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
残檐断壁之间,八个人或拄着兵器,或靠墙站立,抑或是直接跌坐在地,对着地上的尸体大笑不已。
他们心中畅快至极,似乎胸中多年的积郁之气,都随着笑声烟消云散。
地上的尸体,自然就是星宿老怪丁春秋。
丁春秋肆虐江湖数十载,作恶无数,流毒无穷。
不仅始终无人能治,还让他在西域成功开宗立派,称宗道祖,实是此世当之无愧的邪道第一人。
凶名之盛,历代少有。
这样一个邪道巨擘,死在了他们手里,他们却无一丧命,自然是值得高兴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星宿派覆灭的事传出去,他们也将随之名传天下,立时成为江湖中人人敬仰的侠义人物。
到那时,他们再也不用隐姓埋名,东躲xz。
重出江湖,名利双收,岂不是更该大笑一场。
笑声持续了好一会,才渐渐停歇,不过他们脸上的笑意,却始终不曾消减。
“哥几个倒霉了大半辈子,直到半截身子入土,才时来运转,真是不容易啊。”西门灵左腿受伤,住着铁戟站在尸体前,语气感概的道。
“是啊,咱们确实够倒霉的。”司马荒坟胸前衣服破了个大洞,透过大洞,可以看到胸前多了一道殷红的掌印。
此时他靠墙坐着,精神有些萎靡,似是被西门灵的话勾起了心中往事,徐徐回忆道:“三十前年,咱们初出茅庐就名声鹊起,是何等意气风发。正打算干一番大事,扬名立万,就接到邀请,去雁门关截杀辽国武士。
瞌睡来了送枕头,当时真以为天命在我,合该咱们出头。
不想却是受人蒙蔽,错杀了好人不说,还险些挑起宋辽两国战端。不得已,只好隐姓埋名,退隐江湖。
这一退,就是十八年。
十二年前,咱们耐不住寂寞再次出山。
怕又一次做错事,杀错好人,便投身朝廷,替赵宋皇帝做事。
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不能在江湖上逍遥,在朝廷搏个封妻荫子也不错。而且帮皇帝杀人,总不会再杀错了吧?
哈哈哈哈...咳咳...不仅杀错了,还踏马的要替皇帝背黑锅,你说可笑不可笑?
那可是皇帝啊,他怎么可能会错?
就算错了,他要是不认,谁又敢说他错了?
可他偏偏就认了,认又不认全,黑锅全推给咱们,这他妈的算是个什么事?
倒霉到这种程度,谁能想的到?
这已经不是运气不运气的事了,这完全就是老天在故意玩咱们。”
其余几人收起笑容,静静听他说完,没有打断,似也跟着陷入了回忆中。
司马荒坟伤势不轻,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有些累了,喘息了一会,转头望向不远处一处断壁的方向,提高音量道:“好在,临了临了,总算时来运转。丁春秋作恶多端,杀他总是不会错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杀错了好人,安老爷作为大宋首富,也不会差我们这点报酬的。我说的没错吧?安爷。”
几人见他如此,也纷纷将目光投向那处断壁。
“呵,你这老家伙本事不错嘛,居然能发现我。”一个三十多岁,身着大红锦衣的男人,从断壁后走了出来。
男人语气轻佻,姿态散漫,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漫不经心,正是“安世耿”。
“主人!”稍远处,一直在战场外围的四名女子,见到安世耿出现,惊喜喊道。
“安爷。”其余几个高手也纷纷起身拱手打招呼。
只有司马荒坟依旧靠墙坐着,盯着安世耿道:“安爷,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们这些老家伙,被老天戏弄的次数多了,心里总有些不踏实。若是这次再出岔子,我们是会发疯的。”
他早就发现有人隐藏在暗处,也猜到是这次的主事人安世耿,之前说那么多话,就是说给安世耿听的。
一是透个底,算是主动交出把柄;另一方面,也隐含威胁之意。
他们这群人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真发起疯来,会做出什么事,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一群穷鬼,就这么点钱,都不够我养个婢女的,也值当你们这么惦记?”安世耿不屑的笑笑,手指点在跑来的婢女额头上,制止了她投怀送抱的动作,嘴上笑道:“青栀,你说对不对?”
“主人说的,自然都是对的。”婢女乖巧的道。
“安爷,还请...”
“我说你这个老东西,烦不烦?”安世耿被他问的烦了,语气不耐道:“行了,都滚吧,回到汴京直接去安氏钱庄取钱就行了。”
“好好,多谢安爷,多谢安爷。”对于安世耿的无礼,司马荒坟没有生气,反而满脸笑意,道:“有安爷这句话,我们就放...放...呃...”
只是不知为何,他笑着笑着,忽然话语一窒,头一歪,身子软了下去。
在他身旁不远的西门灵大惊失色,急忙丢开手中铁戟,过去将他扶起,道:“司马兄,司马兄...”
西门灵伸手在他鼻尖试了试,不敢置信的道:“怎么会?怎么会?”
刚才还谈笑自若的司马荒坟,竟是就这么突兀的死了。
“西门兄,司马老哥他...?”其余几人同样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西门灵又探手试了试脉搏,这才接受现实,惨然道:“呼吸,心跳...都没了。”
众人闻言,皆是心下凄然。
“你笑什么?”张虚傲见西门灵嘴角翘起,不由皱眉道。
“我什么时候笑了?”西门灵一脸茫然,但嘴角依旧诡异的翘起。
“还不承认?当我们眼是瞎的吗?”众人皆怒道。
“我哪...”西门灵说到一半,嘴角依旧翘着,却是同样皱起眉头,看着众人道:“说我笑,明明是你们在笑...呃...呃...”
说着,西门灵如同之前的司马荒坟一样,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西门兄,西门兄!”众人皆是大惊。
这时,所有都发现不对劲了。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这一眼却是叫他们亡魂大冒,除了武胜东和莫给三三之外,所有人脸上都挂着如西门灵那般的诡异笑容。
“你...”
“我...”
“呃...”
武胜西、张虚傲、欧阳大、独孤威四人竟几乎同时软倒在地。
八大高手,转瞬之间,便死的只剩下武胜东和莫给三三两人。
两人心头惊骇欲绝,不敢在这里再呆下去,甚至不敢帮六位兄弟入土为安,立刻施展轻功,飞也似的逃离此地。
“主...主人...我...我们也赶紧...赶紧离开吧,这里不干净。”青栀牙齿打颤的道。
另外三名侍女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点头。
“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事。”安世耿心中也不平静,强自压下立刻离开的想法,说道。
“我们...我们陪主人一起。”
“走吧,不用等我。我这里的事办完,还要去西夏或是吐蕃一趟,然后可能还要去一趟大理,过些日子才会回去。”安世耿按照计划好的说辞说道,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道:
“对了,还有如烟,她受了重伤,我让她先一步离开了。你们去离安城的客栈,会合了如烟,然后直接回汴京就行了。”
“主人,我们...”
“都走,不要烦我。”安世耿不耐烦的摆手道。
“那主人自己小心。”
四名侍女离开后,安世耿在原地等了会,就见一男一女从远处走了过来,正是刚刚搜刮完老怪住所的陈胜和阿紫。
“呀,死的好诡异。”阿紫过来后,踢了踢地上的尸体,随即看向安世耿道:“是老怪的逍遥三笑散,中之必死,无药可解。不过呢,这毒只对受了内伤的人有效,我们是肯定没事的,你嘛,就没准了。”
“那我...”安世耿大惊。
“不用怕,出来前我不是帮你疗过伤吗?放心好了,我的内力在疗伤方面是顶尖的。”陈胜瞪了阿紫一眼,出言安抚,随后又皱眉道:“赶紧换回来,这张脸看着就讨厌。”
安世耿闻言身影模糊了一瞬,再看时,原地已是如烟站在那里。
“不错,还是这张脸顺眼。”陈胜盯着如烟的胸,满意的点点头,随即问道:“都骗过去了?”
“骗他们容易,安世耿的生死暂时没人怀疑。不过安老爷那里我是不行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能识破我的变化。”
“安云山那边我负责,你拖延些时间就行了。等我练成幻形术,就去安家帮你骗来解药。”
如烟认真的道:“你真要练幻形术?此术虽练成之后,可以惑人心神,变化无方。但每次施展都需要服用药物,催发精神。这药不仅伤身,还会折损寿数,你可要想清楚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折寿而已,小意思,到时你多多补偿就行了。”陈胜无所谓的道。
以他的精神总量,哪里用得着吃药,这秘术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如烟定定的看他一眼,道:“好,到时你要我怎样,我都随你。”
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嗯...正经细节和联络方式。
如烟便离开了,她要赶在四名侍女之前,去到离安城的客栈。
“姐夫,所有人都走了,咱们走不走?”如烟离开后,阿紫问道。
“走是肯定要走的,不过我在发愁去哪找个向导。”陈胜脚尖挑起地上的铁戟,挥舞两下便没了兴趣,随手插在星宿老怪的尸体上。
“呃...呃...”老怪尸体一阵抽搐,抬手指着陈胜,一句话都没说出来,怒目圆睁,不甘而亡。
确实挺不甘的,明明已经躲过死劫,还将敌人毒死大半,眼看就要柳暗花明,却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哪能甘心。
毕竟,谁能想到,陈胜这么不讲武德,居然偷袭一具尸体。
“卧槽,诈尸了?”陈胜脑子嗡嗡的,他就是习惯性的,随手补一刀而已,哪想竟然扎活了。
“呀,是龟息术,老怪之前是在装死。”阿紫也吓了一跳,随即解释道。
“草,老头挺阴啊。”陈胜不放心,又多扎了几下,将老怪扎成个花洒。
结果就是,老怪的死相有点惨,陈胜这个罪魁祸首都不愿多看,抬脚走到远处,正想抬手把铁戟丢开时。
一名星宿弟子的尸体忽然一骨碌爬起,跪在陈胜脚下,道:“大师兄饶命...不不,是掌门,掌门饶命,掌门饶命。”
陈胜被唬了一跳,往边上退了两步,刚停下脚步,又是一具尸体爬起来,磕头道:“掌门饶命,掌门饶命。”
随后,陆陆续续爬起几十人,齐齐跪地磕头道:“掌门饶命,掌门饶命。”
“咦,六师姐,七师兄,八师兄,你们都没事?”阿紫张大嘴巴,惊讶道。
寒都子也在这群人之中,她和陈胜有着一段交情,抬头看看,见他没有动手的打算,便放下心来,起身走都陈胜身边,道:“大师兄诛杀丁老怪,心智手段有目共睹,继任掌门乃是众望所归,还请不要推辞。”
“恭请大师兄继掌门位。”
“恭请大师兄继掌门位。”
“恭请...”
陈胜没说话,他到现在脑子还是懵的,星宿派这群货色,都给他整不会了。
合着安家准备好几年,又是八大高手,又是劫国神兵的,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就弄死几个杂兵呗,重要人物那是一个都没死。
好家伙,要不是陈胜瞎掺和,弄死了排名前五的弟子和星宿老怪。
星宿派这次最大的损失,估计会是房屋翻修的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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