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野店条件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卢龙镇这种地方所谓的客栈,论条件还不如天京城里的贫民窟。
不过话说回来,墨门武者滚冰卧雪都不在意,不至于这点苦都吃不起。
可是不等他入睡,就被一阵喧闹声惊醒。
从窗户向外看去,只见卢龙镇已经陷入一片大乱。
老百信如同没头苍蝇一般乱跑,鸡飞狗跳鬼哭狼嚎一片狼藉。
杨陌高喊了一声:“姐!”
杨千雪已经从旁边窗户探出头来:“我听见了,下去看看!”
两人飞身从楼上跳下,一把拉住一个难民问道:“出什么事了?
跑什么?”
那名难民用力挣扎几下,可是杨陌的大手如同铁钳,他哪里挣扎得开。
只好说道:“你们还u知道?
天水塞被神狸打破了,那帮胡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打过来。
再不跑就没命了!”
杨千雪眉头一皱:“你这话听谁说的?”
“无定军的溃兵已经退下来了,单永明单将军特意派了骑兵过来送消息,让我们快跑!”
“单永明?
鱼世恩鱼大帅呢?”
“听说鱼大帅孤军断后已经阵亡了!你们还不快跑?
再不跑也得死!”
杨陌松开手,放那名难民逃走,随后看向杨千雪:“姐,我们怎么办?”
“我们两个人挡不住神狸大军,先回天京再说!”
夜色之中,客船划开江面。
杨陌看着天空中皎洁的明月,脑海中回忆着白天的经历,感叹着一切就像是梦一场。
“此行的目的,原本是为了来查我自己的身世,但是真相总是兜着圈子和自己绕圈。
竟然意外的知道了王佑的身份,他原来是皇上的儿子,燕国的三皇子。”
杨陌弯腰从脚边捡起一块石头,像小时候一样在水面上打出了水花,美丽的水波纹一层一层的向外扩散。
在他身后已经沉默半响的杨千雪突然开口:“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借着月色两个人看向对方的双眼。
“如果王景的儿子并没有死,甚至可能就是王佑,而燕国的皇子另有其人。”
静谧的湖面分外的平静,就像一名安睡的老人一般慈祥。
见杨陌安静的负手站在船头,杨千雪缓缓凑近,再次谨慎开口:“以父亲当年返回天京城的路线来说,你极有可能就是在那片孤墓附近的树林中被发现的,这样一来…….”“不要!”
杨陌突然大叫一声喊停杨千雪,这一举动可把正在打盹的船夫吓了一跳,他迅速撑住船桨,身体猛烈晃动了几下才停下。
杨陌发愁的挠了挠额头,似乎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过于激动。
于是他心平气和的解释了一番:“我的意思是,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妄加猜测为好。
而且,关于燕国的三皇子,最大的可能就是王佑。”
杨千雪刚准备开口,却被杨陌再次拦住:“眼前一切事情都以战事为紧,皇子的事情我们就到此为止。”
山谷间,一艘客船缓缓向前划去,船桨在水面上划出一道美丽的波澜。
天京城中还像往常一般热闹,各式各样新鲜的玩意都汇集在街头。
突然,城门周围产生一片骚动,一名满身血污的士兵打马如飞自城门冲入街道,一路横冲直撞不管不顾,行人商贩惊叫着四下躲避,只听这名士兵高喊道:“快让开!边关急报!”
朝堂之上,多日连续不断的琐事已经将刘威扬压的喘不过气。
他努力睁大疲倦的双眼,身边始终有宫女掌扇,蔚蓝色的孔雀尾游弋在空中,可是今日的朝堂中还是异常沉闷。
穿着官府的群臣集体跪地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下面众臣皆呼。
“传陛下,天水要塞有紧急军情,无定军副帅单永明参见。”
太监总管禀报后,刘威扬立马坐直身子:“快宣!”
太监总管扯开嗓子,声音回荡在太和殿的各个角落:“宣~无定军副帅觐见!”
此时,跪拜的群臣努力低着头,却纷纷将目光偷偷向后看去。
单永明拖着满身是血的身躯觐见,鲜血顺着他的右臂滴落在朝堂之上。
单永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启禀皇上,天水塞失守,鱼大帅……他阵亡了。”
后半句话几乎是用哭腔说出来的,随后单永明一改往日冰冷的形象,在御前失声痛哭。
这个消息一出,朝堂之内安静的就连掉落一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顾世维半瘫在地,右手紧握一拳接着一拳的锤向地面,他强忍着自己内心的伤痛,用牙齿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喘息之间竟然有一丝鲜血缓缓渗出。
刘威扬倒是语气平和,仿佛一切心知肚明,只是冷声问道:“天水塞如何失守?
把经过细细奏来。”
“神狸,以龙吼巨炮破城……我们的龙吼巨炮却炸膛了。
城墙塌陷,敌兵蜂拥而入,我军寡不敌众……”单永明嘴唇惨白,声音越来越小,下一秒便晕倒在冰冷的砖块上面。
“来人啊,快把单副将扶起来。”
太监总管一边说着,一边就往下走。
而站在最前面的王佑已经双目通红,他又何尝不是最不舍得鱼大帅的一个人呢,想必这偌大的朝堂之上,无一人不为鱼大帅的离去而感到伤感。
此时,群臣中不知道是谁先开了口:“陛下,我们要求墨门给出解释,为什么龙吼巨炮最后会流落至神狸部落!而我军的龙吼巨炮却忽然炸膛!”
“对!我们要墨门的解释!天水要塞瞬间失守,此次我们燕国损失惨重,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罪魁祸首!”
这样那样质疑的声音一个接一个的在朝堂之上响起。
刘威扬道:“众卿所奏确有道理,朕已经请墨门钜子杨烈,返回云中城彻查此事。
墨门这次必须给燕国一个交待!”
待百官退去,太和殿中只剩下刘威扬和王景,以及贴身的侍从。
“陛下。”
王景在身边轻声呼唤着刘威扬,然而却并没有得到皇上的搭理。
刘威扬眼睛正盯着大殿中央那一串血迹,神情迷惘。
王景做了个手势,让身边的侍从也退下,整个太和殿中就只剩下他和刘威扬两个人。
他再次轻声唤着刘威扬:“陛下。”
这次,刘威扬终于微微转了下头,只见他双眼也微微泛着红血丝。
恍惚之间,刘威扬看遍这大殿中的一寸土地,似乎上面还有鱼世恩残留的印记。
从征讨神狸并肩作战,再到无定之变,鱼世恩舍命护驾,再到君臣渐行渐远,直到如今天人永隔。
往事历历在目,是非对错却是一言难尽。
原本认为自己为大燕铸了一口新刀,可以放弃旧刃。
可是如今却又觉得,新刀未必就有旧刃好用。
想到这里,刘威扬自言自语的说着:“鱼卿,希望你不要怪朕。”
平日里能言善道的王景,此刻也变成了哑巴,其他的事情都好,唯独鱼大帅的事情,他并不知道该如何规劝刘威扬。
毕竟,他也是刘威扬手上的一把刀,对无定军并不友好。
“朕知道,无定军不会谋反。
可是一支只知有国不知有君的军队,朕又怎么敢信?
鱼卿,你怎么这么糊涂!为何要殉城?
你若是突围而走,难道朕还会降罪不成?
你是在和朕赌气,是在用你的命,向朕发脾气!”
刘威扬越说越激动,他似乎看见了鱼世恩的影子在大殿中走动。
“鱼世恩!”
刘威扬突然起身大喊他的名字,大殿中间却除了回声之外别无其他的响声。
“朕怎么会真的打压于你?
又怎会忘恩负义?
当年无定城之变,是你救了朕!这些朕都记着呢!你为何就不能改改你的脾气!”
他狠狠的将桌上的茶杯摔了出去,滚烫的茶水溅到刘威扬的袖口上。
王景顾不及烫不烫的问题,及时上前为刘威扬擦拭。
然而袖口的伤痛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刘威扬不由扼腕叹息着:“鱼卿,只愿你不抱怨朕就好!”
见刘威扬如此心痛,王景鼓足勇气开口相劝:“陛下,相信鱼大将军一定能理解陛下的用心良苦。
他一定能够在九泉之下安息。”
刘威扬呆呆的望向外面,望向天水要塞的方向:“传朕的指令,追封鱼世恩为一品大将军,以公侯礼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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