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这两句话,洪涛背着手开始踱步。他怀疑过蒋门神一伙人进入了新安全区,还让陶伟帮忙上门探查。结果相貌对不上,就没再继续,只是在笨猪回五区采购时给水蛇带了句话,让他抽时间摸一摸安通机械公司的现状。
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安通机械公司还在,但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谁也进不去的特殊场所了,而是变成了真的机械公司。里面的人员也换了,蒋门神一伙人下落不明。
他们会不会进入新安全区呢?洪涛觉得有三种可能。第一,他们被初秋或者高天一给灭口了,这是最靠谱也是最符合常情的。搞不太光明的秘密研究,一旦暴露必须有人当替死鬼,掐断所有能追查的线索。
第二,他们福大命大造化大,被网开一面放生了,带着细软离开了这块土地,去津门港、长安、长春,甚至其它联盟里隐姓埋名,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第三,他们被人利用的命运还没到头,再次成为某些人的爪牙,目标很可能就是自己。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伙人应该已经潜入了新安全区,并成功隐藏了起来。
前两种情况,洪涛不会再去追究。在这个时代买卖流浪儿真不算罪大恶极,除了陈耀祖那个倒霉蛋之外,自己和他们也没有非保不可的深仇大恨。
最后一种情况,问题就有点严重了。在有心人的安排之下,陈耀祖再加上津门港的事情,完全够得上敌意。就算不够,也能用其它承诺补上。
好在自己无意中得到了部分线索,海鲜商人秦鸿伟很可能就是蒋门神一伙人的掩护。他涉嫌走私海货,蒋门神也曾经在安全区里倒腾过枪械。他来自津门港,蒋门神一伙在加入秘密实验项目之前,也是在津门港混的。
背景、经历相同,抵达新安全区的时间段也接近,完全是巧合吗?在洪涛脑子里,彻底搞清楚某件事之前,巧合就等于阴谋。
“老三,你跑一趟南边找江会长,把这个交给他。”那该怎么搞清楚,现在有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搞呢?洪涛觉得,调查和应对联盟的封锁可以一并进行,搂草打兔子两不耽误。
只是这件事不能由自己出面,也不能依靠陶伟,必须找个完全的陌生人去做,比如救赎者移民。和反抗军比起来,救赎者移民里面藏着不少曾经的苦修会成员,他们接受过比较正规的军事和反情报训练,比较适合这个工作。
另外疆省移民们现在也没啥事儿可干,开荒有限的耕地用不了太多人,抽调几个根本没影响。
说起开荒,这又是洪涛搞的怪。他和江洋深入聊过救赎者与东亚联盟的协议,当时江洋也是谈判代表之一,对细节非常了解。
这一聊就聊出了问题,洪涛马上意识到,交通枢纽大楼、商业大厦、包括南边的幼儿园,这些由联盟政府提供给疆省移民的住宅在产权归属上存在着很容易忽视但又至关重要的漏洞。…
江洋为此还特意联系了赵斌,得出的结论与洪涛猜的差不多。这些住宅既没有租赁合同也没有产权证明,从法理上讲,目前谁都不属于。
可是江洋手里有当初的补充协议,上面明明白白写着疆省移民迁徙到各个安全区之后,联盟政府要免费提供足够的住宅和一定数量的草场、可耕地。
别人可能没有太意识到这些住宅、耕地与罢市有什么具体联系,但洪涛是联盟基础规则的制定者,他非常清楚集体产权和私有产权的划分原则。
假如理事会没有制定新的补充条款,那管理处所谓的补缴税款就是无稽之谈。流民们利用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土地进行商品交换,连营业执照都没有,补缴个毛的税款,哪儿有税款啊!
你说市场是在联盟辖区里设立的,可市场的主体在哪儿呢?连工商登记都没有,从法理上讲就没有市场存在。实际上有不算数,商户们有多少家?从什么时间开始经营?谁也说不清楚,更没法证明。
你说应该补缴两个月,商户们说刚干了三天,以谁的说法为准?是谁官大谁说了算呢,还是谁人多谁说了算呢?或者扔色子决定?
连春雨犯了个大错误,他在矿场里飞扬跋扈惯了,那边天高皇帝远,管理的大多又是犯人,不用太讲规则,也没人敢反抗。
可是这里不一样,就算在老安全区里,管理处想多收税也得先巧立名目,然后再和当地的流民大老打好招呼,想办法不太侵害地方的利益之后才能去割韭菜。
现在可好,他打算言出法随,随便找个理由,依靠强权硬生生压服新移民。假如洪涛不在,这个办法很可能会奏效,江洋他们再能算计也是人生地不熟,对很多规则还在熟悉阶段,无法理直气壮的反抗,更摸不准联盟的态度。
可惜连春雨的命不太好,碰到了洪涛。或者说强行让他上位的那些人,还是小看了这位创始人的狡猾程度,总觉得大权在握就可以为所欲为。
洪涛这次就要给他们好好上一课,告诉这些人啥叫规则,啥叫权衡,啥叫权在法下。
不过在这之前,还得先以罢市为由,在原本捂得严严实实的盖子上撬开一个小口子,看看里面有没有裂缝,能不能借机把缝隙搞得更大!
晚上七点整,那缕幽魂般的电波再次出现了,把联盟政府无端封锁新安全区的做法毫不掩饰的公之于众,顺便又聊了聊十字路口市场的产权归属和补缴税款之间的关系,把管理处贬损的一无是处。
“我湿你北,整整一天了连个电台都找不到,都是日八歘的玩意!”
流民们听得过瘾,连春雨却听得心境胆颤。到现在为止,他确实没搞清楚十字路口市场以及草场、耕地的产权归属,可这也算错吗?
在联盟辖区里的一切东西不都是属于政府的嘛,自己做为政府的一员,难道没权利让一群啥也不是的流民交税?就算说错了,也不该如此当面对抗,简直就是刁民,天理难容!…
“处长……”刚要把桌上的烟灰缸砸在对面墙上缓解一下胸中的怒火,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什么事!”从门缝里看到周敦虎的脸,连春雨把怒气稍稍压下来点。
眼下不光是流民在和自己作对,管理处和治安队里的不少本地职员也都是半死不活的状态。扒拉一下动一下,不追着屁股催就啥也不干。在这种情况下培养自己的班底非常紧迫,哪怕有怒气也得忍着。
“处长,油条得到个绝密消息,您有时间听听吗?”周敦虎没进办公室,只是钻进来半个脑袋,满脸笑容、压低声音,小心的汇报。
“谁?”连春雨没听明白。
“哦,是王正荣……协管队的王队长!”见到领导一脸的迷茫,周敦虎用力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把外号改成了大名,还加上了职务。
“进来说话,在单位里不要鬼鬼祟祟,你是政府公职人员,不要带太多社会风气。”连春雨点了点头,终于听明白说的是谁了。不过他没马上回答见不见,而是对周敦虎展开了批评教育。
“是、是是,我以后一定加强这方面的学习,严格要求自身,在您的领导下努力进步!”周敦虎片刻都没迟疑,从门缝里熘进来立正站好,马上展开了自我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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