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为人,房俊不是一个能够轻易被人左右情绪的人,但他今天确实心情不爽。
谁又能在未来的老婆与送自己绿帽子的和尚面前保持一个好心情?
所以从一到场,他就开始喝酒,不停的喝。
尽管这酒度数不高,饮之寡淡,可毕竟也是酒……
房俊酒量相当不错,饮这种酒,想要醉很难,但是想要兴奋起来却不难。
他现在就很兴奋。
对于什么抄袭之类的传言,他并不在乎,又不是一个立志想要当诗人的男人,别人爱咋说咋说被。何况即便是那些御史想要找自己的麻烦,也完全不可能有证据——除非他们也能穿越到未来……
但是他不介意打脸。
嚷嚷着要把自己钉在抄袭的耻辱柱上的三个人,褚遂良属于旧怨,打他的脸没压力;长孙冲这个小白脸处处针对自己,难不成以为我不知道你撺掇武氏兄弟,想要谋求房家湾码头的野心?打他的脸,没商量;至于那个看似粗豪实则奸狡的萧翼,房俊更是没有好印象,顺道一起打了就是……
当然,不仅仅是想打脸。
人和动物一样,总会下意识的想要在异性面前表现自己最优秀的一面,所以,现在的房俊其实更像一只雄孔雀,他想要在高阳公主面前表现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比那个和尚强的多;也想在房陵公主面前展示自己的优秀,哪怕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求偶的打算;至于长乐公主,房俊也不知道潜意识里是不是正因为有她在,自己的冲动才会更无法遏制……
还有重要的一个理由就是,他似乎对于晋阳小公主的要求,完全没有拒绝的能力……
侍女将一张宽大的案几抬过来,就放在溪边的草地上,笔墨纸砚一一排放整齐。
房俊站起身,没有拿酒杯,而是干脆拎着酒坛子晃晃悠悠的走过去。
喝了一口酒,接过侍女递上的蘸满浓墨的毛笔,想了想,对长孙冲说道:“刚刚不是有人提议行一个飞花令么?哦,是谁来着?酒喝得有点多,记不起了……不过没关系,这第一句令,房某送给长孙少卿!”
一边的萧翼面红耳赤!
混蛋!是我提议的啊,有必要这么无视我吗?这小子还真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不就是顺着长孙冲和褚遂良挤兑你几句吗?
装!你接着装!老子就不信那些诗词都是你写的,屁大的年纪,怎么可能达到那样深刻的思想境界?老子就看看你要写些什么!
长孙冲微笑道:“荣幸之至!”
房俊瞥了他一眼,愈发觉得这家伙帅气的表面下其实有着一颗无比虚伪的内心,顿时觉得长乐公主是有点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摇了摇头,左右领着酒坛,右手悬腕,笔尖在雪白的宣纸上游走,一挥而就。
诸人都已起身离座,凑过来观看。
虽然不少人怀疑房俊的诗词是抄袭而来,但是对他的书法水平,却很少有人抨击。诗词可以事先做好背诵,但是这字确实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半分假都做不得。
在场之人书法水平最高的自然是褚遂良,老褚捋着胡子,连连赞叹,即便心里不爽房俊的为人,亦不得不承认这一手字确实写的漂亮。
楷书的笔画书写一般要逆锋起笔,回锋收笔,将锋芒藏住,极重含蓄。但房俊的字体起笔之处更多的只注重取逆势,从空际逆入,并没有完全把锋芒藏住。收笔时有回锋的意思,但是也不刻意顿挫回锋,强求圆润。
这种写法不但无损于含畜之美反而增添了一种生气和自然轻松感。
而且房俊的字明显借鉴了行书的写法,有行书笔意,点画之间多前后呼应,笔意相连。有的甚至干脆就用行书的写法,笔画与笔画之间有牵丝映带。
褚遂良心底暗叹,这简直都有开宗立派的水平了……
能够在书法上有如此造诣之人,已经不仅仅是勤学苦练就能够达到的了,必然是天资纵横、惊才绝艳之辈,而这样的人,会为了一介虚名,干出抄袭这么愚蠢的事情?
房俊写完手笔,看着自己的字,愈发满意,大口喝酒,鼻端却突然钻进来一股甜香,扭头看去,才发现房陵公主依然挤到自己身边。
宽大的道袍裹住玲珑浮凸的身段儿,峰峦沟壑若隐若现,居然比之暴露的衣物更加惹人遐思,尤其是那一股温馨的体香,更是让人怦然心动……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房陵公主轻声念道,随即皱了皱眉,不解的问道:“怎么感觉好像只是半阙啊?赶紧把其余的写出来!”
房俊哈哈一笑,说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任何事情都要留有余地。”
长孙冲瞅了瞅褚遂良,再看了看萧翼,这两人一脸尴尬,听得出房俊这是在说他们事情做的有些过分……不过长孙冲却是面色涨红,你房二送我这么一句诗是个什么意思?
若是旁人估计会认为这是在劝说要及时行乐,可是放在我身上……
长孙冲有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难不成这房俊知道了什么?
不可能啊?!
下意识的望向身边的长乐公主,见到公主一脸恬淡,清理柔美的俏脸没有一丝异样,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是看向房俊的时候,却凶光毕露,恨不得把这胡言乱语的混蛋咬死才好……
房俊拎着酒坛子灌酒,心情有些沉郁。
他写这两句诗给长孙冲,并不是什么及时行乐那么简单。
过不了几年,晋阳小公主就会在花儿尚未盛放的年纪夭折,所以房俊甚是怜惜,才会对她如此宠溺。然而自此之前的那一年,晋阳公主的同母姐姐、李二陛下的嫡长女长乐公主,已然先一步离开人世、玉殒香消……
不可否认,哪怕只是肤浅的接触,房俊亦对长乐公主生出很浓厚的好感。这并不是说他真的有什么觊觎之心,而是长乐公主的相貌、性格很符合房俊的审美,哪怕只是看着,便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欣然。
如此温婉如玉丽质天生的天之骄女,却在生命最灿烂的时候陨落,实在是一种悲哀。
房俊知道,哪怕他能稍微改变这个大唐的走向,也没有能力去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历史那种强大的惯性,岂是人力能够左右?
所以晋阳公主大抵会如同历史上那般夭折,长乐公主亦是如此……
能够预知未来,这是穿越的莫大福利,亦是他能在这个时空立足的根本,却也让他多出了寻常人不会有的烦恼。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珍惜眼前吧,面对悲凉的命运,只有现在才是最美好幸福的时刻……
命侍女拿走那张宣纸,房俊再次饱蘸墨汁,想了想,提笔挥毫。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房俊抬了抬眼皮,有些吃力,斜眼看着褚遂良,笑道:“这一句,送给褚伯伯。人生在世,自当力争上游,只是当持心守正,别被纷乱的世俗迷了眼,非但夜路要少走,看似浅草的小路亦当小心才是,说不得一不留神,便被草下的石头硌了一下,马失前蹄……”
褚遂良呵呵一笑:“房侍郎好文采!”
心里确实郁闷至极!
你个黄口孺子,居然如此嚣张,这是在警告老夫少惹你为妙,否则说不定你这个藏在草地下的土坷垃就能让老夫马失前蹄?
简直荒谬!
房俊不理他,狠狠灌了一口酒,眯着眼睛看着萧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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