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熬麻糖
李君阁说道:“不过有一条,到时候如果要招临时工,那得紧着李家沟和苗寨的先招。”
朱朝安说道:“那必须的!跟阿冲叔合作那叫一个愉快,东西学了可不老少。你不知道我把阿冲叔那套仪式拿去我爸公司给他们一放,全都给震了!直嚷嚷下次开工要找阿冲叔给看期会看风水呢。”
说完对李君阁说道:“二皮,那我把这几栋木楼打扫完就回城了,等过完大年再回来。”
李君阁笑道:“也该回去了,或者你这几天跟我在村里再转悠转悠也成,这个月基本上每天都要杀猪,天天都能混上疱猪汤喝。”
朱朝安砸吧砸吧嘴,斗争了半天才说道:“还是算了,妈蛋好不容易减下来,别半个月又回去了!”
第二天李君阁拿着老妈老爸开出的清单,跟朱朝安一起回夹川城。
县城里节日气氛也浓重起来,商贩们开始进入销售旺季。
拉着大堂哥开着中巴,李君阁开始了扫货之旅,烟酒茶糖,干果水果,海参海带,鱿鱼墨鱼,福字春联,鞭炮纸钱,娃子们的书包玩具,衣服鞋帽,老人家的红包新票子,还有走亲戚的年礼,……林林总总把中巴都塞满了。
这还没完,老人家们信不过县城里的印刷品,认为没有神气儿,因此上盘鳌乡还得走一趟,粗印滥造的符纸福神,上坟的坟飘毛纸,土制香烛元宝,这些县城里反而买不到,也要备上。
还有黄糖芝麻,清油麻油,酱油麦酱,鸡蛋鸭蛋,粉丝挂面,豆皮腐竹……这些也是盘鳌乡的比县城好,也要备上。
还有做腊肉香肠酱肉的调料,那也是必须的……
一通忙完,这就又三天过去了。
接下来就是各家各户杀猪了,杀猪匠天天往村子跑,去年没杀的大肥猪,今年可不能再放着了,净是三百多斤的,一头猪愣是被多收了五十。
主家一边抱怨杀猪的不地道,一边笑呵呵地递上杀猪钱,大方的还送上两刀肉,老子们李家沟,今年不差这点!
李君阁这段时间就是东家跑西家窜,十处杀猪九处有他,没办法,家家都看上他那一把憨包力气了。
皮娃人性好,那么大老板了,书也读得多,一喊还是笑呵呵的答应。早早就过来了,又肯卖力气,比自家娃子都好使唤。
这娃子大了不由爹娘,以前规规矩矩的娃,出去打工一年都不到,愣是带了一身臭毛病回来……
还是村子里风水好啊,人家皮娃揪着猪耳朵的时候可是说了,明年村里工程不少,差人手,干脆自家娃子就留村子里看看情况得了……
不但能赚净钱,还可以被老子们拘着,媳妇也有零工干,小两口天黑就回家,小年轻待一处还能干啥?
说不定后年我就可以当噶公了呢,呵呵呵呵……
喝酒的时候皮娃还说了,大年一过第一件事情就是在梯田顶上建卷扬机棚子,等棚子修好那种地就方便多了,上千亩梯田还需要老庄稼把式照看着……
老庄稼把式,我靠这不就是说我嘛!我就不信山上寨子里的人有多能耐,我山下人种稻子还能比他们差?
不争馒头争口气!翻年老子就去找皮娃,亮亮手艺!非得把他们给镇喽算完……
就是这皮娃咋回事,疱猪汤净指着素菜夹,说是连着十多天回锅肉都吃伤了……
呃,今年的猪是有点肥,杀猪的还多收老子五十,要不明年不养算求了……
可皮娃又说李家沟是啥富硒带,农产品价格肯定会看涨,养猪再不会出现去年那样卖不出去的情况了,还能挣得比往年多,要不又再多养两头?
妈蛋这念头咋跟跟斗酒一样翻来翻去的,不管了,家里活路一下多了这么多,明年坚决不放娃子出去了。至于其余的,就听皮娃跟小阿音的,他们说怎么干,老子就怎么干!
……
思想就是这样在潜移默化中慢慢转变的,日子也就这样在闲聊笑闹中过去。等到李君阁自家杀猪,这就都到腊月二十了。
李家沟的娃子们都回来了,成群结队地到处跑,哪里热闹就往哪里钻。
满村都是‘红萝卜,蜜蜜甜,看着看着要过年……’的儿歌声。
秋丫头也回来了,刚回村就被老太太们拉到女红群里,一直脱不开身。
家里六个小的电话都打了好多次,都在抱怨被家里拘着不让出门,必须在春节前把作业赶完才能赶过来。
城里哪有乡下好玩,一个个都气得不要不要的。
李君阁只好一边安慰一边忙活。
两口猪大概处理完就腊月二十二了,今天又有事情干,家里会回来六个娃子,过年没有甜食哄嘴可不行,因此今天要熬糖。
麻糖是一种民间传统糖食,全国很多乡村农家都会做。
夹川地区的麻糖有红薯麻糖、苞谷麻糖、红薯苞谷混合麻糖和糯米麻糖,以红薯麻糖最具特色。
奶奶腊月十二就已经拿小麦生上了麦芽,在灶台上保持十度左右温度发十天,到今天刚刚好。
发麦芽也有讲究,当麦芽长到一定高度的时候,为了防止麦芽过度生产而浪费营养,还要在麦芽上面加上筲箕将其盖住避免它见光。
这玩意儿跟蒸黄粑一样费火,因此屋后头没有柴山的人家可不敢这样玩,不然过年煮猪脑壳会不够柴火。
老爸早几天已经打了很多柴火,把厨房后边堆了个满满当当。
一大早李君阁起来要做的事情就是炒花生,炒芝麻,炸阴米。
阴米是糯米蒸熟后再抓散阴干形成的米,可以用来炸米泡,油炸过程中阴米会有一定的膨化作用。因为是过油出来的,所以比爆米花香得多,是做米花糖的重要材料。
只要麻糖一出来,这花生糖,芝麻糖,花生芝麻糖,米花糖也就一并出来了。
弄好这些,李君阁又来到屋外,那一根青冈棍子从磨子眼里擦进去,再穿过放磨盘的架子上的一个孔眼,将木棍固定住,然后用绳子绑牢靠。
这是麻糖熬好后拉糖用的。
然后从猪圈上方的木楼上挑出一挑子红薯,将红薯洗净、削皮、切块。
奶奶开始在一边切麦芽。
一切准备停当,这熬糖就要开始了。
李君阁将红薯块倒入大锅,开始加水煮。
奶奶盛了一碗清水,在水中加入些点豆花用的胆水,拿着刷锅的刷子开始在厨房的门板、门枋、案板、灶台各处蘸洒。一边洒还一边念:“不洁不净,神水改运……不洁不净,神水改运……”
传说只要举行了这个传统仪式,熬麻糖就会出糖多,口味好,熬过麻糖之后家运也会更好。
大火烧了一个小时,锅里的红薯都已经煮得软软的了。
奶奶做完仪式后,开始接手看火的活,李君阁来到屋外开始将切碎的麦芽放进碓窝里边捣成麦芽糊。
待到红薯煮熟,搬来洗净的大木头盆子,将红薯块倒进去,和奶奶一起用长木棒将红薯块捣烂成羹。
接下来将红薯羹入锅,加水,放入适量的麦芽,搅拌均匀。
麦芽糊和红薯的比例大约在一比五十。
接下来开始文火烘煮加有麦芽的苕羹,随着时间的过去,苕羹开始发生神奇的变化,越来越清澈。
麦芽就像一个引子,它的发酵作用使苕羹开始糖化,越来越多的糖水开始从苕羹里转化分离出来。
待苕羹完全分离成糖水和苕渣之后,奶奶拿出做豆花时过滤豆浆用的十字架子和滤袋,将它们吊在绳子上,然后李君阁开始一大瓢一大瓢的往袋子里舀发好的苕水,奶奶摇动着架子,将苕渣过滤出来。
反复几次,再将过滤出来的浑黄的粉汁液倒回大锅中武火煎熬。
一边搅拌一边还要打去浮沫。
浮沫会带出糖水中的最后一点残渣,等浮沫打净,剩下的基本就全是麻糖水了。
接下来就是功夫活了,换到文火,用搅麻糖的桡子均匀搅动麻糖水,直到麻糖熬好为止。
这事要持续到明天早上,耗时二十个钟头,李君阁干脆将手机打开,将电源接上,一会儿追剧,一会儿听歌,一会儿听小说。
手里边一边加火,一边拿桡子均匀搅动麻糖水,干活娱乐两不误。
中间就吃饭上厕所的时候由老爹老妈接了一会手。
晚上大家都睡了,就李君阁还在昏黄的厨房灯光下继续。
奶奶睡到四点就起来了,马上就到麻糖出糖的关键时期,她放心不下孙子的手艺,早早起来盯着才行。
麻糖开始变得浓稠,先是出现芝麻泡,然后是鱼眼泡,之后泡子越来越大,内行话叫“起胀”了。
这说明糖水里的水分开始变得稀少了,奶奶拿过一个小罐子,将糖稀舀了一小罐出来,这是给娃子们吃“绞绞糖”玩的。
然后泡子开始变得大如牛眼,奶奶拿起桡子,糖稀开始成片状往下滴落,行话管这叫“挂旗旗儿”。
到这时候就熬得差不多了,奶奶取过一碗清水,开始“打水碗”。
这道工序得老行家才搞得明白,就是取少量的糖让它在凉水中快速冷却,然后研究它在冷却后的状态,决定能不能用于拉糖。
火候不够那就过嫩,叫神糖,只能成为糖稀不能成为固体。火候过了,那糖里就会“出丁”,会夹杂着一些固体颗粒在里面影响拉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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