要做,那是因为很有可能他联络这些同学,就是暴露自己。
“阿坚,这是去哪里?”
“看守所。”
赖家村的长房老三,脸色顿时一变:“不是说先去增江吗?”
“急什么,只有先乱起来,才方便我们行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赖坚毅已经在纸上花了一副地图,说起来,他看懂地图,也只是一年前的事情。
因为当时带头大哥王角要在杀龙港找铺面,还有铺货、卖货,他着实好好地研究了一下,甚至把岛北的房子,都拿出来当印刷厂。
就是现在,《花季雨季》应该还在印。
回想起来,赖坚毅竟然平静了不少,而货车车斗内,刚才还热血沸腾的十几个青年壮丁,这会儿已经又几个后悔起来。
刚才在赖家村,也是如此,有人加入,想了想,为了老婆孩子或者老豆老母,还是选择了退出。
允许来去自由,最终就是十二个。
而现在,真的上了车之后,这十二个赖家兄弟,又有人开始后悔起来。
但是,也就是脸色如此,为了面子也好,为了兄弟义气也罢,还是说为了给家里减轻点负担,终究还是选择了留下。
十二个赖家兄弟,没有一个是独生子,也没有一个是家中的长子,最大的一个,就是赖三。
“三哥,看守所往东,就是‘紫石戍’,只要乱起来,‘紫石戍’肯定会知道。这样我们从北面过去,才安全一点。”
此时说的“紫石戍”,就是离赖家村近一点的海防戍堡,以往赖家村上工抵税,都是去“紫石戍”,但是这一回,为了防止冯家大肆反扑,凡是跟冯家亲近的家族,多多少少,都是受到了牵连。
赖家这种众所周知的冯家老牌家仆、管家,自然不可能让他们轻松。
所以这一回,闹起乱子之后,直接让赖家的人去“赤岸戍”上工,“紫石戍”是另外的地方大姓来上工。
都是不熟,自然也就拿捏方便。
“阿坚,看守所……”
“放心,没几个人的,我之前就是从看守所过来,顺便放了几十个人。”
说罢,赖坚毅看了看左右,对赖三道,“三哥不信可以问问天佑叔他们,是不是这样。”
“……”
赖三心中叹了口气,他也是没得选,现在是要混口饭吃。
是真的要混口饭吃。
他在家中行三,大哥二哥去了“赤岸戍”,还有个老四老五,总不能让十一二岁的弟弟出去。
虽说没有到饥荒的时候,但总要以防万一。
而且赖坚毅的分析,一是一、二是二,道理摊开来说,利害也摊开来说,他赖三是自己权衡过后,才选择了跟着走。
固然是因为相信赖坚毅,但同样的,也是想借着赖坚毅,给家中减轻压力。
一旦局势如此持续下去,再有个一旬,甚至都不要十天,就要真的三顿变两顿,两顿变一顿。
三代人没有饿过肚子了,真要是突然再饿上那么一回,恐怕真的跟喜欢看社戏的老叔公说的那样,人饿急了,到了最后,饿着饿着,就不算人了。
老叔公是跟着冯家的上一代大老板出海过的,“天涯洲”的新沧州,几十年前是发生过饥荒的。
老叔公时常会跟他们讲人饿死是个什么模样,赖家人怕饿。
哪怕被饿过的人其实也不多。
赖三读过书,明一些事理,很多时候,他也懂老人家的一句闲话,听着是笑话,但真要是经历,那就不是笑话。
“唉……”
“不要叹气了,三哥。”
赖坚毅说罢,没有继续看赖三,而是隔着窗户喊道:“长毛仔,吃不吃得消?”
一直在开车,压力非常的大。
“长毛仔”其实感觉自己都快到极限了,但是这一次,跟着赖坚毅这样一通折腾,他感觉自己没有极限!
方向盘是如此的沉重,路况不好的时候,全靠自己的两条胳膊硬掰。
“肥哥!”
大声喊了一声,“长毛仔”嘴里叼着烟,有些嬉皮笑脸地喊道,“肥哥是不是真的认识工程师啊!”
“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啊?”
“让工程师发明个东西,方便我打方向盘啊!我要是再这样开下去,我感觉我能力劈华山啊!”
“哈哈哈哈哈哈……”
“你个扑街力劈华山?!白云山罗浮山就有啊!”
“长毛仔,到了增江,我请你吃荔枝啦!女皇吃了都说好啊!”
“你个扑街请我食女皇呢,我就最中意!”
“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开着荤笑话,然而这时候赖天佑的声音响了起来:“看守所到了,都收声。”
众人抬头看去,便见看守所的高墙、望楼、哨塔,已经能够看见。
南海看守所附近并没有大型建筑,最高的就是一处水塔,而这处水塔,也不适看守所用来储水喝水的。
而是自用的灭火高位水塔,在水塔的上方,设置了一个眺望位,不过一直没有用过,从来都是封闭的。
别说是这里,就是看守所的哨塔,通常也是只有上头来视察,才会有人穿着制服上去应付一下。
这光景,掏出望远镜看了看,赖坚毅看到了哨塔上有人。
“看来,之前走掉的人,有人回来通风报信。”
赖坚毅语气非常的淡定,仿佛说着跟自己完全不搭界的事情。
“什么?!有人通风报信?!”
“肥哥!要不要撤?!”
“还是不要去看守所了吧?!”
“不要吵!听阿坚的!”
众人慌慌张张之间,又是全都看向了赖坚毅,见赖坚毅神色淡定,众人顿时安静了不少,情绪也稳定了起来。
“放心,你们不知道之前这里的雨有多大,我跟‘长毛仔’来的时候,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要不是‘长毛仔’开车技术好,都开不过来。”
说罢,赖坚毅继续到,“你们想想,就算有人回来,来得及吗?出去摇人,除非是飞啊!”
脸色淡定的赖坚毅更是带着嘲讽的口吻说道:“广州的飞艇,会用在南海看守所身上吗?都不用慌啊,直接冲过去,那班扑街根本不敢反抗。”
跟南海看守所的副所长欧阳基打了交道,他自然是明白了这些家伙是什么货色,他们这么多人这么多条铳,欧阳基拿头来跟他们拼。
这个只想着退休之前捞一票的家伙,恐怕现在琢磨的,就是怎么灭口、封口,然后把自己洗干净、摘出去。
看守所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难咎其责!
只是,让赖坚毅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对欧阳基实在是高看了。
当货车开到看守所大门外,就看到看守所的大门,直接就是敞开的,整个看守所,看守就剩下了一个,就是跑到哨塔上的阿华。
“欧阳基呢?!”
赖坚毅大声地问道。
从哨塔上颤颤巍巍下来的阿华,哆哆嗦嗦地说道:“所、所长带着力哥……跑、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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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你一个?”
“对……对!所长说现在我身负重担,嘱咐我要看好家……”
“……”
赖坚毅服气的,欧阳基那个老东西,居然直接跑路!
“钥匙呢?!”
“什么钥匙?!”
“所有号房的钥匙!”
“在、在这里……”
阿华低头解开了腰带,腰带上,一串儿全是钥匙,满满当当的,哗啦啦作响。
“……”
“阿坚!你可真是厉害!”
“肥哥!不愧是肥哥!原来真的单枪匹马,就把一个看守所给横推!”
“喂喂喂!当我不存在啊,我是死人啊?!”
拍着车门的“长毛仔”一脸的不爽,叼着烟吼道,“我也有功的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几人顿时笑着说道:“‘长毛仔’,你之前不是说一直在车里吗?怎么现在又有功了啊。”
“呐,我呢,只是帮肥哥把风,出来做事,肯定要分清主次嘛。对不对,肥哥?”
“行了,不要说笑,把人都放出来,然后把这里炸了!”
“全部炸掉?!”
“没有那么多家伙啊!”
赖坚毅顿时无语,“重点是炸,不是真的要把看守所给炸平。大门、办公室,再有号房,玻璃全部敲了,看上去一片狼藉就行!”
“都听到了啊!赶紧做事啊!”
“走走走,去开锁!”
“我去敲玻璃!”
“这里有‘霹雳火’,我来弄!”
一时间,整个南海看守所,顿时变得无比热闹。
等到一排号房被打开,几百个被关押的人冲出来之后,整个场面顿时宛若狂欢。
几乎所有被放出来的人,都是第一时间加入了打砸,要将所有的愤怒、委屈,都在这里发泄的干干净净。
而赖坚毅看了看情况,顿时满意,喃喃道:“现在,也该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