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活的春假结束之后,比台风季更糟糕的,是每天都停不下来的处决。
前来北苍省视察义务教育推广工作的教育部干事们,也是非常的不爽,一出门就要戴上熏香口罩,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有毒的细菌,会让他们半身不遂……
“杀了这么几天,也该停个几天了吧。我这新买的防晒服,出去一趟,回来总感觉有尸臭味儿。”
“嗐,这帮乱党来头很大,大炮、战舰、飞鹰铳……什么都有!哎,我还听说,就在这东港,还有个地道,还是在春明楼的!”
“我的天,春明楼?!”
“可不是么,春明楼都能出现地道,这事儿吧,说不定捅到洛京去。这破落地方的春明楼能藏污纳垢,那京城的,也未必干净到哪里去。”
“不说这个,这次回京,可算是有了好差事,公文已经下来了,我回幽州老家做事,嘿嘿……”
“河北?”
“不然呢?别的地方,我才不愿意去呢。这南海啊苍龙道啊,天天说什么过江猛龙,我呸,做地头蛇不好么?”
说着,这位教育部出来的干事捧着个茶杯,悠哉悠哉地在摇摇椅上笑道,“我啊,退休之前,能混到省教育厅做个副的,就行啦。”
“你就好命了,我家里说是还要等明年的缺,这教育部的缺,哪里是能等的?我也想回河北啊,哪怕回沧州做个办公室秘书也挺好的。”
“急什么,这一回咱们啊,就是做个点头相公,沙专员这里,一个劲的拍手叫好就完事儿了。”
“也是。”
另外一人点了点头,忽然好奇地问道,“这沙专员要是从北苍省上去,会去教育部哪个衙门?”
“排名前五的司局,随他挑。”
“真哒?!”
“不真的还是假的?人家是什么来路,咱们是什么家底?你也不想想。”
“倒也是哈,这悟净公的香火,还真是够旺的。”
“眼皮子浅了不是?你就盯着沙氏一家啊。你之前没注意,行署官邸的办公室主任什么来头?”
“就那个皮儿白个儿不高的?叫啥来着?李齐旺?”
“对。”摇摇椅上那个干事神神秘秘地说道,“我查了档案,你猜怎么着?这个李齐旺,是怀远郡王之后。跟现在的河套李家,还没出五服呢。”
“不可能吧!那……那河套李家的人,怎么跑来南海,受这么大的罪过?!”
“你懂个屁,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李家多大家底,养了多少人,老夷播海的牧场,就分了六七支,想要混出头,可没那么容易。”
“这杀龙港……还真是藏龙卧虎,卧虎藏龙啊!”
“能让钱大帅过来溜一圈的地界儿,能差了?”
“钱大帅这次可逗留得够久的,我还以为他过几天就会去海南呢。”
“不好说啊。”
一声感慨,这光景,杀龙港的动荡,着实让人有点闹不明白,各方势力就像是约好了一般,突然就蹿了出来,然后闹了一通,接着又安安静静。
不过对这些个教育部出来的干事们来说,这犄角旮旯的动荡还是太平,关他们屁事,别影响他们回去升官发财就是。
这几天杀龙港本地的教育界人士,也送了不少好处,钱不多,但几万块还是有的。
在洛阳,可没有这样的好当口。
而他们要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夸一下《一中密卷》《神童秘笈》等等课外辅导书牛逼牛逼真牛逼。
吆喝么,又不费本钱,就算《一中密卷》是垃圾,关他们什么事儿?
拍拍屁股走人,这杀龙港的土鳖们,还能追到京城去?
让你杀龙港的二傻子们上访告御状,在洛阳宫外,你找得到教育部的衙门往哪儿开么?
这钱赚得心安理得!
在官邸消暑的教育部干事们闲聊了一番,忽地,有人进来大声道:“部里来了新规,你们看了没有?!”
“怎么这是?”
“登州、沧州也闹了一波海贼,电报刚到!”
“什么?!”
“沧州也闹了海贼?!这上一回闹海贼,都是十几二十年了吧!”
“不止河北、山东,淮东省郁州,号称‘琅琊王氏’之后的‘琅琊船主’,说是响应苍龙道‘缥缈苍龙’,也在郁州大干了一场!消息压下来了,没上公报!”
“卧槽!”
“入娘的,这一路下来,岂不是河北、山东、淮东都闹了?”
“对!”
来得人擦着汗,“你们看,这是部里的急电。”
原本还悠哉悠哉的几个教育部干事,顿时站起身来,脸色相当的凝重。
尤其是之前那个准备回河北老家上班的,脸色更是极其难看。
“艹!这帮狗贼为什么就是不死呢!”
“沙专员那边,有什么说法没有?”
“现在北苍省的人,正跟安南省、岭南省教育厅的人开会,我看,这一回咱们可能撞上大事了!”
“不错,这不是寻常海贼能搞出来的动静,这是相约而攻啊……”
急躁的几个人,已经开始琢磨着对策,而有个人则是反复看着教育部新出的规定,眉头微皱:“这新规……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新规说是要‘广开言路’,要在若干州县,试点开放自由办报。”
“这算什么新规,武汉、长安不一直都可以?”
“可现在试点开放自由办报的地方,居然是在四海边陲,这就有问题!”
一人将电报拍在桌子上,正色喝道:“在长安、武汉办报,教育部有司审核轻松容易得多。可要是在四海边陲之地,这里教育部有多少人手?”
“增补位置就是。”
“增补?说得轻巧,就是北苍省重整教育厅,都是困难重重。义务教育靡费之巨,都可以在萨克森开个联营伐木场了!”
身为教育部的精英,形势的只要摸出头绪来,就能判断出背后存在的交易。
“他妈的,照这么说,是内阁、部里出了内鬼?!”
“有人想要拿到合法的宣传工具,在中央各省是做不到的,但是这四海边陲之地,就可以做。”
“正所谓‘剿抚并举’,剿匪是要钱的,安抚就容易一些。部堂那些老大人,又没来过南海,哪里知道这里的情况,已经跟几十年前大不一样!”
“那怎么办?上书?”
“上他妈个屁,都已经是白纸黑字,搞不好,海南省那里,已经有乱党的人开始办报了!”
“内阁那群饭桶!”
“这哪里是饭桶,分明是火药桶!”
“我看啊……”
忽地,一人神色感慨地抖了抖手中的新规,“这太平日子,是要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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