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对凤仪宫了如指掌的颦儿,在前边领路,不然的话,李中易到处乱闯,倒很有可能要出大事。
由于烟气太浓,颦儿很多时候必须十分贴近地面,才能认准方向,速度不可避免的就慢了下来。
手心里的湿意越来越少,李中易心里一急,索性单手揪住颦儿的后衣领,将她的上半身拖离地面,大声吼道:“你就趴着认道,我拖你过去。”
危机时刻,只能从权了。幸运的是,李中易跟着乡军一起训练,体力倒是大大的见涨。
由于有了分工合作,被子由李中易单手顶着,颦儿只需要贴近地面认路,他们行进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终于,李中易在颦儿的带领下,找到了花蕊夫人的寝宫。
颦儿贴近地面,大声呼喊着花蕊夫人小名:“娇娘子,娇娘子,你在哪儿呀?”一遍又一遍的焦急呼喊过后,却始终没有听见花蕊夫人的回应声。
颦儿心里一急,挣脱李中易的大手,从被子底下窜了出去,按照她熟悉的方位,扑向床边。
李中易不敢象颦儿这么冲动,他依然顶着渐渐变干的被子,蹲低了身子,顺着颦儿呼喊的声波方向,一路摸了过去。
等李中易摸到床边,却见颦儿正抱着昏迷不醒的花蕊夫人,奋力地将她往床外拖。
“咳,咳……”李中易被突然袭来的烟气,熏得咳嗽不止,眼泪刷的淌了下来。
好容易止住咳嗽,李中易同时伸出两手,一手去摸花蕊夫人的口鼻,一手摸索着想拿住她的腕脉。
嗯,还好,呼吸还在,没给熏死!
嗯,还好,脉搏还在,真是万幸啊!
这么大的火,屋顶都烧透了,花蕊夫人的寝宫里面,火头竟然还没烧到床上,只是烟气异常之大,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李中易用头顶着已经半干的被子,快速伸出手臂,将花蕊夫人揽进怀中,“咱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梁上突然落下一根火头正旺的粗木,恰好砸在大床之上。
一时间,火星四溅,火苗陡然窜起,令人悚然心惊。
“呀,好险呐,若是再晚半步,娇娘子她,她……”颦儿毕竟年轻,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快走。”李中易的怀里,如今多了个昏迷不醒的花蕊夫人,行动起来比刚才要麻烦得多。
可是,李中易走了几步后,发觉就这么搂着花蕊夫人逃命,实在是碍事,根本就走不快。
危机关头,李中易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索性将花蕊夫人扛上肩头,赶紧撤退。
好在颦儿熟悉地形,领着李中易七弯八拐的,就冲到了殿门口。
就在颦儿和李中易冲出火窟的一瞬间,凤仪殿的房梁,陡然垮塌,发出令人惊魂的震耳声响。
娘的,好险呐,差一点就要为了肩上的女人,丢掉小命了!
李中易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后,脑子里陡然一清,赶忙把挂在肩头的花蕊夫人,塞进了颦儿的怀中。
秦得贵焦急的带人迎了上来,李中易一看见几个傻站着的宫女,心里就来气,大声喝斥道:“还不快点过来,赶紧的,帮着颦儿把贵妃抬去偏殿?”
几个一直发懵的宫女,见李中易动了怒,慌忙跑过来,七手八脚地抬着花蕊夫人进了偏殿。
李中易吩咐秦得贵等人,继续拿各种器皿浇水扑火。虽然他知道,整个凤仪殿都给烧空了,可是,表面工作还得继续做下去,免得落人话柄。
由于担心花蕊夫人被烟熏火燎的折腾出个好歹来,李中易对秦得贵略作交袋之后,就赶去了偏殿。
见李中易快步进了殿内,颦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很有默契的把一干宫女,都赶得远远的。
“贵妃的情况怎样?”李中易好容易冲动了一把,从火堆里捞出了花蕊夫人,如果在这里出现了三长两短,那就是白忙活了一场。
“一直昏迷未醒。”颦儿带着哭腔,反手指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花蕊夫人。
“去打盆水来。”李中易把过花蕊夫人的脉搏,又发觉她的呼吸很微弱,最后摁住了颈动脉,他发觉,她应该是在睡梦中,被浓烟给熏昏的。
颦儿走出去吩咐一声,很快,就端回来一盆冷水。
李中易让颦儿把花蕊夫人给扶起来,然后,将她的口鼻摁入冷水之中。
“咳,咳,咳,”花蕊夫人由于鼻子里吸入了冷水,马上给呛醒过来,咳嗽不止。
“你……你怎么在这儿?你走,你走,我要你走……”
令李中易做梦都没想到的是,花蕊夫人清醒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歇斯底里的要赶他滚蛋。
“微臣告退。”李中易心里异常窝火,连礼都没行,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开了偏殿。
回到大殿前,李中易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不是个滋味。
老子为了救你,傻傻的冲进火堆,差点连命都丢了,你她娘的,不说一声谢谢也就罢了,居然半分情面也不给,直接赶老子走人,我呸。
宫里同时起了三个火头,烧垮了三座宫殿的事,眨个眼的工夫,就传遍了整个成都府。
据事后的调查,应是天干物燥,引发的火灾,而不是人为纵火。
这是个皆大欢喜的结论,失火和纵火,一字之差,后果却有天壤之别。
宫中走水,是常有的事,以前,就连太极宫都烧了个精光大吉。
孟昶也觉得没人敢在宫里头三处同时纵火,不过,宫里的宝贝被烧了不少,尤其是他的寝宫,损失更是惨重。
结果,包括魏庭岳在内的殿中省的三个主要“领导”,因为失察的缘故,都被革职留任,并罚俸三年。
至于具体负责防火的殿中丞等几十名僚属,都被下了大狱,他们的家也被孟昶抄了个底儿掉。
按照李中易的看法,这是拆了臣子们的东墙,用来补贴孟昶损失极大的西墙。
罚俸三年,才多少钱?对于如今的土财主李中易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三座宫殿被烧空了后,重建的工作马上展开,魏庭岳和李中易成了大忙人。
上次扩建太液池的时候,尝到了甜头的孟仁操,再次通过孟仁毅来找李中易。
“当着无咎老弟的面,我也就不说那些虚话了,金丝楠木,我那里还有不少,最粗的一根双手都抱不过来。”孟仁操的胃口颇大,看样子是想把整个太极宫的重建的木料一口吞下。
李中易扫了眼一直笑而不语的孟仁毅,他的心里基本有了数,孟仁操奢侈无度,开销太大,这重建的工程不能完全不给,但也不能给得太多。
因为,孟仁操有个很不好的毛病,心里藏不住多少话。
上次合作,李中易没往自家的兜里装一个大子,身正不怕影子歪,即使传出来一些流言蜚语,他也没啥可怕的。
这一次重建的太极宫,其地位相当于,盛唐时期的大明宫。这太极宫既是孟昶的寝宫,又是日常小范围问政的所在,其工程量之大,重要性之高,可想而知。
“不瞒郡王爷,这一次的太极宫重建,在下也很难单独做主。”李中易依然是老习惯,就算是他可以拍板,也要拖上一拖,推上一推,让孟仁操以为难度很大。
孟仁操咧嘴一笑,说:“无咎老弟,小王早就打听清楚了,太极宫的监造,归于老弟你的名下。”
这一次重建三大殿,魏庭岳一个人独揽了两大殿,却把最大的一个工程交到了李中易的手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一直是李中易所信奉的官场准则。
以魏庭岳的贪婪个性,恐怕又想给李中易挖坑,等着李中易经不起钱财的诱*惑,自动跳下致命的陷阱。
实际上,李中易早就猜到了孟仁操贪图钱财,还会来找他拉工程。
李中易不在乎工程上的那点钱,却在乎一个他等了很久的机会,引子就在孟仁操的手上。
因为,前几天,孟仁操得了个差使,就任宗正寺卿,管着大蜀国皇族的宗谱玉牒以及皇陵。
然而,李中易的大仇人“高新河”,当时因为他在宫里的远房侄女高容华,帮着吹了枕边风,虽然被贬了官,却依然活蹦乱跳,并且是现任从七品下的“和陵”陵台丞(管理皇帝墓地的官)。
“和陵”是孟昶的老爹,蜀国先主孟知祥的皇陵。高新河被贬到那里去了之后,距离成都的官场太远,李中易鞭长莫及。
如今,贪财的孟仁操当上了宗正寺卿,恰好是高新河的顶头上司,李中易久等不至的机会终于降临。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李中易故作开玩笑的样子,说:“郡王,在下听说和陵的差使很有油水?”
孟仁操一听这话,立时火冒三丈,骂骂咧咧地说:“和陵的官员都该杀,这帮子家伙,居然连父皇的陵寝的香火钱都敢贪。”
“还有这种事?六兄,你可不能轻饶了那帮子狗东西。”不知内情的孟仁毅,义愤填膺地添了把大火。
孟仁毅也是孟知祥的亲儿子,父皇陵寝的香火钱,居然给人贪了不少,岂能不生气?
李中易微微翘起嘴角,王大虎确实很有手段,采取银钱女色的办法,三两下就摆平了“和陵”的一个老吏,从他的嘴里得知了许多的内幕。
孟仁操知道的消息,其实就是王大虎散布出去的,目的就是想引起孟仁操的注意。
如今,李中易添了把柴,孟仁毅加了点油,孟仁操的火头已经被点燃,就看后续怎么演变了。
果然,不出十天,孟昶就下了诏,处死所有贪污过“和陵”香火钱贼官,这其中就包括高新河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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