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在龙门小住了两天,与杨帆度过了一个如胶似漆的甜蜜假期。
崔涤算是彻底死心了。他在公主面前锲而不舍地晃来晃去,秀他的文采、显他的风度,结果并没有赢得公主的青睐,反而让太平公主耐心耗尽,对他露出了明显的厌恶,崔涤灰心丧气,那令他心猿意马的念头就此不复生起。
这两天,狼狈离去的来俊臣和卫遂忠已经把太平公主邀请诸多风流才子、英俊少年乃至一位清逸出尘的出家人同往龙门、胡天黑地、共沐爱河的传闻散播的到处都是。
鉴于大唐公主放荡成性的传统作风,尤其是勾引出家人,更是早有公主做出表率,这等喜闻乐见的风流韵事马上得到了百姓们的认可和传播,为他们的新春佳节增添了一道茶余话后的谈资,就连太平公主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这种事实,都不能阻止这流言的传播。
张说在龙门这两天,经好友高戬耐心劝说,已经有意投到太平门下,但他一回城就听到了坊间这些传闻,马上便打消了投到太平公主门下的念头。这几天他就在龙门,自然知道这些风言风语并非事实,然而人言可畏、众口烁金,他是一位极为爱惜羽毛的方正君子,岂可因此自毁清誉。
只不过他也不想因此得罪太平公主,心中只是打定主意,以后少与她有所来往便是。太平公主对他的打算还一无所知,从高戬反映上来的消息,她还以为此番龙门之行已经成功地打动了这位才子,很有希望把他笼络到门下呢。
太平公主离开龙门之后,马上进宫为郎君重返军营而游说皇帝去了。
世家为了共同利益同进同退、向皇权施压的事久已有之,自汉晋以来屡见不鲜,但是还从来没有世家为此专门成立过一个组织。若是把这个组织的存在透露给一个皇室成员知道,无疑是最愚蠢的一种做法,哪怕这个皇室成员和他有着最亲密的关系。
所以杨帆是不会把“继嗣堂”的存在和自己在“继嗣堂”中扮演的角色告诉太平公主的,如此一来,他也就完全没有理由拒绝太平公主的建议。难道他甘于在山中种菜?这不合情理。他一直为了匡复李唐而努力,如今却拒绝重返行伍,这同样不合情理。
所以,至少在太平公主眼中,她的郎君是欣然应允了。
武则天此刻正与张昌宗、张易之两兄弟在飞香殿赏梅。
张昌宗和张易之一左一右,小鸟依人般依偎在手拄一根龙头拐杖的武则天身边,温存细语,情意绵绵。
“陛下,这有什么荒唐的?自古以来,都是男人主掌天下,女人附庸男人,自然不存在男人向女人讨要名份的事情。可是陛下您不同啊,您是女皇,古往今来、天下地上、独一无二的女皇帝!”
“是啊,男人可以三妻四妾,陛下身为皇帝,为什么就不可以?陛下若是给了我们一个名份,也正好堵了那些大臣的嘴,省得他们总在陛下面前说三道四的。我们兄弟也不用这么偷偷摸摸、遮遮掩掩呐!”
张昌宗和张易之两兄弟专宠于女皇武则天之后,不管有什么要求,女皇对这两个小情人都是无有不允,两兄弟的胃口越来越大,此刻正在蛊惑武则天给他们一个正式的名份,封他们为皇后和贵妃。
男人向女人要名份?男人做皇后和贵妃?
武则天刚听他们说出这个请求时,忍不住放声大笑,只觉这两个小情人忒也有趣,竟然能提出这样可笑的要求。可是在两人一番软语央求之下,武则天细一思量,倒真觉得未尝不可。
“朕以女儿之身成为皇帝,本就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自然没有先例可循,朕既然是皇帝,为什么不可以册后封妃呢?”
张昌宗、张易之两兄弟见女皇若有所思,似乎意动,心中大喜,正想撒娇弄痴,趁热打铁,内侍小海突然赶到近前,躬身禀报道:“启奏陛下,太平公主进宫,欲求见陛下!”
“哦!”
武则天松开一枝梅花,回问道:“她在哪里?”
“正在宫外候见!”
“传她进来吧!”
武则天说罢,便往飞香殿里走去,张昌宗两兄弟赶紧追上去,张易之道:“陛下,易之方才所言……”
武则天道:“你们暂且回避一下,这件事,容朕好好思量一番再作定论!”
张昌宗道:“陛下,若是人家有了名份,现在就可以大大方方的陪着陛下,也不用避到一边去了不是,还盼陛下应允了才好!”
说完,两兄弟才联袂避到帷幔后面去。
太平公主回城之后,连家都没回,所以此刻依旧穿着那袭雪白的裘袍。
太平公主缓走进入飞香殿,一见武则天便欢颜唤道:“多日不见,阿母可安好么?”
“好好好,为娘好的很。瞧你大腹便便的,该好生待在府里安胎,不要到处走动。”
“阿母,女儿身子一向强健,您又不是不知道,再说,女儿已是生过孩子的妇人了,懂得轻重,阿母不必担心。”
太平公主说着,从武则天手中接过龙头拐交给一名宫娥,搀着母亲走到一张胡床前坐下。
武则天笑微微地瞟她一眼,道:“你这丫头,既然进宫,必是有事情要跟为娘说。好啦,就不要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转弯抹角地跟娘亲透话了,你这次来,有什么事啊?”
太平公主“嘻”地一笑,道:“女儿有什么主意,总也瞒不过阿母。”
武则天哼了一声道:“就知道你有事情,说吧!”
太平公主抱住她一条手臂,央求道:“阿母,您下道旨意,把杨帆调回军中,好不好?”
“嗯?”
武则天目光一厉,沉声道:“是他央你来求我的?”
“才没有呢!”
太平公主道:“是人家看他可怜,才想着请阿母法外施恩,放他一马。”
武则天哪里肯信,哼了一声道:“为娘信任他,才调他去吏部,他可好,把差使办砸了不说,还遗人把柄,连为娘都跟着丢了颜面。依着为娘一向的性子,若他不是杨帆,会轻饶了他?如今只是叫他去龙门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过失,他就不甘心了?还求到你的头上!”
太平公主道:“真的不是他的主意!阿母对杨帆略施惩诫,也是一番栽培的苦心。杨帆知道这是阿母的好意,因此甘之若饴,这些天一直安份地守在龙门呢。可是,来俊臣不甘心呐,偏要去寻他晦气!”
武则天奇道:“怎么又扯上来俊臣了?”
太平公主道:“阿母,来俊臣跟杨帆有过节,这事您又不是不知道,来俊臣起复,得到了阿母的重用,可杨帆却被贬谪龙门,来俊臣能不去冲他摆威风么?来俊臣把‘烧尾宴’摆在龙门,想要奚落杨帆。
可巧了,女儿邀了几位好友,有张同休、张昌期、张昌仪三兄弟,还有惠范大师、崔湜公子等人同往龙门,来俊臣入住龙门本就不合规矩,他又呼朋唤友,挤占了宫室,张同休等人要他离开,来俊臣不肯,双方先是口角,继而还动了手……”
帷幕后面,张昌宗听到这里吃了一惊,对张易之悄声道:“二兄和八弟、九弟,怎么竟把来俊臣给得罪了?”
张易之脸色一沉,冷哼道:“来俊臣太也狂妄了,连我张家都不放在眼里!”
外面,太平公主把经过说了一遍,对武则天道:“来俊臣失了颜面,把这仇记在了杨帆身上。阿母封了来俊臣为司农少卿,正是杨帆的顶头上司,他岂会善罢甘休?回头定要找杨帆麻烦的。”
武则天蹙眉道:“若他无错,就算来俊臣想算计他,又能奈他何?”
太平公主撒娇道:“架不住有人会鸡蛋里挑骨头嘛,阿母调他回军中,彼此分属不同,来俊臣想找他的麻烦也不容易。阿母若是还想对他有所惩诫,那……阿母可以先调到他地方上去吃些苦头,不也一样么?”
太平公主见母皇不想调动杨帆,便主动给她搭了一架下台阶的梯子,反正有她在京里,就算把杨帆调到地方也是暂时的,过了风头就能调他回来,这么迂回一下,也不容易叫人疑心她觊觎军权。
武则天不悦地道:“女儿,你和他……他那些荒唐事,为娘也不去管你。可你若籍着这一层关系干涉国事,那就不妥了。文武之职,国之公器,岂可私相授受?”
太平公主道:“这也不算私相授受呀,杨帆当初可是为朝廷立过赫赫战功的。母亲常说要人尽其用,女儿看,杨帆还是到军伍之中好些,更能一展所长。在衙门里头,那些官儿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杨帆那般爽直坦诚的性子如何做得来?”
帷幔后面,张昌宗欣然道:“还好,有杨帆挡灾,否则便要惹了那条疯狗了!”
张易之阴沉着脸色道:“怕是没有那么简单。一会儿跟陛下说一声,咱们兄弟出宫一趟,向二兄问个清楚。来俊臣此人是一条阴险的毒蛇,不可不防!”
张昌宗是个没主意的,张易之既然这么说,张昌宗便应允下来。
外面,武则天被女儿缠得没法,只好说道:“好啦好啦,为娘知道啦!这件事,让为娘好好想想,再做决断!”
太平公主见母亲虽未马上答应,却也没有把话说死,还留了回旋的余地,也不好再死缠烂打,马上乖巧地答应一声,转而唠起了家常,三言两语,哄得武则天龙颜大悦。就在这时,那内侍小海又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欠身道:“陛下,白马寺主求见!”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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