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1 / 1)

盲妾如她 法采 6415 字 2个月前

盲妾如她!

第87章

“别走!阿姝别走!”

俞姝被男人握住了手腕,她心下发颤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她只是做着最后的坚持。

“五爷,连这点体面都不想要了吗?”

体面。

最后的体面。

詹司柏看着眼前的人,只要他伸手,就能将她扯进怀中。

可他这样做了,便是连这点体面都没了。

她以后,再不会见他了吧?

五爷心痛得笑了起来。

侍卫已经上前将他扯开了去。

他握着俞姝的手,轻极了又慢极了地松开。

“阿姝,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与你不再相隔于河的两岸呢?”

俞姝背对着他,在他的话中止不住哽咽,但她还是摇了头。

“那太难了。”

一阵风卷了进来。

俞姝在风声呼啸中,离开了大殿。

大殿猛然空荡了下来,侍卫松开了五爷,可他恍惚得厉害,又在这毫无暖意的厅里迷茫停留,不知该何去何从。

风一时紧过一时。

殿外。

俞厉没有走进去,他听到妹妹和詹五的言语,心情复杂难言。

詹五来之前,他还想着妹妹将他赶走罢了,但真的到了这般地步,他又没有任何畅快可言。

他叹气,向殿内看了一眼,转身下了台阶。

但他刚走了没多远,一群将领赶了过来,贺激也在。

这些人皆是袁王旧部,平日里俞厉颇多看重。

俞厉见了他们,刚要问有什么事。

这几人竟然齐齐跪了下来。

俞厉一愣,连忙请几人起身,“有什么事不能起身说来。”

但几人竟然都不肯起,几人目色坚决,齐齐开了口。

“王!听闻朝廷那定国公来了杨城,他可是击杀袁王爷的朝廷贼人!

“臣等请杀了此人,为袁王爷报仇!”

贺激和其他人一起都跪在地上,跪在俞厉面前,重复这那句话。

“臣等请杀了此人,为袁王爷报仇!”

俞厉愕然。

他也晓得袁王旧部这些人对朝廷恨意浓重,也晓得他们烦厌曾经的定国公詹司柏。

所以之前詹司柏来寻他,甚至有帮他之意的时候,被他拒绝了。

他那时怒火未消,而他也很难留他在俞军之中。

俞厉看着跪在地上的部下。

他告诉他们,“此人早已弃暗投明,早已不再为朝廷卖命,也早已不是什么定国公。”

然而话音刚落,贺激便问了过去。

“那袁王爷难道就不是此人所杀?”

俞厉正因为秉承袁王遗志,才能顺利收拢秦地兵马,归顺人心以异姓称王。

而袁王恰是被定国公詹五爷亲自击杀。

俞厉无法回答贺激的这个问题,寒风呼啸,他抿着嘴不言语。

这些人跪在地上看着他,没有起身,只等着他的决意。

双方竟僵持起来。

俞姝就在不远处,听到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

她听到这些袁王旧部的诉求,眉头拧了起来。

俞厉只怕妹妹为难,立刻道,“此事与你不相关,你先回去。”

俞姝的眉头却越发压了下来,她刚要说什么,正在这时,有人失魂落魄地从大殿里,走了出来。

贺激一眼就看见了此人。

“定国公詹司柏就在此,往若不肯下手,属下来也是一样的!”

他说完,竟一把抽出身旁将领的佩刀,两步走到了詹五爷身前。

五爷直到他到了身前,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甚至不知道贺激是谁。

贺激在他的目光里,脸上青红了一瞬,接着将借来的佩刀扔到了五爷怀中。

“你是昔日定国公,我亦敬佩你领兵作战之本领,但我贺激曾是袁王近身侍卫,此仇必得一报,你若你我对战,胜败由天!”

贺激说了,径直拔出了自己的佩刀。

然而对面的男人,目光却越过他,看到了不远处的女子身上。

他没有竖起贺激扔过来的刀,反而抬手还给了贺激。

“我已不是朝廷的定国公,也不会与你动手,你若是想报仇......”

他说到此处微顿,目光定在那女子身上。

她一如从前冷冷清清,可眼睛红的厉害。

这些年,他让她为难了吧?

如今,倒是他的一个归宿。

他极淡地笑了一声,朝向了贺激。

“报仇,请便。”

话音落地,众人皆是一愣。

俞厉看到妹妹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伸手拉了她,朝着俞姝轻轻摇了摇头。

俞姝抿紧了嘴,在俞厉的示意下,一时没动。

俞厉同一旁的封林示意了一眼。

而看不到这些的贺激,只看到了詹五爷不愿同他动手的意思。

这又是什么意思?

看不起他,甚至不愿动手吗?!

贺激没有接下五爷递还的刀,但仿佛受了奇耻大辱。

下一息,他朝着那昔日的定国公詹五爷,径直劈了过去。

男人在那刀下,仍然没有任何要动手的意思。

反而挥手将最后能防身的刀,扔去了一旁。

一旁的俞厉等人,皆没有言语,唯有俞姝紧紧攥住了哥哥的手。

然而贺激的刀没有劈下,封林一下拦住了他。

刀没能劈下,人安然无恙。

俞厉不用看一旁的妹妹,也晓得她方才那一瞬,是怎样的心情。

妹妹还是,不那么舍得吧?

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贺激却陡然怒了。

“王这是什么意思?!他可是朝廷的定国公,是杀死袁王的仇人!”

只是他话音未落,闭气眼睛的詹五爷,陡然睁开了眼睛。

“若我愿与俞军一起,愿为俞军尽力,彻底推翻朝廷呢?”

“这不可能!”贺激不信。

男人笑了一声。

“你又怎知不可能?”

他语气里没有犹豫,有的只是看透了的坚定。

俞厉在这话里走上前去。

“那你可想好,若是他日对战你昔日同袍,你当如何?”

这话正是俞姝之前问的那句,一个怎么都绕不开的问题。

这一次,男人依旧是那话。

“我会先劝降他们。”

话音落地,贺激便是一笑。

“劝降?!不还是不肯对战吗?!你能杀他们吗?!”

五爷不急着反驳他,目光从贺激脸上扫过,又落响了俞厉,最后看住了阿姝。

他说舍不得,“他们都是我的袍泽,我舍不得,本是人之常情。若能劝降,我与袍泽不必相杀,而俞军也可大收朝廷兵将势力,有何不可?”

他说完这话,淡淡笑了一声,一字一顿地说了一句。

“执掌天下兵马近十年,詹某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话音落地,众人皆不再言语。

自从詹司柏离开朝廷之后,虽然朝廷没有明说,甚至放出迷雾,但军心涣散了不少。

朝廷怕的,就是他带走了朝廷的兵将。

若旁人说这话,那是胡言乱语。

可今日说这话的人,一个字都没有说谎。

俞厉都忍不住眼睛亮了几分。

朝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三年,他也不过多打下了几座城池罢了。

如此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进京城,也不知道那时候,自己的军队还剩下多少。

若能以劝降的办法收割朝廷兵将,兴许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占下不少城池。

但俞厉还是将这决定的权利,交到了妹妹手上。

他转头看向妹妹,俞姝缓缓走上了前来。

她的声音很轻,看住了眼前的男人。

“你说的都是真的?若是无法劝降呢?”

五爷亦看着她。

“若是没办法劝降,便是各自立场不同,届时兵刀相见,谁都不会手软。”

俞姝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正是因为给出了人情退路,才是真的。

她心下快跳了几分。

“你......不为难吗?”

男人面上不知是难过还是自嘲。

“阿姝,我不为难。为了你,为了孩子,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我忠守的家国,我没有为难。”

为了爱的人,为了爱的国,为了所有。

这是他看透了朝廷,看透了时局之后做出的决定。

他没有为难!

他看住俞姝。

“阿姝,信我,好吗?”

风从两人中间吹了过去。

俞姝一直以为,他们站在河的两岸,但在男人坚定的回答下,她陷入了迷雾之中。

或许,山河变迁,一切早已改变

贺激等人还欲不依不饶。

封林开口问了他们。

“你们是在逼迫王吗?”

“你们到底是忠于王,还是忠于谁?!”

这两句话落在这几人身上,他们无不相互对视了两眼。

不管他们曾经效忠谁,但俞厉现在是他们的王,是这俞地的虞城王。

几人在这话里,皆抬头看向俞厉,又在俞厉沉沉的神色下,犹豫着起了身来。

贺激还想怎样,被封林一把拉去一旁。

“王听说杨城受困,亲自赶来援助,日夜不休地赶路,你们就是这样忠于王的?”

这话一出,几人彻底说不出话了,贺激也抿了嘴。

可他看着一旁的詹五爷,“可是此人......”

封林淡淡看了他一眼,“论公论私,你都不该这样杀人。”

似乎被一语道破,贺激脸色难堪到了极点。

他不由地想着王姬看了过去,可却看到王姬的目光,落在了詹司柏身上,几次似乎想要抽来开来,可却被那男人的目光锁住。

他们眼中,仿佛有说不尽的情绪。

而这些,都与他没有关系

贺激彻底沉默了,封林又劝了那几个旧臣几句,亲自扯着贺激与他们一起离开了。

俞厉始终没说什么,负手沉默。

他这个虞城王待士兵如何,待百姓如何,待他们这些袁王旧部又如何,这些人心中一清二楚。

封林又训斥了几人几句,暂且将他们赶了下去。

人一走,污浊的空气被风吹散开来。

俞厉瞧了离去的人,重重叹了口气。

袁王旧部抱团排斥朝廷降将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了。

连窦首辅这样的朝廷重臣有意效忠,都因着他们强烈反对与之为伍,被闲置虞城教书。

更不要说如今这位杀了袁王的定国公詹五爷了。

封林也不知道此事该如何解。

他犯愁地看了一眼俞厉。

“这事终是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

俞厉何尝不知?

可怎么解才最稳,俞厉亦不知道。

但眼下,似乎妹妹的事情,有了解

詹司柏一步一步走上前来,看向眼前的女子,她没有再转身离开,也没有让侍卫拦在他面前。

她默认着他的靠近,默认着他已越过那“不可跨越”的河流,来到了她身边。

男人苦尽甘来一般,止不住笑起来,他一步上前,到了他日思夜想的女子面前。

可他一分一毫都不敢唐突,他甚至,不敢去触碰她。

一切就像是梦境一样。

男人指尖颤抖着,慢慢地靠近着她。

俞姝在水雾朦胧的视线里,看到了他的鬓发。

男人黑而密的发丝中,不知何时在鬓角掺了根根银丝。

而他肤色比从前更深,眼眶凹陷着。

他没有骗她,他一直在找她。

俞姝看着男人,眼泪落得更凶了。

她怪他也怨他,可在这一刻,她知道自己在他的目光里走不开了。

男人却在她汹涌的眼泪中着急起来。

他手足无措,“别哭,别哭,你眼睛还没好利索,不能这般落泪......”

他用指腹替她拭泪,指尖碰到她脸庞的那一瞬,一切虚幻没有破碎,反而真实了起来。

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这个刻进他心头的女子,完全地拥进了怀中。

将她拥在怀中那一瞬,是前所未有地安心,仿佛这般就能一瞬万年。

女子哭出了声,男人亦落下了热泪。

在河的对岸的两个人,终于跨过千山万水,跨过时间长河,在这一刻,走到了一起。

俞厉不知何时离开又返回。

他把暮哥儿抱了过来。

小人儿家来的这几日一直闷闷的,对于疼爱自己的舅舅,并不能亲热起来。

直到舅舅开口告诉他,“爹爹和娘亲都在,去吧。”

暮哥儿睁大了眼睛。

俞厉指给了他看向了远处。

暮哥儿看到,从没有站在一起的爹爹和娘亲,此刻,爹爹竟然将娘亲抱进了怀里!

就像抱他那样,又似乎有什么不一样!

小人儿惊到了,下一息,惊喜地迈出小步子跑了过去。

“爹爹!娘亲!”

俞厉瞧着外甥的样子,先是叹气,而后又是一声哼。

“父凭子贵罢了。”

詹五爷抱着怀中的人,还有一种不敢相信的不够真实的感觉。

三年了。

她从崖上纵身跳下的那一刻,他拼了命去抓,可他什么都没能抓到。

那种无助的感觉在这三年里,无时无刻不在笼罩着他。

那么多人劝他,他们都认为她不可能再活在世上了。

他不敢听,不敢信,他只要去寻去找,终有找到她的一天。

他抱了眼前的人在怀里,又轻轻捧了她的脸。

她的眼睛红肿起来,他用指腹轻柔触碰她的眼睛。

他一向晓得小娘子性子冷清,寻常不肯动真情。

可这般的她,竟也为他落下这许多眼泪,他不需要她说什么,亦不需要她做什么。

她的眼泪便是上天给他的最贵重的礼物

男人深吸一口气,确认此刻的真实,轻轻吻在了她的额头。

俞姝朝他看过去,鼻尖环绕的,尽是熟悉的男人的气息。

她抬头看着他,看到男人眼眸中的缱绻。

风吹着纱帘飘飞,两人在安静的大殿里对视良久。

直到有跌跌撞撞的脚步声靠近,接着,有个小娃娃一下子扑到了两人身上。

两人都低头看过去,看到了睁着水亮大眼睛的暮哥儿。

小儿如俞姝性子仿佛,言语素来不多,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五爷伸手把孩子抱了起来,抱到了两人之间。

男人抱着孩子,俞姝轻轻贴了贴儿子的小脸。

暮哥儿在这时忽然开了口。

“爹爹和娘亲,在河同一岸。”

五爷一愣,他没听明白,“暮哥儿说什么?”

暮哥儿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他的娘亲。

俞姝讶然看着儿子,又在下一瞬,眼泪滚落下来。

她曾告诉小儿:

爹和娘在河的两岸,河很宽,水很急,娘亲过去不去,爹爹也过不来

他听懂了,他也记住了,还记在了心里,时时念着。

俞姝爱怜得不行,而暮哥儿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确认。

俞姝再看不得儿子这般,心里酸楚极了,她连忙同儿子点了头。

“暮哥儿说得正是,爹爹和娘亲不再分隔两岸,在河的同一岸了!”

话音落地,暮哥儿一手抓紧了他爹爹的衣襟,一手伸向了娘亲。

俞姝握住他的手,越发贴紧了儿子柔嫩的小脸。

五爷看着母子两人,亦明白了孩子的意思。

那条河很宽,水很急,可他用了三年,终是在万千波涛中,游到了对岸。

他抱着儿子,也拥紧了俞姝。

俞厉安排了一家三口在杨城团聚的宿处。

五爷抱着孩子,牵着俞姝的手往回走时,忽然有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贺激?你怎么过来了?”俞姝问。

五爷此前只注意到此人扫过自己时凛冽的眼神,眼下,又看到他落在俞姝脸上时目色复杂。

他默默握紧了身边小娘子的手。

她如今不止是他自己的小娘子,更是这虞城王姬。

俞姝还不知贺激突然拦路,又是所为何事。

而贺激直接叫了她。

“就算不为袁王报仇,王姬与此人一起,恐怕会令王最忠实的部属寒心。”

俞姝在这话里,愣了一愣。

他说得最忠实的部属,是像他一样的袁王旧部吧?

她微微皱眉,在贺激这句话中不由地思虑起来。

一旁被针对的男人,却只是淡笑了一声。

贺激的眼神立时凌厉地扫了过来。

男人自然没有半分畏惧,反而淡淡打量了一下贺激。

“贺将军,以为此事应该如何处置?”

他不慌不忙地问了,贺激仿佛被他的神态越发激怒一般,立时脱口而出。

“杀了你这朝廷的定国公,自然再没有了这番难题!”

他的话说得异常直白。

直白到要杀人。

俞姝在这话里紧皱了眉头,不可思议地看向贺激。

暮哥儿仿佛察觉到了不安的气息,小手攥紧了爹爹的衣襟。

而詹五爷面不改色,脸上仍旧挂着笑。

仿佛眼前这个人要取得,不是他詹五爷的项上人头一样。

气氛凝滞起来,五爷与贺激对视一息,一息之间便似有刀光剑影掠过。

但男人十足淡定,在一息之后,问了贺激一个问题。

“袁王与朝廷襄王混战多年,如今虞城王也与勉王等多王混战,若有一日虞城王一统天下,是否也要杀光所有秦地之外的降将?比如赵勉的部属,同为秦地,甚至可能同为袁王手下的昔日同袍。”

这话问得贺激一愣。

就在之前的杨城守卫战中,对面冲击杨城的敌军,便是他曾经一起吃过酒的付戚。

而勉军里许许多多的将领,他都认识,甚至都一起吃过酒

面对他们,贺激甚至在战场上都没能做到狠下杀手。

可他们和朝廷的将领又有什么两样?

都是俞军的敌军。

五爷没有把话说得那般明白。

可贺激却听明白了,脸上一阵青白交错。

五爷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低声叹了一句。

“非人之罪,是战之过。”

贺激愣住了。

五爷在这时,低头看向一旁的女子。

他稍稍用力握紧了她的手。

“阿姝以为呢?”

他看过去,贺激亦看过去。

俞姝没有直接回应这个问题,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贺激一眼。

“王要用人,天下肯归顺之人皆可用,不论曾经效忠何主。”

她的态度已是十分明显。

贺激唇下紧抿,目光落在俞姝身上两息,转身离去了。

他走了,紧张的气氛散了些许,又未能完全散去。

俞姝在贺激的态度里,不由地想到了许多。

男人看着她,知道她在为她兄长俞厉思量。

他叫了她。

“阿姝信我,会为你兄长一统大业尽心尽力。”

俞姝心里晓得他的态度,可晓得是一回事,听见他亲口说出,又是另一回事。

她不由地看过去。

男人手掌很大,握住俞姝的手用了他极重的力,却又没有令她不适半分。

他要推翻这朝廷。

这话放在从前,俞姝再不敢去想。

可现在,他一遍又一遍地,亲自说出了口。

俞姝眼眶又热了起来,回握了他的手。

“我信你。”

阳光照在残雪上,晶晶亮亮,仿佛所有光亮都照进了詹五爷的心头,

他牵着手爱的人的手,抱着他们孩子走向心的里程。

下晌,定国公詹五爷留在了杨城的事情不胫而走。

消息传得越广,俞厉这边受到的压力便越多起来。

俞姝知道哥哥的难处,去寻了他一回,“哥哥准备如何?”

俞厉没有回答,只是说自己想想办法,将她撵了回去。

“此事总得解决。”

“你好生歇着。此次寻了不少擅治眼疾的名医,马上就要过年了,你若能治好了眼睛比什么都强,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俞姝本想与他讨论一番,但见他自己都还没思虑清楚,也只好走了。

可接下来,消息越传越快,连虞城都知道了。

虞城中袁王旧部更多,都问到了王后孟尔凤处。

孟尔凤出自秦地的孟氏一族,换句话说,他们最初效忠的同样也是袁王。

年关在即,俞厉不便回虞城过年,以免散了前线将士的军心,孟尔凤干脆挺着肚子亲自来了杨城。

她来了,进了门见了俞厉,便着急道。

“王若是迟迟没有一个安排,只怕众将要心了寒,那可万分不利于前方战事啊!”

彼时,俞厉正在房中拭剑,转身的时候,剑光露出来,把孟尔凤吓了一跳。

她扶着肚子向后退去,俞厉连忙收了剑。

“吓着你了?”他把剑收了放去了一旁,转身让妻子坐下。

孟尔凤出身的孟氏是书香门第,哪经过什么舞刀弄剑之事?当下确实吃了一惊,但她更着意袁王旧部不满之事。

她迅速把虞城的情形说了。

“......现在他们议论纷纷,担心王以后会忘了老将,忘了根本!”

孟尔凤这话不可谓不重,她说完,忍不住看了俞厉一眼。

果见俞厉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她连声劝着俞厉别生气,“他们也是害怕王弃了他们。”

“这怎么可能?”俞厉眉头深压,“我俞厉是这样的人?”

孟尔凤说当然不是,“但是,王得拿出来一个态度了。”

俞厉不由看过去,“拿出什么态度?当真杀了詹五不成?我小妹受苦这么长时间,那詹五也是一心悔过,现在好不容易一家团聚,让我杀了妹婿?!”

孟尔凤晓得他处处以妹妹为先,从前俞姝在王都别院养病,还不觉得如何,但眼下却越发显现出来。

“王就算不能杀了此人,果真能留?能用?”

孟尔凤瞧了瞧他,见他一脸怒色微消,一时没说话,低头抚着肚子。

俞厉左右为难许多日了,若是能下一个决定,也早就下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看了一眼有孕在身的妻子,情绪和缓了一些。

“这事,你如何以为?孟氏也该晓得此事了吧,又是如何说?”

孟尔凤见他情绪平缓下来,便拉了他去窗下坐着说话。

“这件事,我爹爹和叔父兄长都商议了,王不能当真杀了定国公,若是强行用他,只怕也要起变。为今之计......”

她说着,看了俞厉一眼。

“王不若,先搁置此人。就让妹妹似从前在王都别院一般,不要轻易现于人前也就是了。”

换句话说,藏匿了他们。

俞厉在这话里,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暮哥儿睡了,在娘亲和爹爹之间,难得的睡得香甜。

五爷给他掖了被子,又起身坐到了俞姝身边。

小娘子看了他一眼,男人将她拥在怀里。

“五爷不困吗?不睡吗?”

这些日,他不知怎么,每晚要握着俞姝的手才能睡觉。

晚上睡着睡着就会醒过来,然后抱了俞姝在怀里,拥着她,亲吻在她耳畔,迟迟不肯入睡。

俞姝有时困的不成了,拍了他的手叫他一起入睡,他却不肯。

“从前睡下比醒着好过,如今却不一样了,我只盼时时醒着,时时都确认你真的在我身边。”

就算半夜他也醒着,一直拥着她良久良久。

当下,俞姝心下酸酸的,半晌,破涕为笑地看了他一眼。

“你也说的太夸张了。”

男人亦笑了起来,“不夸张,都是真的。”

他揽了她的肩,“等到上元节花灯会,我们陪着暮哥儿看花灯去吧。”

五爷看了一眼儿子,“小儿念着这个许久了。”

俞姝也看了看儿子安静的睡颜。

她说好,轻轻点头,但提起了另一桩事。

“我想着,等年节一过,就暂时离开些日子吧。”

五爷在这话里叹了口气,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他不由放低了声音。

“对不起,阿姝,到底是我的身份让你为难了。”

俞姝并不在意,她摇了摇头。

“就算没有你,这事早晚也得闹出来,哥哥他总要面对,早一日晚一日没差别。我想我们暂时离开,让哥哥思虑稳妥再做个决定不迟。”

哥哥固然想留她在身边,但这俞军之中,并不是所有人都这般想。

不然,也不会有三年前那封密信了

她这般说了,五爷自然道好,甚至还有些许期盼。

摒弃凡俗之事,同她隐居山林,那是他这三年几乎不敢去想的梦。

不过他亦想到了旁的事情。

他问了俞姝。

“阿姝,当年揭露你身份的密信之事,查清了吗?”

他说着,低声告诉俞姝,“那封密信,如今就在我手里。”

话音落地,俞姝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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