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兰展续诗
不过大师们都还是比较有节操的,这些人在日本精神自由,物质自由,加之地位尊崇,反而不如国内某些伪大师爱出幺蛾子。
因此沟通起来更加愉快。
不过李君阁还是跟篾匠叔交代了一下,来之前商量好的,刨制竹丝的技术可以尽情展示,反正这玩意儿是时间堆出来的;但是胶漆配方之类的关键的地方,同样涉及到蛮溪竹坊核心竞争力,可不要一高兴就说漏嘴了。
这种专业技术交流李君阁就说不上话了,他就是说得一嘴好竿,装得一手好逼,真到这种过筋过脉的时候,那就要现形,还是藏拙为妙。
干脆拉着张立新,让他开车送自己去兰展陪阿音。
张立新还不愿意,想跟自己偶像篾匠叔待一起,结果被李君阁用胳膊肘卡住脖子,连拖带拽地去了。
来到兰展,人山人海。
日本人对兰花的热爱,跟中国人一脉相承,到这里可见一斑。
进到兰场里,各展台也好玩,主人有韩国人,日本人,巴西人,印尼人,甚至还有很多白人。
不过多数走的都是艳,大,多的路子,跟华夏追求的清雅含蓄气韵幽玄完全相反。
李君阁一路带着张立新往自己柜台走,一路摇头:“庸脂俗粉,不堪入目。庸脂俗粉,不堪入目……”
转念一想,这里都是这样兰花在控场,日本人的欣赏水平是否有国内那样的层次和高度,还真是不好讲,自己的两盆花,很可能要俏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一到自己的展台,心更是凉了半截,人家的展台都是人挨人人挤人,自己这里却是没人。
阿音跟旺财叔和林昭呆在一个角落里,正好奇地往外头打量。
李君阁刚要走近,一个西装汉子一把将他拿住,李君阁反应多快,一下抖开,结果后面又来一人,把住他的胳膊。
李君阁一转头,见到张立新也已经被两外两个男子控制,再看到两人耳朵上的单耳麦,知道情况不对了,赶紧用英文说道:“我是这个摊位的主人,看我脖子上的工作牌。”
两人认真检查了李君阁的工作牌,然后一人挡着其它人的视线,另一人隐晦地搜了一下李君阁的身,这才对他点头鞠躬:“对不起,请进去吧!”
张立新还想跟着进,结果被挡在了展台外边,让他等待。
李君阁跟张立新挥挥手,示意他别着急,来到阿音身边:“我们这展台咋都要长草了?外边那些啥路数?”
阿音笑道:“安啦安啦,刚刚接到通知,有大人物要来我们展台。”
李君阁这才拍拍胸口:“吓死人了,我还以为我们这两盆花是多不受待见呢!”
阿音说道:“正好,趁人少我拍点照片,发网站上去。”
没一会,就见展台来了三位女士,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陪同。
四人都穿得比较保守,三位女士都是精致的西服套裙,带着小帽子,帽子和套裙同色,手里拎着个小包包,拎包包的方式跟阿音梁慧丽他们还不一样,是将小包包放在小腹位置,两手一起拎着。
一位年纪较轻的女士就指着这个展台,对着白居易的画像就哇哇说了起来,两位年纪较大的也不住点头。
李君阁拿眼找张立新,指望他能认识这几位,结果这小子转眼就不见了,估计是跑去欣赏其它展位的兰花去了。
然后就见刚来的几人又欣赏起了五溪仙黄和碧波玉龙,都为五溪仙黄的清香和碧波玉龙的娇美不住点头赞美。
李家沟的这个展台是按唐秘书省一角装饰的,桌上笔墨纸砚俱全,还都不是摆设,实打实的真家伙。甚至砚台里还有墨,水洗里也装上了清水。足见李家沟一行人对这次布置的精心。
年长的那位看完花,接着欣赏了画作,又拿起陈设端详,跟另一位中年女士交谈的语气里充满了惊讶。
中年女士不经意翻开书架上古籍,发现竟然是真品,也是大吃一惊,指着书中的内容,唧唧呱呱跟年长的女士交谈起来。
年轻的那位女士对几案的陈设非常好奇,跪坐在几案前,先是把笔架,镇尺,文玩拿起来玩了一会儿,最后竟然拿笔蘸了蘸墨,在宣纸上书写起来。
李君阁在边上惦着脚看,只见那女士写的居然还是两句诗,“玉轸冰弦新染泪,羽衣金殿久封尘。”
书体是颜体,女士写完就思索起来,似乎还没找到下句。
上句写的《琵琶行》,下句写的《长恨歌》,都是说的白大大的作品。
这时另外两位也过来了,看着宣纸上的汉字,也都开始凝神思索。
见着半天都没有下文,李君阁心里着急,这样耗下去啥时候是头啊?我这兰展还展不展了?
于是走上两步,跟三位女士微一鞠躬,右手摊开,示意拿着毛笔思索那女士将毛笔给他。
那女士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将毛笔递给李君阁。
李君阁跪坐在几前,用颜楷将全诗续完:“玉轸冰弦新染泪,羽衣金殿久封尘。圣明休指琵琶乱,一样伤心别样人!”
格调一新,直接将一首闺怨诗翻成了一首政治讽喻诗了。
看似劝解,其实是隐晦地指责:杨贵妃的死,是你自己作孽,琵琶女的悲剧,也有你的责任!别人的伤心,跟你是一样的,你就休要指责她心不在焉弹错曲子了。
没说出来的意思是:你把你的聪明才智用在音乐上,这本身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错误!
“圣明”二字,就是一种辛辣的讽刺!
三个女子都低低的惊叹了一声,看着李君阁的眼睛都亮了。
李君阁将毛笔搁在笔架上,站起身来向三位女士微微一鞠躬,退到了阿音旁边。
三个女子看了看李君阁,又看了看阿音,都是满意的点头。
这时中年男人凑到三位女士身边,又低声说了几句话,三位女士礼貌的向李君阁这边鞠了个躬,这才施施然的离去了。
李君阁跟阿音当然是不明觉厉的恭送。
那行人走出一段,年轻女子又好像想起什么,快步回来拿起那张宣纸,一边跟李君阁连连鞠躬,一边笑得见眉不见眼的去了。
然后展位周围无形的障壁似乎消失了,人群又逐渐聚拢过来。
旺财叔莫名其妙:“什么大人物?看起来也挺和气嘛。”
李君阁笑道:“管她们什么大人物,我们是来办展览的,净耽误工夫了,几下打发走完事儿!”
阿音好奇:“你们刚刚写什么了?”
李君阁说道:“两句打油诗,半天憋不出下文来,我替他们续上了!”
阿音咯咯笑,在李君阁背上一拍道:“你就会糊弄人!”
张立新这时候跑过来了:“刚刚咋回事?”
李君阁笑道:“没事!估计是日本啥重要人物来观展,看完就走了!”
……
接下来两天,再无它事,五溪仙黄和碧波玉龙,还是吸引来不少的眼球,就连花盆陈设,古籍字画,水洗砚台,都引来不少人细细品味,识货之人还是不少。
中间还有台湾同行来交流,对五溪仙黄的香和碧波玉龙的型都是赞叹不绝,相互留了名片。
今天是评奖的日子,良子,池田老头也来了。
两千多位参赛者入场坐下,静待颁奖。
李君阁跟阿音座位靠前,按李君阁对阿音的说法来说,就是“有戏”。
首先是一个老头上台致辞,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李君阁也听不懂,良子这几天给篾匠叔当翻译说得声音都沙哑了,也懒得翻,只是告诉李君阁这是日本内阁官房长官。
李君阁自己在那里打猜猜,官房,是不是就是吏部?怎么跑兰展上来致辞来了?
不多一会,颁奖礼开始。
先是装饰大奖,由一个将兰花和水族结合到一起的展商获得。
接下来是微型装饰大奖,由那个在蝴蝶兰上作画的艺术团队获得。
接下来四项就是重头戏了。
首先是花型设计,只见主持人又叽里呱啦了一堆,然后背景墙上出现了碧波玉龙的照片。
一行人都欢呼起来,确实,碧波玉龙奇特的花型,是值当这个奖项的。
李君阁也欢呼雀跃,自己却没有上台领奖,而是让林昭陪着旺财叔上前,他心里早就打算好了,旺财叔坎坷这么多年,如果这次兰展能够有所收获,怎么着都要让他扬眉吐气一把。
旺财叔觉得筋酥骨软,被林昭扶到讲台上时还不住颤抖。
接下来是艺术,主持人叽里呱啦一通之后,背景墙上再次出现了碧波玉龙的照片。
这下不光李家沟这帮人,周围参赛选手都轰动了,一起朝李家沟这边看过来。
不过也没有可以指责的,光那兰盆就是大师级水准,东海巨浪的造型和碧波玉龙的叶片融为一体,关键是碧波玉龙的叶片还有两道白边,形如海面上的泡沫带,加上两条龙活灵活现,气韵雄浑,这要搁其它兰展上或者还可能沧海遗珠,可搁到四周都是海,对龙文化也有透彻理解的日本,确实是实至名归。
这个设计是良子和石头叔共同完成的,就由良子上去领奖。
良子是日本人,从颁奖人手里接过奖杯,又和主持人简单聊了几句,这才从台上下来。
然而,事情接下来有些失控了。
清香大奖一出来,五溪仙黄!又是李家沟!
颁奖大厅里惊呼声轰然响起,李家沟众人面面相觑,谁上去顶这个雷?从来没想到拿奖会拿出担惊受怕的情绪来。
组委会也不得不出来维护一下秩序了,主持人将刚刚那位内阁官房长官请上台来,跟他低声说了几句,那长官点了几下头,开始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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