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着车子乱转的中年长工长舒了一口气,急忙奔着三人过来,站在车轮上的男孩子也松了口气,咧开嘴笑了起来。李宗梁和中年长工客气了几句,和魏水生一起围着倒在沟里的车子看了一圈,几个人先把车上五只箱子抬到路上,看着车子,也是束手无策,那车的车轴从正中断开,这车无论如何也没法再用了。
四人一起用力将车子抬回路上,放在路边不碍事的地方,中年长工难为的看着路上堆着的那五个又大又沉的箱子,瞄着李宗贵牵着的驴和车子,陪着笑商量道:“几位小哥,这位是我们家少爷,我们东家就住在前面村子里,几位小哥,您看,能不能搭您的车子,送一送,我们东家必定厚谢几位,我们东家是读书人,从前也做过官的,再说这天也晚了,几位小哥也正好到我们村上住一晚,明天一早再上路。”
李小幺跟在魏水生后面,听了中年长工的话,心里苦笑不已,你们东家若是个大字不识的土老财,也许还能送送,又是识字又是做过官的人家可去不得,做官的人都看邸报,这画影辑拿的事,邸抄上可都是附着的,说不定正好看过他们的画影图,他们这一群逃犯,岂不是送上门去了?!
李小幺拉了拉李宗梁,低低的说道:“大哥,咱们还得赶路呢,哪有空给他们送箱子,他家,可是读书识字,还当过官的,家里人肯定一会儿就找过来了,咱们走吧。”
魏水生皱着眉头,拉着李宗梁往后退了几步,扫了眼一脸哀求的中年长工和满眼期待的小男孩,低低的劝道:“虽说••••••可小幺说的也对,就是帮,也得小心点,他们是官家。”
“不是不帮,是没法帮!”李小幺忙紧跟了一句,李二槐袖着手,浑不在意的听着大家的商量,他不操这样的心,反正他听大哥的。
李宗梁转头看着地平线处残余的几缕落日余晖,又转头扫过四周的空旷寂静和不远处黑森森的山脉林地,低着头思量了片刻,抬头看着魏水生,低声说道:“不能不帮,昨晚上咱们就听了一夜的狼嚎,有几只都冲到祠堂边上了,这边离山里更近,只怕一落黑就有狼群猛兽出入,这是关着人命的事,不能不帮。”
“大哥等等!”李小幺眯着眼睛瞄着远处村子里的缕缕炊烟,踩着积雪往前紧走了几步,看着中年长工问道:“你们东家是不是就住在那边村子里?走过去也就小半个时辰?”
“是是是,就是那里,走走就到!近得很,就走走就到!”长工带着惊喜,急忙答道。
李小幺抿嘴笑着,转身回来,拉着李宗梁,低声说道:“大哥你听到了吧,他们走走就回去了,不过念着东西罢了,咱们不能为了替他们护那几箱东西,把自己搭进去!”
李小幺看着眉头紧拧的李宗梁,伸手拉了拉李二槐:“二槐哥,走,咱们跟他说去!”
魏水生看着李宗梁,没有说话,李二槐转身跟着李小幺走到中年长工和小男孩旁边,李小幺看着长工,眯眼笑着说道:“你们家那么近,走走就到了,再说你们还有这么好一头大青骡,赶紧骑着骡子回去吧,这东西先放这里,也没人偷去,纵有人偷了,钱财不过身外之物,保全了人才最要紧,你们少爷总比这几箱东西要紧吧,我们有急事,是要紧着赶路的,这帮你们抬车已经耽误时辰了,可帮不了你们太多!”
说完,也不等中年长工答话,拉着李二槐就往回走,站在车轮上的小男孩叫了起来:“不行!这箱子里全是书,一本也不能丢!人死了书也不能丢,这是父亲说的,保财叔回去叫人,我在这里看着!”
李小幺恼怒的呼着粗气,转过身子,叉着腰,指着小男孩正要训斥,李宗梁从后面拉住了她:“小幺,这法子不行,从这里走到那个村子也要小半个时辰,这雪又深,就是骑骡子也走不快,你看看,这天已经快黑了,他们一老一小,就是遇到只狼都对付不了,算了,别多说了,赶紧把箱子抬到咱们车上,送他们回去,爹说过,这做人有做人的规矩,见死不救的事不能做!二槐赶紧帮着抬箱子去!”
李二槐干脆的答应着,招手示意李宗贵把车子拉过来,自己先奔过去和中年长工一起抬箱子去了,李小幺气得简直要跳起脚来,可看着一脸严肃的李宗梁,到底没敢跳起来,气哼哼的抱着双手大声嘀咕道:“咱们那头老驴,老成那样,哪里拉得动这少爷的几大箱子书!”
“没事没事,用这头大青走骡,可不能累着这位小哥的驴!”中年长工急忙乐哈哈的接道,李小幺斜了他一个白眼,蹭到魏水生身边,拉了拉他,魏水生忙直起身子,跟着李小幺退到车子后边,李小幺瞄着长工和小男孩,低低的说道:“这送过去,今晚就只好在他们家歇下,要是咱们坚持要走,必定令人生疑,再说,这附近也没地方好去,只好歇一晚,等会儿进了村子,得留心记好进村出村的路,嗯,最好,把那个奶娃娃扣在咱们手里。”
李小幺示意着小男孩,魏水生低头看着李小幺,轻轻揉了揉李小幺的头,带着丝似有似无的苦意低声说道:“幺妹想得太多了,这人心都是肉长的,没那么坏,你放心,再说,这里离南越不远,穷乡僻壤的,哪能那么巧,碰到户人家,就能认出咱们来?退一万步,真要是碰到恩将仇报的恶人了,有几个哥哥呢,大不了杀一条血路出来,你放心。”
魏水生顿了顿,声音极是伤感低落的接着说道:“要不是师父心善,哪有我们兄弟,幺妹,人不能见死不救。”
李小幺一时说不出话来,垂着眼帘点了点头。
装好箱子换好走骡,刚走了没几步,天就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长工高举着气死风灯,在前头引着路,李宗贵牵着老青驴紧跟其后,李二槐牵着大青走骡拉着车,李小幺和小男孩坐在车上,扭着头互不理睬,李宗梁和魏水生从车上抽出长枪,提在手里,一左一右跟在车旁,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一路上除了捅死了几条狼,倒也没再遇到别的猛兽,算是平平安安的进了村,李小幺满心的狐疑泛上来,眼珠转着思量了片刻,伸手捅了捅小男孩,大声问道:“你真是少爷?你这么晚还没到家,家人就不担心?也不让人出来找找你?难道算准了你要遇到我们,会保着你回家啊?”
魏水生脚步顿了顿,凝神等着小男孩的回答,没等小男孩说话,前头长工有些不自在的笑着接过了话:“家里不知道少爷今天回来!我今天一早赶到城里接少爷,老爷原本吩咐今天不要赶着回来,明天吃了早饭再动身,到家也就是未正前后,是少爷急着要赶回来,都怪我,也想着回来,就应下了,这要不是遇到你们几位贵人,就成了这几只狼嘴里的血食了••••••哎!长发!是我!少爷回来了!”
中年长工看见不远处一个提着灯笼的年青人过来,忙扬声叫着,长发提着灯笼过来举着照了照,急转身往庄头门口高挂着大红灯笼的大院奔去,一边奔一边高叫:“老爷,太太,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两个长工卸了门槛,车子进了院子,院子四周挂着大红灯笼,将院子照得通明,李小幺跳下车子,紧挨着魏水生站着,小男孩冲李小幺示威般抬了抬下巴,大声指挥着众长工从车子里往下搬着箱子,展示着自己的少爷身份。
月亮门内一片脚步声,几支灯笼从内院疾行过来,一个四十岁左右,中等个,面容安祥的中年男子步子虽急却不显慌张的走进院子,伸手拉起长揖见礼的儿子,中年长工迎着中年男子,连连长揖到底谢着罪介绍道:“老爷,都是小的糊涂,就想着今天能赶回来,偏路上车轴又断了,要不是这几位壮士送少爷回来,小的和少爷差点••••••都是小的糊涂!”
“没事就好,下去歇着吧。”中年男子温言打发了中年长工,转过身,带着儿子走到李宗梁等人面前,抱拳拱手谢道:“多谢几位壮士,鄙姓范,范大立,请问几位壮士贵姓?”
“范先生有礼,不敢当,免贵姓木,这是四个弟弟••••••”
李宗梁和范先生一来一往,拱手客气着,你恭我让的进了前院客厅。
不大会儿,几个长工送了热水、热茶、热饭、热菜和一大壶烫在滚水里的白酒进来,范先生热情的让着五人,李小幺看着紧盯着酒壶的李二槐,抬起脚,狠狠的踩在了李二槐脚上,李二槐咧了咧嘴,忙转过头,不敢再盯着酒壶,李宗梁推开酒壶客气道:“多谢先生好意,父亲有教导,出门在外不能饮酒,父命不敢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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