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良愤然道:“中郎将,咱们自打组建‘千骑’,迄今已经有大半个月了,眼看着兵士数目即将满员,卑职就想,这兵甲、器仗、马匹、衣粮等物也该按员领取,以便配了!”
杨帆欣然道:“自当早作准备,司马所虑甚是!”
许良道:“卑职想到就做,便去军器监、太仆寺还有户部走了一遭,结果他们纷纷搪塞,寻了诸般理由就是不肯予以拨付。”
杨帆眉头一皱,察觉到不对劲儿了:“不应该啊!咱们可不是什么杂牌兵马,天子亲军、禁军中的嫡系,他们又不是不清楚,还敢刁难不成?”
许良冷笑道:“何止如此!卑职去户部讨要米粮时,他们还告诉我,咱们千骑是刚刚组成,而户部计吏手头的预算是年初就订下的,当时可不包括咱们。如今朝廷用度紧张,并无富裕,一时无处筹措,恐怕这军饷,一时半晌也要不下来了!”
杨帆目中戾气顿时一闪。
许良又道:“中郎将,此事不可等闲视之啊!咱们刚刚成军,军卒大多是从各卫禁军中优中选优挑出来的,他们都知道咱们是天子近卫,这才踊跃报名,如今若是连甲仗武器粮米军饷都延误放,这军心就完了。”
杨帆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他也知道此事之重要,他的兵都是优中选优选出来的,大部分来自禁军,这些人大多打过仗杀过人。在战场上都是精锐,可平时便不免多了几分傲气。他们肯踊跃加入“千骑”,冲的就是这支军队比其他所有军队规制、地位都要高,如果了出了这种事,军心必散,他的威望也将跌落谷底。
如果这支军队成军已久,也许杨帆能在军中树立他的威望,把这支军队牢牢地把持在手中,即便一时出了什么问题。军心也不会散,可“千骑”刚刚成立,他可没有那份王霸之气,让那些死尸堆里打过滚的老兵们即刻归心。
如果这时候他没有马匹没有甲仗没有武器让士兵操练,粮米放不足,连军饷都不出来。那所谓的“千骑”就是个大笑话,人心一散,想再整束起来可就难了,而且闹到声名扫地,他想在军中站住脚都不可能。
“这是谁想跟我作对?不是有来头的大人物,谅来也无人敢跟我作对。毕竟这是皇帝特旨成立的近卫军。”
杨帆暗自心惊,却不知道一切缘由都因李裹儿那瓢祸水而起。可眼下马上就到月末,介时不出饷来那就闹了大笑话,得马上解决这件事,也无暇深究到底是谁意图跟他作对了。
杨帆马上道:“我立刻去户部,先把粮米和军饷问题解决,其它的事缓一缓再说,这件事你先严格保密。不得透露半点风声出去!”
许良慎重地点点头,道:“我晓得其中厉害。这不一回来就来找你了,并不曾对其他人谈起!”
杨帆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他做司马真是找到了人,如果是黄旭昶或马桥、楚狂歌那些人,只怕一进辕门就吵得满世界都知道了,那时可真要焦头烂额,叫人看了大笑话去。
杨帆马上让任威牵来战马,领着几名侍卫回城,直奔户部而去。
户部掌天下土地、人民、钱谷之政、贡赋之差,有尚书一人、侍郎两人,其下设四司。同刑部吏部等其他五部一样,第一司的名字和部衙的名字一样,也叫户部,只不过部字后面还有一个司字,全称是户部司。户部司之后,又有度支司、金部和仓部。
户部司掌户口、土田、赋役、贡献、蠲免、优复、姻婚、继嗣之事。度支司掌天下租赋、物产丰约之宜、水6道涂之利,岁计所出而支调之。金部掌天下库藏出纳、权衡度量之数。仓部掌天下军储,出纳租税、禄粮、仓廪之事。
杨帆一时间也分不清这四司之间的关系,但他在吏部和刑部待过,知道第一司是全衙最重要的部门,但凡大事,均在第一司掌握,因此一到户部,马上直奔户部司。
户部郎中本来是狄仁杰的长子狄光嗣,狄仁杰去世后,三个儿子都去职丁忧,回家守孝去了,需三年后方能起复,眼下这位户部代郎中叫曹涵,别看他论品级比杨帆要低些,但大权在握,见了杨帆自然不卑不亢。
曹郎中听杨帆说明来意,只是淡淡一笑,慢条斯理地道:“本司只负责依据放钱粮,度支司不曾对千骑所需进行预算,本司自然无从分配。只要本司见到度支司俸给饷银的放细表,必然分文不少地拨付‘千骑’。”
杨帆想着新军甫立,不宜多生事端,一听曹郎中所言有理,便也客气地道一声谢,问明度支司所在,便往度支司赶去。
度支司郎中叫柳南泉,是个蜀人,杨帆一进他的签押房,便嗅到一阵浓郁的茶香,一个小厮正在堂下煮茶,听杨帆说明来意,这柳郎中倒是非常热情,马上请他上座,吩咐小厮上茶。
这茶嗅着虽香,可是放了姜蒜桔皮、盐巴豆面一类的东西之后,杨帆便无福消受了,是以只是硬着头皮喝了一口,便即放下,向柳郎中说明了自己来意。
柳郎中飘飘欲仙地品着香茗,听杨帆道明来意后,马上道:“不错,这预算么,确由本司来做,举凡定额的上供、专款存储、科买诸数、百官俸给、赏赐财物等等,皆有计划。
本司要汇总各路财政收支,综合赋税收支、军国用度、军需边备所需,进行匡算,报尚书省再呈皇帝陛下批准,有司方可据以放。这么庞大的用度,不是可以随时测算的,因此每年都在年初的时候进行一次预算。
‘千骑’刚刚成立,已经错过了今年的预算之期,本司是不可能单独为你们再对各项收支进行一次匡算的,按照惯例,这种临时增加的支出,都是由户部司先行拨付,年终的时候再报到本司,加入本年度支出,并据以预算来年支出。”
杨帆听他云山雾罩地说了一气儿,只听明白了一件事:“这件事,你还得找户部司去解决,我们只负责做计划,而且一年一次,你们没有钱米粮饷,跟我们挨不着。”
这般推来搪去何时是个了断,杨帆微怒道:“户部司说要你们度支司出了细表,便可依据放,而贵司又讲户部司可以先行放,年底再补条子,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杨某手下那些兵将却去找何人讨粮米裹腹?”
柳郎中哈哈一笑,忙道:“将军莫急,粮米军饷可不在本司手中,想要给你也没有办法。这件事说起来,确是户部司的事情,你与本司为难可没有道理。这样吧,本官给你指一条明路……”
柳郎中端起茶来美美地抿了一口,慢条斯理地又道:“将军可往仓部一行,仓部掌天下军储,出纳租税、禄粮、仓廪之事。如果他们那里有富裕钱粮,本司便为你临时加做一笔预算,那也没有什么。”
柳郎中说到这里,便站起身来,对那堂下小厮道:“去!告诉何员外,郑主事,今天可能有点公事,需要晚走一阵儿,叫本司的一干人等候着本官的消息。”
人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杨帆又能如何?只得起身告辞,再往仓部去见那位郑中博郑郎中。
郑郎中比起曹郎中和柳郎中来少了几分户部高官的雍容气派,满脸褶皱,脸颊瘦削,两道倒八字眉,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杨帆到了仓部,刚把来意说了一遍,郑郎中便愁眉苦脸地向他倒起了苦水:“杨将军,你的来意下官清楚了,可下官实在无能为力啊,你看哈,这是今年各项的开支用度,本司库中空空,实在是抽不出钱粮来了。”
郑郎中搬过奇厚无比的一本帐簿,蘸了点唾沫,逐一翻开来,对杨帆指点道:“你看,这是陵寝供应、祭祀、仪宪、俸食、科场、饷乾、驿站、禀膳、赏恤、修缮、采办、织造、杂支……
还有这里,河北、陇右两地兵灾频频,租税交不上来,朝廷还得倒贴,这是年初就拨下去的米粮、钱款。你看,这是各路禁军所需的钱款,这是闽浙水灾拨付的赈款,这是剑南道、黔南道的欠款……”
杨帆终于忍无可忍了,沉声道:“郑郎中,这些事与本官全无干系!圣上下谕命我组建‘千骑’,皇帝也差不得饿兵,我只问你,衣粮军饷,可能拨付?”
郑郎中把奇厚无比的帐簿往案上一放,愁眉不展地道:“没钱!”
“你……”
杨帆怒不可遏,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旁边几个小吏见状,登时就要上前帮忙,郑郎中瘦小枯干的身子整个儿被杨帆举在了空中,脸憋的通红,依旧很是淡定地向手下摆了摆手,对杨帆愁眉苦脸道:“实在没钱!”
杨帆碰上了这般滚刀肉,总不成真个一拳打死他,杨帆把他恨恨地往地上一掼,拔腿就走,郑郎中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子,扬声喊道:“杨将军,内府建明堂、天堂、铸九鼎,从咱们户部挪借了一大笔款子,你要是能给咱们要回来,下官就有钱付你军饷了!”
杨帆把袖子一甩,门口一支花架“砰”地一声飞起来,摔到墙上,连花盆带木架都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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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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