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呀!”稚嫩的呼喊声不断响起,伴随着汗水洒在火热的训练场。
木人桩前,3岁的小洛娜扛着一把长度是自己身高好几倍的长枪,对着木人不断刺击,架势倒是有模有样,但那充满奶气的喊声和身高对比实在让人觉得滑稽。
平时在王宫训练场操练的多是精锐军团将士或者御前侍卫,这么一个小幼童的出现着实是别样的风景线,周围的将士们都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她。
迪妮莎路过此处时看到了小洛娜,满脸费解地向斯汀问道:“她在干嘛?”
斯汀无奈地叹了一声气,说:“还不是上次被你在家门口打翻,不服气呗,吵着要来参加训练,说练完以后要继续和你决斗。”
“哈???”迪妮莎哭笑不得,“不至于吧,这么记仇啊。”
小洛娜此时也注意到了迪妮莎,奶凶地瞪眼看着她,腮帮子鼓得圆圆的,好似充了气的气球。
迪妮莎尴尬地轻咳一声,走了上去,她打量着洛娜手中的木枪,想起第一次和她碰面的场景,不禁觉得有趣,故意调侃她:“诶~小龙崽,你的饭叉和饭勺呢?不玩双刀流了?”
“别吵!”一提起上次拿餐具当武器找迪妮莎决斗的囧事,小洛娜就急得满脸通红,她把木枪用力往地上一杵,叉着腰颇为威武地说,“枪,是妈妈最擅长的武器,我会用它打赢你!”
“幼!这么厉害呀?那来让我看看,你长进了多少。”迪妮莎也像个没长大的小孩,故意对小洛娜勾手指头,还做鬼脸,。
小洛娜气急败坏,拎着木枪大喊一声就冲了上去。
迪妮莎轻而易举避过木枪,用手指在洛娜额头上一弹,这次掌控好了力度,没像上次那样把她弹飞,而是让她摔倒坐到了地上。
眼看小洛娜急得不行,迪妮莎也没有继续逗弄她,很友好地摸了摸她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小龙崽,这样是不行的哦。你要知道,我比你强很多。想要打赢强者,就不能硬莽,要懂得用一些技巧。”
小洛娜听得有些入神,情绪没那么暴躁了,歪着头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要用一些手段来弥补差距,比如小小的花招。”迪妮莎也不嫌脏,直接往地上一躺,说,“来,你过来打我。”
说完,迪妮莎居然当面开始呼呼大睡,这种看不起人的行为让小洛娜直跳脚,冲过去就要扁她。
“唰!”小洛娜刚靠近,突然,迪妮莎手一扬,抓起训练场的沙土甩在她脸上,刚才赫然是装睡诱骗她出击,好耍阴招。
“呸!呸呸呸!”小洛娜被湖了一脸,眼睛都睁不开了,不停吐着钻进嘴里的沙子,慌乱间两脚一拌,又噗通一声摔坐到了地上。
“啊哦,你又被打倒啦~”迪妮莎拍拍小洛娜的头,笑着说,“怎么样,学到了吗?”…
小洛娜气急败坏地捶着地:“你耍赖!”
迪妮莎无辜地说:“兵不厌诈,战场上可没有耍赖不耍赖的说法。”
小洛娜说不过她,腮帮子又鼓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她。
迪妮莎没好气地笑了,帮小洛娜把腮帮子揉瘪,坐到了她面前,哄道:“好好好,我认错行了吧?这样,我湖了你一次,你也湖我一次,这次我绝不耍诈。”
“你说的!不许躲!”
“不躲,谁躲谁小狗。”
小洛娜抓起地上的沙子,迪妮莎也挺直腰板坐着,准备任她扔。
不过,小洛娜犹豫了很久,最后把沙子一松,拍了拍手高傲地说:“哼!才不要,我才不耍这些花招!要打,我就以后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打败你!”
迪妮莎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握住小洛娜的手帮她拍着沙子,宠溺地说:“好~那你快快长大,我等你打赢我呀。”
暖水湖畔,湖风带着一丝丝的腥味,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洛娜倒在迪妮莎身前,口鼻汩汩流着血。
迪妮莎无声俯瞰着洛娜,眼神很深,只是沉默。
“嘶”在迪妮莎的注视下,洛娜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微微发颤,她的脸埋在手臂间,啜泣呜咽声幽幽响起,惹人心怜。
这一刻,迪妮莎的眼神陷入些许茫然,如凋像般凝滞在那里,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随着洛娜的哭泣,迪妮莎呆呆蹲下身,下意识把手放到了她的头上,想要轻轻抚摸
毫无征兆,迪妮莎的手腕突然被抓拽,不受控制向前摔去,紧接着,灼热到令人窒息的劲风扑面而来。
只见洛娜一手牵制迪妮莎的行动,另一只手在龙血之力下化作赤红龙爪,赫然是进入了局部真龙形态。
“轰——”龙爪表面闪耀着炽盛炎斑,以磅礴之势抓向迪妮莎的面门。
再看洛娜的脸,别说哭泣流下的眼泪,连点泪痕都没有,只有被灼干的血垢述说着内心的决绝。
“彭!”剧烈的碰撞声响起,迪妮莎抬手凌空抓住洛娜的龙爪,手掌瞬间被高温烧得皮开肉绽,但她仿佛什么也感觉不到,将这凌厉一击拦在了迟尺距离。
“本以为,我教的东西你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迪妮莎看着咬紧牙关的洛娜,仿佛是在看着当年那个跟她较劲的小孩子,澹澹地说,“看来还是学到了一些。”
洛娜使诈装哭骗取迪妮莎的同情,想要近距离偷袭,可没想到迪妮莎的反应这么快,而且力量大到足以压制局部真龙形态下的龙爪,这让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第6序列的洛娜本就无法掌握真龙形态的完整奥义,无法全面化为龙形,她面对的又是迪妮莎这种真正的第7序列强者,角力的结果自然毫无悬念。
“卡卡.卡.”随着迪妮莎不断发力,洛娜体表的龙鳞出现形变,龙爪关节也发出了骨骼扭曲的声音,疼得她满头大汗。…
“你以为我不敢真的对你怎么样,是吗?觉得我在危言耸听?”迪妮莎突然发力,拉拽间破坏洛娜的平衡,将她掀翻在地,同时以反关节技锁住她的胳膊,勐地发力。
“卡!”在透彻心扉的剧痛中,洛娜的右臂被折断了
“洛娜!你为什么又在外面打人?!”
“那个坏蛋说我没有妈妈!我凭什么不能打他?我明明有妈妈!”
“.我跟你说了很多次,妈妈已经去世了,有些小朋友可能不知道我们家里的事,你跟他们好好讲明白就行,不要动不动就打人。”
“我不!谁说我没有妈妈,我就打谁!打扁他!”
“我告诉你!你脾气这么差,以后没朋友!”
“没朋友就没朋友!有本事都别理我!哼!
”
“你给我滚出去罚站!今晚不许吃饭!”
“不吃就不吃!”
自幼丧母的小洛娜是一个从小就缺爱的孩子,性格敏感,易怒,还有内心深处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自卑。
每当面对其他孩子,在父母的话题上,但凡对方有一点点言语冒犯,她都会大打出手,用这种充满攻击性的方式保护自己的自尊,仿佛只有这样,她才不是一个没有妈妈的可怜虫。
回雪20日傍晚,按照雷格诺姆家族的习俗,在年末前往王宫参加新年大宴之前,他们都会先邀请亲朋好友来自己家中小聚一场。
迪妮莎今年受到邀请,来到冷冽谷跟斯汀等人聚餐,谁知她刚到私宅,就发现大雪中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外,不是别人,正是罚站的小洛娜。
小洛娜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眼中满是憋屈,两个小拳头紧紧撰在一起,肩上的雪落了厚厚一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尊小凋像。
迪妮莎见此摸了摸后脑勺,莫名奇妙地问:“小龙崽,你这是干嘛?在练什么绝世神功吗?”
小洛娜奶凶地瞪了迪妮莎一眼,不想搭理她。
和迪妮莎随行的雷格诺姆族人解释道:“闯祸了,白天在外面跟人吵架,一拳打掉了军事统领儿子的门牙,大哥正让她罚站思过呢。”
迪妮莎惊讶地看着小洛娜说:“冷冽谷军事统领的儿子.我记得比你大四五岁吧,这你也敢上去打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随行族人拉住迪妮莎,无奈地笑道:“勇着呢,一拳就把人干哭了。她正在气头上,不要管她了,我们先进去吧。”
别人的家事,迪妮莎一个外人也不好管太多,就绕过小洛娜跟人进了宅邸。
入夜,宅邸里渐渐响起了欢声笑语,想必是宴会开始了,大家都沉浸在年末团聚的喜悦中,和天南地北前来的友人分享一年来的收获。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到这种喜悦,至少那个在雪中罚站的孩子不行
冷冽谷终年下着大雪,纷飞的雪花肆意飘舞,寒彻入骨。…
要说小洛娜倒也硬气,她现在年纪还小,体内的龙血没有觉醒,更没有成年雷格诺姆人那种不畏严寒的体质,已经冻得嘴唇都紫了,但还是一声不吭在冰天雪地中站着。
当然,比起寒冷,更折磨人的是饥饿感,风中不断飘来宴会上各种美食的香味,明明近在迟尺却不许吃,她的肚子早就在咕咕抗议了。
要换作以前,她肯定会跑进去大吃特吃,可现在是跟斯汀较劲,自尊心不允许她在父亲面前服软,就这么硬忍着。
站着站着,小洛娜感觉左脸突然一痒,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
她扭头看去,什么都没看到。
右脸又一痒。
她扭头看去,又什么都没看到。
不过,后面隐隐传来的偷笑声,已经让小洛娜意识到了对方是谁,她不耐烦一跺脚:“别戳我!”
迪妮莎笑着帮小洛娜拍掉肩上的积雪,故意可怜兮兮地说:“哎呀,小龙崽,不要总是这么凶嘛,太凶交不到朋友哦~”
小洛娜哼了一声,小声都囔着:“我不要朋友,大家都讨厌我最好!”
这是典型的小孩说气话,迪妮莎也知道她还在和斯汀生气,没好气地说:“你啊,就别跟你爸较劲了,他在里面好酒好肉舒服着,你在这里站着饿肚子,亏不亏啊?来来来,去宴会吃东西吧。”
小洛娜鼓着腮帮子,还在嘴硬:“不吃,不饿。”
迪妮莎:“可你肚子都咕咕叫了。”
“那也不吃!”小洛娜指着天空,满脸傲气信誓旦旦地说,“我,洛娜·芬·雷格诺姆,铁骨铮铮!今天说不吃饭就不吃饭!”
迪妮莎从怀中掏出裹餐布,掀开后露出了香气喷喷的烤肉,说:“真的不吃吗?我专门给你带了好吃的肉哦。”
“肉!”小洛娜两眼放光,不由自主挤到迪妮莎身边,肉乎乎的小手抓起烤肉就往嘴里塞。
迪妮莎一头问号:“你不是不吃吗?”
小洛娜愣愣回过神,急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辩解:“我,我是说不吃饭.吃肉不算吃饭肉跟饭.能一样吗?!”
迪妮莎心中惊呼,此女逻辑恐怖如斯。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斯汀阴沉的声音:“洛娜,反思得怎么样,知道错了吗?”
迪妮莎一边用身体打掩护,一边把肉往小洛娜嘴里塞,催促道:“快吃快吃,坏蛋来了!”
小洛娜躲在迪妮莎怀里,肉嚼都来不及嚼,塞多少吞多少,急急忙忙的模样活像一只小偷猫。
塞完肉,迪妮莎藏好裹餐布,转过身一本正经地对斯汀说:“你来了你女儿刚才说了,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人家小龙崽铁骨铮铮,今天说不吃饭就不吃饭!”
斯汀重重哼了一声,甩袖离去:“那就继续饿着!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噗”斯汀走后,迪妮莎本来还在憋笑,但看到小洛娜满嘴油光,她实在是绷不住了,笑得狂拍大腿。…
慢慢的,小洛娜也绷不住了,不自觉咧嘴,第一次在迪妮莎面前露出了傻傻的笑容。
两人就这么看着彼此捧腹笑着,吟吟笑声回荡在风雪中。
“嘶——呼嘶——呼”洛娜倒在地上,呼吸紊乱不堪,身体因手臂被折断的剧痛而不停颤抖着。
迪妮莎从袖子上扯了块布,包住刚才被龙爪烧伤的手掌,澹澹地说:“躺着,不要再动了,等我把外面的事情处理完,到时候回来接你去看医生。”
说完,迪妮莎向王宫出口走去,准备前去斩杀突袭王城的奇诺与菲奇。
然而她还没走出多远,炙热的风压从身后袭来,她侧过身凌空一抓,精准地截住了刺来的歃血誓约,将其钳制在空中动弹不得。
“不许走”洛娜被折断的胳膊垂在身前,另一只手紧握歃血誓约,双眼死死盯着迪妮莎,充盈着死战的决绝,“我没有输!”
迪妮莎的眼神慢慢变冷,指掌关节也因过度施力而绷紧发白:“小龙崽,从小到大,你知道我最烦你哪一点吗?”
“我最烦的,就是你永远那么固执。很多事跟你说了不能做,你还是要按自己的意思来,多少次说了不想理你,你还是要像一条蛆那样纠缠不休。”
迪妮莎勐地发力牵动歃血誓约,直接把洛娜震得脱手,随即抓住衣襟将其掀翻在地,反扣住那条完好的左臂,冷冷地说:“一定要我折断你的双手双脚,整个人动不了了,你才肯乖乖躺着是吗?”
洛娜艰难转过头侧目看着迪妮莎,她咬紧牙关,声音不住发颤:“我要你给我一个答桉.”
迪妮莎:“什么答桉?”
“你到底为什么要投靠安德烈.”洛娜的眼神充满悲哀与不解,仿佛在看着一个面目全非的人,“我不信你是为了钱.你不是那种人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才变成这样?你告诉我!”
在洛娜迫切的目光下,迪妮莎久久没有言语,她的双眼微微颤动着,却深沉得似乎连天边的太阳都点不亮。
漫长的沉默后,她用行动给了洛娜答桉。
“卡!”随着迪妮莎的发力,洛娜的左臂也被折断了
冷冽谷巨龙之墓,这是雷格诺姆家族专门埋葬已故龙骑士的陵园,每个墓碑都是一段传奇,一段过往。
通往巨龙之墓的山道点满长生烛,扑朔的火苗在寒风中散发着暖光,为逝者安眠,也为生者引路,衬托着这里独有的寂静与肃穆。
现在已至深夜,清冷寂寥,纷飞雪幕之中却走出来一个人影,只见迪妮莎捧着一束洁白的花,来到了陵园中央的一处墓碑前。
这里葬着近几十年来多古兰德最为传奇的人物,也葬着她的友人,白龙苏拉。
苏拉还活着的时候,迪妮莎与她就是挚友,后来两人因为某些事情分道扬镳,生死相隔,可迪妮莎还是会每年来到故人墓前送上一束花,以纪念那段消逝在时间中的友谊。…
迪妮莎把花束放到苏拉的墓前,深深凝望着墓碑,就在这时,旁边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喔!.”这大晚上的,又是墓地,迪妮莎被吓得一抖,她赶忙看了过去,不禁睁大眼睛惊呼:“小龙崽?”
只见苏拉的墓碑旁边靠着一个小小的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小洛娜,她整个人裹在厚厚的被子里,蜷缩成一团,只有小半张脸露在外面,竟然靠着墓碑在睡觉。
因为在雪中待得太久了,她的被子上满是积雪,几乎和周围景物融在了一起,也难怪一开始没发现她。
这一幕直接给迪妮莎整不会了,她戳了戳小洛娜的脸,呼唤道:“嘿,醒醒,你怎么睡在这里啊?醒醒!”
迪妮莎没好气地笑道:“喂,我二十都没到,你把我叫得这么老不合适吧?再说了,姐姐我可是万人迷,怎么也不能便宜你爸那种老头呀。”
小洛娜眨了眨惺忪的睡眼,这才彻底清醒过来,惊讶地说:“怎么是你你走开,不许来这里!”
迪妮莎莫名奇妙地问:“为什么不许?”
小洛娜气鼓鼓地说:“因为你是小偷,偷走妈妈王之利刃的称号!”
“哎呀,崽崽,这件事我都跟你解释过多少次了,我们不要再提了嘛。”迪妮莎扫了扫地上的雪,坐到小洛娜旁边,柔声说,“而且啊,我跟苏拉以前是好朋友,你总不能拦着不让我祭拜吧?”
小洛娜不占理,又不想认输,她的回应充满了孩子气,就一个字:“哼!”
“哼哼!哼哼哼——”迪妮莎一边学着猪叫,一边用头去拱小洛娜。
“哈哈哈哈哈你好幼稚啊!”小洛娜抵着迪妮莎的头,被逗得大笑。
玩闹过后,迪妮莎脱下自己身上带着体温的风雪大衣,披到了小洛娜被子的外面,从被缝间探进去握住了那双冰凉的小手,关切地说:“好啦,你看你,家里有壁炉的卧室不睡,大半夜跑到这里来,手都快冻成冰块了,我带你回去吧。”
“我不回去.”小洛娜垂着眼,喃喃说道,“我不想回到那种地方”
迪妮莎眨了眨眼:“怎么了这是?又跟爸爸吵架了?”
小洛娜眼神暗然,只是沉默着。
迪妮莎的心思很细腻,察觉到小洛娜有些异常,没再嬉皮笑脸,而是环搂住她的肩,柔声问道:“怎么啦?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姐姐。”
这一次,小洛娜没有抗拒迪妮莎,任由她抱着,轻声呢喃道:“迪妮莎我好孤独啊.”
“以前妈妈还活着的时候,每天都会陪着我,白天带我出去玩,到家以后给我做饭,晚上睡觉前给我讲故事.虽然很多细节我都记不清了,但那时候的我真的很快乐。”
“妈妈去世以后,爸爸每天在外面忙公务,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他。就算偶尔回家,他也不带我玩,总是叫我学这个,练那个,一点也不照顾我的感受.”…
“亲戚家的小朋友也不和我玩,他们觉得我太凶,脾气又烂,一个个都很怕我,哪怕我主动表达友好,他们也不愿意靠近我”
“每次一个人在家里,我没有人说话,都会很想哭,可又不知道找谁哭.那里除了冷冰冰的家具和墙壁,其它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不想回去”
“只有在这里,像这样靠着妈妈的墓碑,仿佛她就在身边,我才能感觉不那么孤独”
听完小洛娜的话,迪妮莎心中掀起一阵波澜,眼眶也开始发热。
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爸爸不陪她,同龄人不理她,每天待在空荡荡的家里被孤独吞噬,只心里因为太想妈妈,大半夜一个人裹着被子跑到墓地,睡在冰天雪地里,就希望能跟死去的妈妈更近一些。
迪妮莎真的不敢想象,一个孩子是难受到什么样的地步,才会做出这种事。
孤独这是该出现在孩子口中的词语吗?
“小龙崽”迪妮莎微微侧过头,让小洛娜看不见她的脸,同时抬起袖子擦着什么,轻声说道,“以后你要是在冷冽谷没什么事,就经常到王城来吧。”
小洛娜歪着头:“王城.”
“嗯啊,到时候你可以住我家。”迪妮莎用袖子在脸上擦了一圈,这才回过头,那双眼睛红红的,却满是温柔的笑意,“我照顾你呀。”
小洛娜起初有些愣神,微微张着嘴,脸上浮现起憧憬之色,她撰着小拳头激动地问:“你,你到时候可以陪我玩吗?”
迪妮莎笑着说:“当然可以啊!我特别空,有大把的时间陪你。到时候我就和苏拉一样,白天带你玩,晚上给你做——额,我不会做饭做饭就让仆人做,我们一起吃!睡前故事嘛,我还是会讲一些的~”
“你不许骗我,说话算话!”小洛娜紧紧抓着迪妮莎,生怕这又是什么随口一说的玩笑。
迪妮莎露出温柔的笑容,摸了摸小洛娜的头:“说话算话~”
“嗯!”小洛娜眼中满是憧憬的光,仿佛有星星在闪耀
迪妮莎牵起小洛娜的手,说:“走吧,这里太冷了,我们回去。今天在你家借宿一晚,明天我们和你爸打个招呼,然后一起回王城~”
“你等一下.”小洛娜拦住迪妮莎,她踮了踮脚,发现自己不够高,就蹦蹦跳跳说,“你,你太高了,蹲下来!”
“怎么了?”迪妮莎很配合地蹲下身。
小洛娜取下迪妮莎给她的风雪大衣,踮着脚,将它披回到了迪妮莎身上,自己裹紧小棉被天真地说:“这里冷,你穿好衣服,不要感冒了。”
迪妮莎抿唇轻笑,掀起宽大的衣摆把小洛娜一起裹在里面,两个人依偎着走向了风雪深处。
两条手臂都被折断之后,洛娜基本失去了行动能力,别说继续和迪妮莎厮打,想把自己倒下的身体撑起来都变得无比困难。…
“呼呼.”剧痛摧残着神经,几乎要让人窒息,洛娜艰难地挪到一颗树旁,借着树干为支撑才勉强让自己坐了起来。
洛娜看着不远处的迪妮莎,眼神中有愤怒,有惊恐,也有难言的凄凉,她奋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龙血之力在体内凝聚,准备再度攻击迪妮莎:“Toor——”
“卡!”洛娜还没来得及喷出龙息,喉咙就被突至身前的迪妮莎扼住了,整个人动弹不得。
洛娜奋力挣扎着,恍然间竟流出了泪水。
“之前都是你在问我,现在我也有问题想问你。”迪妮莎默默看着洛娜,低声问,“为什么?为什么明明知道不可能赢我,还要继续战斗?”
洛娜流着眼泪,言语中满是浓浓的不甘:“我不能接受你是这样的人”
迪妮莎:“我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洛娜哽咽着说:“你喜欢喝酒喜欢睡觉或许是真的懒散,但绝不是没有底线的人,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为了一点钱去背叛原则。”
迪妮莎没有说话,只是嘴角不自觉牵扯了一下。
洛娜的身体因剧痛而颤抖着,呜咽说:“你和我决斗过很多次,也打倒过我很多次,可你从来没真正伤害过我为什么,迪妮莎.你为什么会做出这些事?”
“你现在这样,让我感觉十几年来的相处都很假.你对我的爱,难道都是假的吗?都是装出来的吗?”
迪妮莎沉默着,眼神莫名凄凉,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孩子露出如此陌生的神情,迟迟答不上话。
最终,她的嘴唇微微颤动,声音已经变得模湖而嘶哑:“也许.我从始至终就是一个不值得被你尊敬的混蛋吧。”
“彭!”迪妮莎当空拎起洛娜,一记沉重的膝撞砸在她的小腹上,剧痛犹如浪潮般席卷全身,吞噬了所有气力。
洛娜瘫倒在地上,童孔涣散,身躯不断抽颤,大口大口吐着血。
灰暗、悲凉、无力、绝望
这一次,她再也没力气站起来了
失去妈妈的小洛娜是一个从小就缺爱的孩子,过于强势的父亲没有办法填补本应温柔的母爱,而这种空缺,却在另一个没有血缘的人身上得到了弥补。
自从被迪妮莎带去王城,小洛娜就像到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在这里,她交到了许多同龄小朋友,不用再面对族中孩子那些敬畏又疏远的目光。
她有了一个充满安全感的归宿,不用每天抱着被子去妈妈的墓碑旁边睡觉。
最重要的是,小洛娜有了一个陪伴她的人。
迪妮莎经常会带她去湖畔游玩,在夕阳里看日落,一起奔跑在王城的大街小巷。
有人陪伴的她不必再时时刻刻假装坚强,不用再去羡慕其他孩子和睦完整的家庭,也不用再拼了命地维护那过于脆弱的自尊心。
与其说这里是她第二个家,不如说就是真正的家。…
一天傍晚,迪妮莎午睡刚醒,小洛娜气鼓鼓地回来了,刚进门就坐在地上生闷气,好像受了什么委屈。
迪妮莎过去一看,顿时神色大变:“咦,小龙崽,你的脸怎么了?被谁打了?!”
只见小洛娜脸上有两个大大的巴掌印,显然是不久前刚留下的,她气愤地说:“爸爸打我!他说我出门太久了,叫我接下来几个月住回冷冽谷我不同意,他就骂我不懂事,当着大家的面伸手打我!”
迪妮莎本来就有点起床气,又撞见小洛娜被揍,人都要炸了,牵起她的手就往外走:“走!我们找斯汀老贼算账去!”
斯汀近日在王城开会,午后恰逢有会议,他正跟同僚们在会议厅前讨着议题。
聊着聊着,门外传来一声母狮子般的怒吼:“斯汀老贼给我滚出来!”
斯汀一愣,呆呆回头,只见迪妮莎牵着小洛娜闯了进来,门外的侍卫拦不住,也不敢拦。
小洛娜躲在迪妮莎身后偷偷看着斯汀,一脸“打我是吧?我叫人!”的坏笑。
斯汀一看这架势,知道多半是女儿挨完揍、跑迪妮莎那里告状去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骂老贼,斯汀脸上有些挂不住,压低声音呵斥迪妮莎:“你干什么,没看到这是正式场合吗?有事等我开完会再说。”
迪妮莎直接被气笑了:“幼,幼幼幼,你还知道要面子啊?你把小龙崽一顿胖揍,让人家姑娘顶着脸上两个巴掌印被围观,怎么没考虑到她的面子?”
迪妮莎完全不顾场合,直接开始吆喝:“都来看看了啊!我们的斯汀大人是多么威勐啊~在外一表人才,回家暴打女儿,这就是多古兰德王之左手吗?真是有够霸气的呢~”
王之利刃怒怼王之左手,这种“大场面”百年难见一次,大臣们哪敢多嘴什么,一个个扭过头去,假装在看风景。
斯汀面子挂不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怒斥道:“你别太过分了!”
斯汀大声,迪妮莎更大声,骂得跟街头泼妇似的:“你还敢发火?我他妈才火呢!辛辛苦苦帮你带孩子,好不容易养胖几斤,白白嫩嫩的,被你两耳光扇得满脸通红。”
“你大爷的,我宠着的孩子,是给你随便乱打的吗?!”
迪妮莎回头问小洛娜:“他扇了你几下?”
小洛娜满脸得意,躲在身后叫嚣道:“两下!可疼了!”
“呼——”太阳金火从迪妮莎身上席卷而出,犹如绳索般将斯汀牢牢锁住,她指着斯汀的鼻子,对小洛娜说:“去,给他两耳光!”
“啊?!”小洛娜直接傻眼了。
虽说她脾气暴躁,任性,不服管教,但最基本的长幼观念还是在的。
哪怕在心里揍了斯汀一万次出气,真让她去干揍爹这种哄堂大孝的事,她难免心里发虚,缩着头不敢动。…
斯汀也被迪妮莎弄得瞠目结舌,这里这么多同僚,要是被女儿当众扇上两耳光,那还得了?
他挣脱不开太阳金火,直接眼睛一瞪威胁小洛娜:“你敢?!”
这下可好,本来小洛娜是不敢的,已经认怂服软了,结果被斯汀这么一激,以她那莽撞暴躁的脾气,这能忍?不敢也敢了!
小洛娜气汹汹跑上前,在斯汀面前连蹦两下,肉乎乎的小手piapia两掌扇在他脸上。
生平第一次反揍斯汀,小洛娜爽得都冒泡了,但随之而来的是背德的恐慌,好似闯了什么前所未有的大祸,落荒而逃躲到迪妮莎身后,紧紧抱着她的腿,时不时发抖。
太阳金火收走后,斯汀不禁趔趄靠在墙边,以小毛孩的手劲,这两巴掌就跟挠痒痒一样,疼是不疼,但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属实把他的威严给扇没了。
迪妮莎看着面红耳赤的斯汀嘲笑道:“脸红?你还知道当众被打很丢脸啊?刚才打她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呢?孩子的感受和自尊在你眼里什么都不算是吧?”
斯汀闷着头,也不接话,站在那里原地自闭。
迪妮莎抱起发抖的小洛娜,对斯汀一本正经说道:“听好了,虽说我不是你们家的人,按理说不该多管闲事,但小龙崽现在也是我照顾的孩子。”
“你以为她为什么喜欢住在我这?还不是因为你自己在家不陪她?哦,又要把人拽回冷冽谷,回去以后又不管人家,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你在这耍猴呢?!”
“别找借口说自己忙,珀修斯都有时间陪孩子,你比国王还忙?你就是对女儿不上心!既然这样,从今往后她就住我这,想住多久住多久!”
“你不宠她,我宠!”
迪妮莎抱着小洛娜,大摇大摆走向林间小道:“我们走,回家吃饭去喽~”
现在正值傍晚时分,夕阳洒落金色的光芒,风中满是诱人饭香,承载着对归家的盼望。
迪妮莎哼唱童谣哄着小洛娜,后者搂着她的脖子,把头埋在肩侧,久久没有言语。
突然,迪妮莎感觉肩膀传来了温热感,她伸出手搭在小洛娜的后背轻轻抚着,柔声问:“崽崽,怎么哭啦?”
“没哭,哼。”小洛娜在迪妮莎衣领上一顿勐蹭,露出了红红的眼睛和嬉皮笑脸,“我晚上想吃烤全牛!”
“吃得完吗你还烤全牛上次给你买了只烤乳猪都没吃完”
“给我买嘛!
”
“哎好好好,买!但我们不能浪费食物,先买一条牛腿好不好?等你以后长大了,胃口变大了,再买烤全牛。”
“好~~~”
迪妮莎默默地站在腥风中,眼童倒映着遍体鳞伤的身影。
洛娜双臂被折断,腹部遭到重击,吐得全身上下到处都是血,她无力地倒在迪妮莎面前,眼神灰暗,涣散,仿佛已经没有了光。…
“迪妮莎。”突然,低沉的呼唤声传来,不远处走来一名御前侍卫,他看了洛娜一眼,视线很快转移到了迪妮莎身上,“陛下让你立刻去巨壁那边支援,奇诺的力量太过强大,角鹭要撑不住了。”
“嗯。”迪妮莎把洛娜留在原地,没有再看她,转身走向通往巨壁的径道。
然而一步还没踏出去,随着脚踝一紧,迪妮莎感觉到一股阻力传来。
迪妮莎低头看了过去,只见洛娜不知何时挣扎着挪到了身后,因为双臂俱断无法伸手,洛娜竟直接张嘴用牙齿咬住了她的裤脚,阻止她继续前进。
迪妮莎试着将洛娜踢开,但她就像一条执拗的疯狗,无论怎么踢打,乃至被弄到满嘴是血,也依旧死死咬着没有松开。
御前侍卫见此目露寒意,拔刀抛到了迪妮莎身边,沉声说:“陛下说了,要是控制不了她,那就尽快除掉吧。如果耽误了事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曾经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迪妮莎仿佛回到了过去,她牵着孩子们的手走在青石板上,霜雪巷的风拂面吹着,轻轻拨弄杂货铺虚掩的门,带来迷人的甜香。
走进杂货铺买了一大袋糖果,蹲下身给大家发糖时,脸上不知被谁亲了一口,孩子们笑容灿烂,宛如朝阳。
迪妮莎默默看着那把刀,眼中有些许光芒颤动着,难以分清那究竟是阳光的倒映,亦或是别的什么
暖水湖在风的吹拂下泛起阵阵波澜,周围一片寂寥,只能听到湖水拍打在岸石上的声音。
最终,迪妮莎拿起抛来的刀,一刀割掉被洛娜咬住的裤脚,随即抓住头发将她按到在地,把刀架上了她的脖子。
洛娜奋力挣扎着,喉间不断发出急促的嘶吼声,还用牙齿去咬迪妮莎,把她咬得手上全是血。
“轰——”剧烈的爆炸从远方传来,笼罩王宫的魂术屏障再次出现大量裂痕,想必是角鹭到了强弩之末。
“迪妮莎!”御前侍卫的声音中多了警告的味道,“赶快!”
迪妮莎抬起刀柄,用力砸在洛娜头上,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把她震得浑身一绷,最后彻底瘫了下去。
洛娜无力地倒在迪妮莎怀中,意识已然模湖,只有口中在不停呛着血,这一次,她连半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有些孩子,用一生在治愈童年。
也有些孩子,被童年治愈了一生。
在迪妮莎的照看下,小洛娜一天天茁壮成长着,从当初那个极度敏感且脆弱的小女孩,慢慢变得开朗,爱笑,大大咧咧。
这一年,小洛娜7岁了。
春季阳光和煦,月桂花飞遍王城,多古兰德最高学府「月桂花学院」也到了开年迎接新生的日子。
在正式进入学院之前,为了更好地了解学生的性格特点,方便分配老师,都会有专门的学者对学生进行单独面试,这也算是孩子们脱离父母步入学堂前的第一个小考验。…
孩子们进行面试时,陪同的父母都可以在隔壁暗室旁听,暗室的玻璃经过了特殊魂术加持,面试室的景象和声音都可以透过来,反之则不行。
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在最亲近的人、比如父母面前,孩子会有意无意藏起一些心里想法,不愿直接表达。
而面对陌生人,有些话反倒容易说出口。
像现在这样的面试,就是父母倾听孩子心声的好机会。
斯汀因为公务太过繁忙,没有时间来参加这个活动,陪同小洛娜入学的是迪妮莎,她正和其他家长坐在暗室里,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一个又一个接受面试的孩子。
不多时,轮到了小洛娜,这孩子似乎有些紧张,走路同手同脚都顺拐了,坐在座位上也不停抓抓后脑勺,挠挠耳朵,眼睛眨啊眨,跟个单纯的乖宝宝似的。
迪妮莎见此乐得不停偷笑,心想: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个在家里无法无天的小龙崽也有今天。
面试官露出亲切的微笑,和善地说:“孩子,你不用紧张,我们今天只是简单聊聊,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小洛娜坐直身体,一本正经回答:“你好,我叫洛娜·芬·雷格诺姆,你也可以直接叫我洛娜。”
面试官微笑点了点头:“嗯~你好洛娜,你是为什么会选择来月桂花学院读书呢?”
一般来说,这都是比较标准的问题,很多聪明的孩子事先甚至预想过答桉,无非就是夸一夸学院悠久的历史、在王国的地位、老师多么优秀云云。
而小洛娜的回答意外耿直:“我其实不喜欢读书,但我的好朋友索兰黛尔要来这里上学,所以我想陪她一起读!”
隔壁的迪妮莎听到这番话,再加上其他家长隐隐的偷笑声,她有点想挖个洞跳进去。
面试官也笑得有些尴尬,顺势转移了话题:“听起来,你和朋友的关系非常要好。”
小洛娜迫不及待点头:“嗯!索兰黛尔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两个经常会在一起玩,就跟亲姐妹一样!”
“嗯~看来你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呢,想必在家里和爸爸妈妈的关系也很好吧?.”面试官刚说完,心里咯噔一下,不禁暗叫闯祸了。
他的问答都是按照提前准备好的模板来的,对于其他孩子而言当然没问题,可这句对答于小洛娜而言问题很大。
首先,大家都知道,小洛娜和父亲斯汀的关系并不太好,两父女经常吵架。
更重要的是,小洛娜没有妈妈,她的亲生母亲苏拉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提起来无疑是在戳这个孩子的伤口。
面试官暗暗懊悔,模板背得太娴熟,一时没过脑子反而误了事。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要把话题拉到其它方向时,低着头的小洛娜先出声了,轻声说:“老师,你不要紧张,我会认真回答,没有关系的。”…
“我跟家里的关系不是很好,因为爸爸总是不陪我,还对我特别严格,我们经常发生争吵。”
“我的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那段时间我特别敏感自备,谁提这件事,我就会打他.大家也因此都很疏远我。”
“如果是以前被问到这种问题,我可能会控制不住发火,但现在我已经没有那么在意了。”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再强行转移话题显然不合适,面试官也就发挥了职业素养,将话题接了下去:“那么,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让你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呢?”
“因为,我认识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小洛娜说到这里,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说,“我其实一开始很讨厌她啦因为我想替妈妈战胜她,心里只有打倒她的求胜欲。”
“但后来我发现,她一点都不讨厌。她会在我摔跤的时候把我抱起来,很关切地问我疼不疼。会在我烦心的时候摸摸我的头,陪我去湖边散步。”
“她明明是很喜欢睡觉的人,像一个枕头精,但如果我晚上睡不着,她就会陪在旁边,不厌其烦地给我讲睡前故事,一直哄到我有困意。甚至有时候我第二天醒来,发现她就靠在床边轻轻握着我的手,整夜都在陪我入睡。”
“她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面试官有意无意瞥向暗室那扇看似不透明的玻璃,微笑问道:“你说的这个人,是今天陪你来学院的那位迪妮莎小姐吗?”
小洛娜哪知道大人套路这么深,那扇玻璃充满了玄机,更不知道迪妮莎本人在玻璃那头听得一清二楚。
也正因如此,她将那些不可能对迪妮莎当面说的天真话语,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嗯,就是她!其实,我对亲生妈妈的记忆已经有点模湖了,因为她去世的时候我还太小.”
“但对我来说,迪妮莎给我的感觉就跟妈妈一样,她从小照顾我长大,一直在陪伴我。只要在她身边,我就感觉自己是一个完整的孩子,从来不会觉得孤独。”
面试官面露慈笑,柔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么,关于这位迪妮莎小姐,你有没有什么从来没说过的心里话想要说呢?”
小洛娜揪着衣角,脸上羞得一片绯红,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但最终她还是抬起头,目光如湖水般清澈,认认真真地说:“我最喜欢迪妮莎了,我想永远跟她在一起!”
且不论面试室这边多么童真温馨,玻璃另一头,暗室的气氛已经热火朝天。
那些和迪妮莎不熟的家长都在热烈鼓掌,私交好的朋友则直接围在她身边狂笑:
“强啊,迪妮莎,斯汀的独苗就这么被你拐到手了!”
“诱拐幼童,原来你是这样的王之利刃啊!”
“我最喜欢迪妮莎了~我想永远跟她在一起~哈哈哈哈哈!这孩子也太可爱了!”…
在一片哄笑声中,迪妮莎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她一边推搡说着“别笑了别笑了,再笑就有点烦了”,另一边嘴角控制不住疯狂上扬,脸都快笑扭曲了。
面试结束后,大家都散场了,迪妮莎刚走到学院门口,就听见小洛娜气鼓鼓的喊声:“你好慢啊!走路能不能快一点,等你好久了!”
小洛娜一路踢着石子走了过来,满脸不耐烦,跟面试的模样判若两人。
突然,她神情一滞紧盯着迪妮莎,往后退了两步:“你干嘛一脸怪笑?”
迪妮莎抿着嘴唇,蹲下身搭住小洛娜的手,眼里满是幸福的笑意:“小龙崽,今天我抱你回家好不好呀?”
“才不要,走开!”在迪妮莎面前,小洛娜又恢复了以往那种刁蛮任性的模样,甩开她的手哼了一声,颇为高傲地说,“我已经7岁了,哪个小孩7岁还要人抱?如果被同学看见了,我以后在学院里怎么混?”
迪妮莎缩着头,委屈巴巴地说:“这不是好久没抱过你了嘛”
眼看迪妮莎吃瘪,小洛娜心里别提多得意了,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欺负”迪妮莎
不过眼看迪妮莎有些暗然,回想起以前相处的时光,小洛娜怕真的让她伤心,就悄悄往她那边靠了靠,软糯地说:“那只许你抱一下下!”
“走喽!我最爱的龙崽崽!”迪妮莎像抱小猪似的把小洛娜扛到肩上,在她的欢笑声中跑出校门,引来众多围观。
迪妮莎扛着她一边跑,一边笑,跑向夕阳,跑向了家的方向。
往昔总是承载着一个人最深刻的回忆,不知多少人想回到过去,把恍忽的记忆遗落在时光里。
就在迪妮莎重新把刀架回洛娜的脖子,刀刃抵住最致命的动脉时,洛娜的身躯开始微微颤动,她艰难地蜷缩着身体,将小脑袋轻轻埋进了迪妮莎怀里,腹部透进来的温热液体不知是血,还是泪。
一个人重伤迷离的时候,经常会分不清幻象与现实,没有人知道洛娜临死之际看到了什么,这个少女在迪妮莎怀中颤抖,无意识地用鼻尖轻蹭着她,就像一只受伤后寻求安慰的小兽。
这一刻,迪妮莎僵在了原地,她俯瞰着怀中的洛娜,蓦然间觉得无比熟悉。
是在什么时候见过这场景呢
哦
想起来了
这孩子小时候总是想妈妈,经常晚上偷偷在被窝里哭
只有像这样让她把头埋在自己怀里,才能安安稳稳睡去
在洛娜的轻蹭中,时光仿佛回到了从前,迪妮莎又看到自己和小洛娜奔跑在王城的大街小巷,在夏天一起吃西瓜,喝糖水,去森林里看萤火虫。
也看到冬日大雪纷飞,她们一起参加冬祭庆典,烟花在夜幕残留下一道道短暂的痕迹,宛如飞速划过的流星。
“好~那你快快长大,我等你打赢我呀。”…
“迪妮莎,你别逼我我不想跟你打”
“小龙崽,不要总是这么凶嘛,太凶交不到朋友哦~”
“索兰黛尔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一定会让她成为女王!”
“到时候你可以住我家,我照顾你呀。”
“既然你在乎我,那你回到我身边,好吗”
“我宠着的孩子,是给你随便乱打的吗?!”
“为什么,迪妮莎.你为什么会做出这些事?
“崽崽,怎么哭啦?”
“我不能接受你是这样的人”
“走喽!我最爱的龙崽崽!”
“.你对我的爱,难道都是假的吗?都是装出来的吗?”
耳边不断传来两段岁月的回响,往昔记忆犹如烟火变幻,迪妮莎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跳动变得从未有过的剧烈,难言的季动涌遍全身,视线不住模湖,时光变得好遥远,不知何处而来的悲怆在心扉蔓延。
蓦然间,迪妮莎感觉脸上沾了些什么东西,她伸出手指摸了一下,看着指尖的透明液体,心里有些疑惑。
这是什么?
哦,好像是眼泪
好久啊,已经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流泪了
14年的陪伴岁月如梭,真是漫长又短暂啊
似乎只过了数秒,又似乎再度跨越半个人生,迪妮莎拭去眼泪,伸出手在洛娜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语气变得无比轻松:“小龙崽,你知道吗?我发现你跟苏拉真的很像。”
“妈妈妈”洛娜呢喃着,涣散的意识稍微聚拢了一些,却依旧虚弱不堪。
“眼睛,鼻子每次看到你,我都感觉看到了苏拉.你知道你跟她最像的是什么吗?”迪妮莎俯身到洛娜耳边,脸上浮现起阴冷的诡笑,徐徐说道,“你跟她最像的——就是现在这样倒在地上,即将被我割开喉咙的模样。”
霎时间,洛娜的身躯彻底僵住了,连呼吸都完全停止,涣散的童孔重新出现焦点,她侧目圆睁看着迪妮莎,满是死一般的茫然与灰暗。
迪妮莎肩膀不停发颤,起初还在憋笑,到后面直接大笑出声:“哎呀哎呀,藏了这么多年,终于能把这件事说出口了。”
“其实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毕竟你见过墨菲不过也是,墨菲在苏拉死前就被抓住了,没能亲眼看到我杀了她。”
“你知道吗?苏拉真的很爱你诶,她双手双脚被砍,变成人棍倒在地上的时候,你猜怎么着?她开始求饶了!堂堂王之利刃,像狗一样哭得满是鼻涕眼泪,求珀修斯放过只有两岁的你。”
“嗯~珀修斯还是仁慈的,看在兄弟斯汀的面子上没杀你。至于苏拉,珀修斯扔给了我处理,我捅了她多少剑来着有点忘了反正她在被我割开喉咙彻底断气前,就是像现在这样躺着,嘴里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迪妮莎捧腹大笑,笑到后面太过激烈都咳嗽了,像撸狗似的揉搓洛娜那头散乱的红发,调侃道:“恭喜你啊,小龙崽,妈妈之死的最后一块拼图终于找到了,可以安心上路了。”…
“卡卡卡”洛娜双目圆睁,紧咬的牙齿竟因过度用力崩出了裂痕,她的脸扭曲着,呼吸变得愈发急促,炙热,似要把眼前之人烧为灰尽。
迪妮莎抓住洛娜的头发,把她的脸抬起来与其对视,笑眯眯地说:“生气了?这能怪谁呢?只能怪你自己笨啊,那么多年都想不明白。”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来接触你?如果不是珀修斯密令,要我假借亲密接近你、监视你成长过程中的一举一动,我会有那么多闲工夫来搭理你这种臭小鬼?”
“假的,洛娜,都是假的,什么我跟苏拉的友情,什么我对你好,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真情实意?”
“说到底,你跟苏拉都只是两条看不清局势、站错队伍、最后死在我手上的败犬罢了!”
“啊!
”洛娜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她疯狂咆孝着,猩红的液体从眼中汩汩流出,竟是铮铮血泪。
前所未有的炽盛炎斑在洛娜体表涌动着,在极度愤怒的情绪下,她体内龙血之力节节攀升,炎斑涌至双臂时突然冒出腾腾热气,真龙形态的龙骨取代了那些被折断的骨头,竟直接将断臂扳直复原。
“嗤——”在洛娜的怒吼声中,她逆势撑起,龙爪自下而上抓在迪妮莎的腰腹,带起一片猩红血雾。
迪妮莎被击退趔趄了两步,腰身被抓出五道狰狞的爪痕,她伸手摸了些血在指尖揉搓,看着洛娜狞笑说:“学会对我呲牙了,嗯?”
“啊!
”洛娜仰头咆孝着,周身涌动着女王血脉独有的黑炎,暖水湖畔的草木尽数灰飞烟灭,被火焰烧焦的余尽涌至上空,化作了遮蔽天幕的黑霾。
炙热炎风之中,过来传信的那名御前侍卫已然陷入惊骇,怒不可遏地质问迪妮莎:“你在干什么??!
快杀了她!
”
“吼——”洛娜的咆孝声逐渐扭曲,竟发出了巨龙般的吟啸,铺天盖地的龙威席卷四方,御前侍卫的意识瞬间支离破碎,体内器脏尽数破裂,黑血从眼耳口鼻汩汩涌出,就这么当场暴死。
洛娜手一伸,掉落在远处的歃血誓约被血脉力量所吸引,凌空飞回了她的手中。
枪身上的那只眼睛紧盯着浑身炙血涌动的洛娜,充斥着浓浓的惊愕:“未曾「弃誓」,血脉竟能觉醒至如此地步不可思议”
洛娜早已没了刚才的虚弱之态,在弑母血仇的驱使下,心中只有极度的躁动与疯狂,她在血泪中看着迪妮莎,声音扭曲而狂暴:“歃血誓约!给我力量!”
歃血誓约:“不要冲动,以你现在的力量,确实可以碾压任何第6序列之人。但眼前这个人是不折不扣的第7序列,我能在她身上感觉到非常可怕的威压,现在的你还不是对手。”
“所有力量,尽数给我!
”在洛娜的咆孝声中,整座王城似乎都在颤动,下一瞬间,前所未有的黑炎自歃血誓约枪身涌出,炽盛龙火不断聚合,如万江奔腾般汇入她的身体。…
歃血誓约之力被尽数吸收后,铺天盖地的黑炎于洛娜体内爆发,犹如陨星般肆意洒落,她背后突生异物,竟有一双燃烧着黑火的龙翼轰然启张!
“轰——”洛娜震动龙翼,于火焰风暴之中逆势升空,所过之处气流愈发汹涌,直扑天际。
此时,所有身处王城之人都目睹了可怖的一幕,无穷黑火冲垮了笼罩王宫的魂术屏障,高天之上似有滚滚黑潮涌动,就连照耀世间千万年的太阳都变得微渺不堪。
“呵呵.”迪妮莎眼中燃起熊熊战意,这位曾经无可匹敌的「王之利刃」似乎又找到了往昔的尊荣,她傲然伫立仰望着高天之上的洛娜,把手伸向了那把象征着终极威慑力的长剑,“来啊,洛娜·芬·雷格诺姆!”
“唰——”
暮光,出鞘!
象征第7序列赤轮之力的太阳神印在迪妮莎眉心涌现,暮光长剑出鞘的刹那,金色火焰铺天盖地呼啸而起,以她为中心如龙卷般盘旋,愈发庞大,令天地为之变色。
上千倾的暖水湖一望无际,太阳金火席卷过后,暮光剑锋尚未挥动,千万吨湖水竟已有半数蒸发。
暮光长剑熊熊燃烧着,刺眼光芒犹如苍天之上的太阳,入目处尽是璀璨炙金,成了世间唯一的焦点。
迪妮莎屹立于无尽金火的正中心,太阳之力以碾碎乾坤之势呼啸聚集,她抬起剑直指高天之上的洛娜,恐怖威压磅礴如海,似要吞噬一切。
此剑之威,绝不会亚于当年极北雪原上的惊世一剑。
歃血誓约上的那个存在注视着这一切,对洛娜说:“差距太大了,正面对攻,死的一定是你。”
洛娜的杀意早已沸腾,眼中怒意比周围的龙火更甚:“死,我也要撕掉她几块肉!”
“轰——”炽盛龙火在天穹骤然爆发,许多身处王城的目视者都被灼伤了视线,捂着流泪的双眼无法再度直视。
洛娜挥动流淌着熔岩的龙翼,向着宿敌发起了最后的冲锋,她的周身在与大气摩擦中熊熊燃烧,让整片苍穹染上了无边烈火,仿佛有万千火龙狂舞。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当迪妮莎的太阳金火侵袭身体时,洛娜只感觉疼痛有如岩浆般沸腾翻滚,体内仿佛出现了无数根火刺,皮肤、血肉、内脏、骨头都在被炙烤。
饶是如此,洛娜仍完全放弃了防御,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十几年来积累至今的所有力量灌入长枪,然后刺穿血仇之人的心脏!
“轰轰轰——”随着数度振翼加速,最后的距离终于被突破了,洛娜几乎与迪妮莎贴面相迎,两人离得是如此之紧,她甚至能在迪妮莎的双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就在洛娜奋力将歃血誓约刺向迪妮莎的心脏,并准备被暮光长剑刺穿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蓦然间,迪妮莎的手悄然松开,原本指向洛娜的暮光长剑无声向地面坠去,她仰头看着洛娜,原先那种狰狞的冷意荡然无存,唇角微微扬起,微笑曲线犹如花瓣摇曳间的涟漪,充满了往昔的温柔。…
“.?!”洛娜只感觉呼吸一窒,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思考不了,潜意识驱使着她收枪,可无论是积蓄已久的力量,亦或是太过短暂的时间,都让这一切来不及了。
“噗嗤!——”鲜血飞溅。
龙血黑炎与太阳金火悄然平息,混杂着灰尽与硝烟的风吹拂着,抚过满目疮痍的大地,卷起焦土扬向远方,穹顶之上的黑霾终于散去,朝阳重新照耀进这片战场。
偌大的暖水湖畔只有两个人,看上去孤寂异常,洛娜与迪妮莎紧紧贴在一起,歃血誓约已然刺穿她的心脏,从后背传出,枪尖不断滴着鲜血。
洛娜呆呆地靠着迪妮莎,双手止不住颤抖,眼神从惊异变得茫然,最后化作浓浓的恐慌,她不知所措地看着迪妮莎,眼泪不受控制涌了出来:“你为什么.为什么不阻挡”
“咳咳.”迪妮莎不停呛着血,她轻轻搭住洛娜的面颊,声音因血沫变得嘶哑,却难掩一如既往的温柔,“恭喜你啊.小龙崽.70:823这一次,你真的赢了.”
洛娜慌张地想要去给迪妮莎堵伤口,但刚才那一击实在太过沉重,血根本堵不住,她紧抓迪妮莎双臂,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你骗我?.妈妈的事你骗我.”
迪妮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轻贴住洛娜的额头,柔声低语着:“不要哭从今天起,你就是王之利刃了.利刃是不能哭的.否则会被其他人笑话哦”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骗我?!啊?!”洛娜的声音里满是哭腔,她手无足措地紧搂住迪妮莎,就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小兽,“你你撑住.我带你去找奇诺.我让他用天外药剂你一定能”
洛娜还没来得及托起迪妮莎,那满目疮痍的身躯就已经倒向了她,明明很轻,但在洛娜几近崩溃的意识中,仿佛整个天穹踏下,令人窒息的重量几乎要将她压垮。
惊惶与害怕充盈着洛娜的内心,怀中迪妮莎的身体温度在渐渐消散,只有模湖不清的声音传来,进行着最后的道别:“对不起啊.小龙崽.刚才弄疼你了”
“我其实很想再陪陪你但我把自己弄得太脏了你们身边已经没有能容纳我的地方.对不起啊到最后我还是这么自私让你来送我最后一程.”
迪妮莎呢喃着,声音像风中的残烛般越来越微弱,却融尽了此生所有的温柔:“小龙崽从今往后没有人照顾你了自己一个人要坚强啊”
迪妮莎的身躯彻底松懈,倒在了洛娜怀中,多古兰德立国以来最有争议的一代「王之利刃」,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这一刻,洛娜的心像被撕裂般剧痛,耳朵里回荡着折磨神经的鸣响,身体毫无征兆感到寒栗,哪怕是站在阳光之下,都感觉光芒一点一点消失,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色。
她的视线渐渐变黑,意识在窒息感中不断变幻,时而回到过去温馨平澹的时光,看到迪妮莎在校门口里对她招手,时而感觉幼年的模湖记忆被悄然唤醒,自己变成了躺在摇篮里的小婴儿,妈妈在旁边哼着歌谣,细看却是迪妮莎的笑脸。
温暖,幸福,拯救过往人生的场景就像砸在地上的镜子,破裂成了一幅幅残缺的画面。
夕阳下的初遇,雪地中的笑脸,悲伤时的温暖怀抱,还有整整14年陪伴的朝夕岁月,全部在此刻破灭。
洛娜抱着迪妮莎,跪倒在两人并肩走过千百次的暖水湖畔,像一个失去亲人的孩子般放歇斯底里大哭着,庞大的悲怆感涌上心头,心脏就像被撕裂一般,每次呼吸都会带来阵阵剧痛。
洛娜赢了,斩首行动即将赢了,整场战争也马上要赢了。
然而无论胜利多么难得,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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