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工人们怎么紧张,在这个医院里,就属他们一群人最为瞩目。黑乎乎的短褂,满是泥灰的鞋子,看着就不算干净,医院的地板又很明亮,让他们都不好意思继续在这里站着,颇为蹑手蹑脚。
“来个人和我登记病人信息!”张丽站了出来,喊着这群人。
“啊,我来吧。”
“他家属不在吗?”
“包明是浙省的,来打工……家里人不在。”
张丽便没有什么话说了,这个时代,大上海虽是纸醉金迷,可这群工人们,却是只能卖着自己的力气……
登记信息,该做的检查,得做,该做的处理,也得做,这一套下来,也得花上不少钱。
男子从口袋里掏出皱皱巴巴的几张法币……他不知道够不够,但是,不够他也得帮人凑够。
“这是手术签字,签一下吧。”
“画个手印……行吗?”
“行。”
……
像这样的开放性骨折,最要紧的,是在保证生命的前提下,优先进行清创。一般认为,越早清创,抗感染的效果就越好。
江来已经喊了人来帮忙,毕竟,他一会儿还真得走,病人已经做了紧急止血,并且建立了静脉通道。
查理和另一个军医赶到的时候,都被这伤势震惊了一下,这人……太惨了吧?
“清创,然后进行组织修复,再进行外固定……”江来很快便对着谢尔开口,“谢尔你跟着上手术看着就好。”
谢尔也自然应下,查理也没有意见。在江来到同仁之前,谢尔本就比查理年资更高些。
“江……副院长,我这个腿,治下来要多少钱?”包明这个时候还是相当清醒,只不过,大冬天脑门上的汗表示着他在忍受巨大的疼痛。
江来眉头皱了皱,他知道包明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个时代……不,无论哪个时代,老百姓都是生不起病的,一场病,往往会把一个小康的家庭带向贫穷。
看着包明的腿,江来只觉得心里一阵沉重,这个时代……又一次活生生的把最底层百姓的状态裸露在他面前。
“钱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我们医院有基金补助。”江来安抚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手表,时间要来不及了,“谢尔,交给你了。”
“好。”谢尔应下,骨折手术而已,处理起来还是相当常见的。
只是,江来没有想到的是,他根本走不了,看着大厅里的又一个多平面多指节离断的已经昏迷了的病人,旁边和上次一样,也是带血的白纱布,纱布上是一堆……断指,数量不少。
他脸色沉了下来,是又一次的挑衅吗?
咬着牙,大声道,“建立静脉通道,立刻术前准备!”
“是!”
随后,他还是让人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因为实在没法走开。
最近的同仁,因断肢再植而闻名,所以真的有相关的病人,也就立刻给送了过来,只是……就目前来说,能做这个手术的,目前还只有江来一人。
同仁医院内,看见这一幕的人不在少数。
便是刚刚替包明交钱的男子,见到这样的画面,也是浑身发凉……但又想着,这样都能接回去,那包明的腿,应该没有问题吧?
……
江园。
江云廷默默叹气,这好不容易和人约好了,结果却又得自己爽约了?不过,也没有办法啊。
算了,自己先过去看看老朋友,晚上再请老朋友吃个饭吧,下次带江来好好赔罪。
……
马克这两天过得不错,不过,他还是期待着目击证人的线索,为此,他还到了巡捕房采访。
“啊?那起案子啊,虽然有怀疑对象,也就是高桥武道馆的几个霓虹人,但是我们已经询问过了,并没有证据可以显示是他们做的。”一名印巡捕对于那个案子,是印象深刻,那样的伤势啊……那个叫江来的华夏医生真厉害。
的确,在知道这个叫江来的医生这么厉害后,他们巡逻时,对同仁医院都是多有关照的,谁也不想……交恶一名医生啊!
“霓虹人?”马克表示,自己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
“对,是这样的。”巡捕便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前因后果都告诉给了马克。
马克这才想起,自己今天上街的时候似乎听到了跟江来有关的什么新闻,说是医疗处理不当致伤者术后抢救无效……就是这一起吗?
马克越想,越觉得其中关联性很大,于是就兴致冲冲的往日侨区而去,他得去找些线索才行,以他的身份,拿个相机采风,也不会有人奇怪。
说起来,日侨区和同仁医院也的确不远。
……
“三郎,英国人的报纸上说着要找这件事的目击证人呢!”一家日侨小酒馆内,几名穿着和服的男子嘻嘻哈哈的聊着天。
“哈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被找到目击证人?”大河三郎不屑的笑了笑,“因为根本没有啊!”
那个孩子,不过是来附近找吃的,他不知为何想起,同仁医院那个江来,可是做了世界首例的断指再植术,当下便想了这么个法子。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江来竟真的把那孩子的手给接回去了,这让他颇为不爽,斩成这样还能接回去的话,那就再试试更多节的!
他就不信,江来能把什么样的都接回去。
……
同仁医院手术室。
又是一群人给江来做了助手,不过,这次的助手比起之前的要熟练得多。
“又是一例多平面多指节离断的病人。”余温脸色也很难看,而且,看伤者的穿着,和之前那个流浪的孩子一样……应当也是个孤儿。
“嗯。”江来早就已经将各断肢查看过了,一节不多,一节不少的能拼成一只完整的左手。
共计,17节!
比上次的要恶劣的多!
不,一样都很恶劣。
“等查出来,非要让这样的人渣吃枪子不可!”一名军医怒道。
前些天看到第一例,他觉得这样的事儿已经够疯狂了,但是他没有想到,还会看到第二例,性质……一模一样!
余温倒是什么都没有说,而是沉着的在显微镜下开始处理起被分到的断指。
其他人也就都安静了下来,开始认真处理。
整个手术室氛围,无比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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