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保卿其实在温谅点到参观人群主体时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这样的机会放在眼前,不抓住的话简直对不起后几十年的人生。又见温谅对这个项目信心满满,更是吃了一粒定心丸,双掌互击一下,道:“这买卖,我做了!”
黑色的路虎缓缓启动,安保卿旗下经营着数家酒店,只在心里大概估算一下,就有了大概的计划。拐个一个十字路口,他扭过头看着温谅,道:“三星级的话,投资在……”
话没说完就被温谅生硬的打断:“三星标准不够,直接上五星!”
“五星?”安保卿大吃一惊,认真的看了看温谅的脸色,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好半响才苦笑道:“温少,酒店业你可能了解的不多,”他斟酌一下用词,解释道:“一家五星级的酒店成本会极高……”
温谅毫不介意安保卿怀疑自己的判断,在2005年前如果有人放话说要在一个县级区域投资建设五星级酒店,不被众人看成白痴,也会被老婆拿枕头闷死。
温谅笑道:“你是开酒店的行家,自然按你的意思办。不过照我的考虑,直接上五星的好处很明显……嗯,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成本的问题,其实没你想的那么难。所谓成本,精划下来无非四大类,一是建筑物成本,二是非建筑物成本,包括家具、固定装置、设备、室外娱乐活动设施、停车场、环境美化、管道铺设、路面修筑等等,三是软成本,也就是酒店项目整个建设、筹建期的法律咨询费、设计费、筹资成本、保险费、营业准备费用、开业资本金等等,还有一个是土地成本。”
“这样粗略算下来,要是按照国家旅游局1988年制定的评定标准,五星级酒店每间客房的投资额度应该在50万到80万之间,也就是说总投资少说四五千万,多则上亿,甚至十数亿,对不对?”
他知道后世从2004年开始兴起五星级酒店热潮,全国各地争先恐后的立项上马,并从一二线城市向三四线城市蔓延。最疯狂的那几年,几乎每一个正在规划中的城建项目都会看到五星级酒店的影子,在那一个时期每间房的造价在120万元以上。不过考虑到95年的地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其他如土建、设计、内装等成本也极其的低廉,以安保卿在青州的人脉,下一番苦心操作得当的话,完全能将成本控制在五六十万以下,甚至更低!也就是说,最多四五千万就可以满足全部投资,换算下来,手里如果有一千万的资金,撬动这个项目轻而易举。
安保卿瞪目结舌,额头似乎要冒出冷汗来,惊讶道:“温少,你还真研究过这个啊……”
温谅淡然一笑:“要给九哥指条发财的路,我当然得先探探深浅!四五千万人民币而已,又不是美元英镑,单单江东省第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噱头,就能引来多少关注度?能给青州和顺义带来多少曝光率?现在是市场经济,越是会宣传的孩子越有奶吃,单凭这一点,只要项目一上马,市县两级政府给予的支持,将超出你我的想象,资金根本不是问题!”
90年代酒店业的投资来源一般有三个途径,一是由政府部门拨款,挂靠在下属企业名下并参与管理;二是自筹资金,招股合作,几个人或几家企业共同承建;三是采用形式多样的贷款组合,从银行筹集资金。到了2000年后,第一种途径已经近乎绝迹,大多数都是将后两种结合,风险和利益并存!
温谅的打算,就是将三者合一,借助这个看似天方夜谭的大酒店,将身边的势力完美的整合在一起。
能维持利益关系的,唯有利益!
自从上次在依山参观之后,温谅一直在通盘规划未来的发展。依山作为他事业蓝图中最重要的基地,一定要经营的铁桶一般,不容有半点闪失。可依山水厂温谅不想让别人插手,唯有另觅他途,找到一根足够大的胡萝卜,将老虎、狼、狐狸和狗吸引在一起,还得不让他们打架。
大酒店,就是那根胡萝卜!
安保卿的身价虽然不能跟顾时同和范恒安比,但几千万的资产还是有的,不过大多数都是固定产业,根本不可能拿出这么大的数额来投资,所以才会闻言色变。这一方面是格局的问题,安保卿有商人的头脑,却缺乏政治敏感度,同许多这个年代的人一样,常常会忽视政府在经济发展中将要起到的带头作用;一方面牵扯到眼光,温谅知道孔朴舟纪念馆在未来几年的发展潜力,因此才有决心和信心将标准提高到五星,而安保卿局限在当下的认知里,无法做出更大胆的判断,并不能说他不够明智。
被温谅一番话打开了思路,安保卿突然发现原来觉得难如登天的事情,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他起于微末,历经红尘,世情之老练通明自然不在话下,脑海里思绪电转,顷刻间就有了数种法子将这个项目的架子搭起来。
他微微抬头,眼光从温谅的侧脸扫过,心里感概万千,谁能想到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少年,竟然有这样的见识和手段,神态中遮掩不住的佩服和敬畏,让温大叔暗暗一笑。
路虎驶出天水路,沿着华山路向市委开去。
“温少,还有一个问题——就算资金解决了,酒店建了起来,可星级评定标准握在国家旅游局手里,没路子怕是很难办!”
温谅沉吟一下,道:“这个我来想办法,京城里面有朋友可以帮忙……”他想到了宁夕,这两天也该把青河的规划书交给她了。成了生意伙伴,说明大家都是自己人,开口请她帮这点小忙,应该不成问题吧?
安保卿却不知道温谅不过是临时抱佛脚而已,心口猛的一跳,一瞬间不知闪过多少个念头,他当然不会开口询问,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笑容却更加的恭敬,道:“这个买卖太大,我一个人根本做不来。温少,这次你一定得出面拉我一把。”
温谅费了这么多口舌,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不过这里面牵扯比较复杂,有些话不好说的太透,微笑道:“再说吧,我还得上课呢,不一定有多少时间!”
上课?您能找个不那么烂的借口不?
安保卿闻弦歌而知雅意,苦笑了一下,顺势转移话题,道:“如此,顺义县的关系必须得打通……”
安保卿一下就直指问题要害,温谅点点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安保卿还是能让人放心的。
“所以,我要麻烦九哥的那件小事,也跟县里的大人物们有关。”
安保卿这才想起温谅说起依山这项大买卖时,提到要自己帮他一点小忙。也许从开口的那一刻起,温谅就已经料到自己最终会绕到这句话来。
如果真是这样,温谅的心机已然深沉到了可怕的地步!
安保卿不敢怠慢,道:“温少吩咐吧,我一定尽力去办!”
“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你也知道我有想法收购矿泉水厂,不过眼下没有合适的人手和名义去跟依山谈价钱。上次我见你手下那个叶智伟还算机敏,既然你决定要投资建酒店,不妨将两者绑在一起,让叶智伟一起谈谈看,说不定价钱会低一点哦。”
温谅说的随意,可安保卿知道他一直避讳自己的身份,刚才在酒店的问题上模棱两可也正是为此。身为官宦人家的温谅如此小心,也在安保卿的预料之中,本来打定主意会用行动来消除他的戒心,却没想到他会愿意把依山水厂跟酒店牵扯在一起。
见安保卿的神态,温谅何尝不明白他的心思,不过没有多做解释,道:“这样做是为了加大成功的可能性,依山的书记姜万超是个出名的老顽固,我很担心会遇到很大的阻力。你让叶智伟先去趟趟路,探探对方的口风再说!”
温谅刚才说市县政府的支持会很大,那是指后世而言。这个时期改革开放还处在起步阶段,许多做法和思路都会引来非议,再碰上姜万超这种死板分子,结果如何还真不敢断言。如果依山县强硬抵制的话,温谅固然可以请许复延压下反对的声音,可那样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也不是明智之举!
说不得真要应了左雨溪那句话:不干?换人!
安保卿不亏是左雨溪带出来的,眼中厉色一闪,道:“真到了那一步,就搞掉他!”
温谅摇摇头:“姜万超青州官场呆了几十年,人望和官声都不错,把柄不是好抓的。就算身上不那么干净,可要没有合适的借口,就贸然整倒一个县委书记,对大局很不利,许复延也未必会同意……”
听到许复延三个字,安保卿不敢再多说什么,急急道:“那就没法子了?”
温谅抖了抖手中的报纸,轻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法子嘛,还是有的!”
青州市委的大楼,已遥遥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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