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七年腊月二十八日,雪花纷纷扬扬,莎车城内外一片银装素裹,天色阴沉沉的,寒冷彻骨。徐晋一袭轻裘立于窗前,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飘雪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话说自从在公格尔峰上活捉波斯王子巴布尔,救回王翠翘主仆后,徐晋便率兵返回了莎车,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一直待在莎车城中坐镇指挥,而麾下的明军则四出围剿境内各地的反抗武装,两月个不到,叶尔羌汗国境内便基本荡平了,接下来便是治理问题了。
吐鲁番和叶尔羌这两处地方虽然占下来了,但如何治理却是个大难题,徐晋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是不够用的,所以他也懒得伤脑筋,直接照搬唐朝旧制,设立都护府,实行军事化管理,待日后彻底稳定了,再由朝廷划分行政单位,派遣官员来治理。
简单来说,徐晋把吐鲁番和叶尔羌汗国分成了三大块,一块是安西大都护府,治所位于阿速,管辖塔里木河中下游地区;一块是安北都护府,治所位于哈密;最后一个叫昆仑都护府,治所就在喀什。
徐晋分别任命了谢二剑和王林儿担任安北都护府、昆仑都护府的第一任都护,而他自己则暂代安西大都护府的大都护,倒是俞大猷暂时没有任命,不过,就在上个月初,俞大猷自动请缨出兵讨伐瓦剌。
眼看严冬已至,天寒地冻,徐晋本不同意出兵的,但俞大猷最后说服了徐晋,理由是正因为天寒地冻的,顺明王和安乐王这对狡猾的反骨仔才料不到明军会来攻,而明军则正好趁其不备一窝端掉,免得他们仗着熟悉地形再次开溜。
于是乎,徐晋便拨给了俞大猷五万兵马,上个月初就出发北上了,刘显和李光启等小将也毛遂自荐,跟在俞大猷麾下效力,只是至今,将近两个月过去了,还有两天就要过年,北边仍旧没有捷报传回,徐晋便难免担心起来。
要知道徐晋这次率军平西,麾下满打满算就是十万兵马,如今将过半人马拨给了俞大猷,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俞大猷不幸全军覆没,那他立即就会陷入相当被动的局面。
别看现在吐鲁番和叶尔羌汗国境内表面平静无事,实则只是靠明军的武力弹压着,底下还不知藏着多少暗涌波澜呢,一旦明军力量变得虚弱,那些暗地里的力量肯定会猛烈反扑,弄不好目前的大好形势一夜间就会化作乌有。
所以,北边越是没消息,徐晋便越不踏实,此时甚至有点后悔鲁莽冒进了,常言道贪多嚼不烂,古人诚不欺我,看来这个年注定是要过得不安乐了。
“老爷,该吃午饭了,小姐为你亲手做了饺子呢!”婢女秋雁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道。
正望着窗外沉思的徐晋回过神来,晃了晃脑袋,暗暗自嘲道:“徐晋啊徐晋,你几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其实,徐晋对俞大猷的能力还是相当有信心的,再加上明军的装备和战力,扫平瓦剌绝对没有问题,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天气,在大自然面前,人类实在太过渺小了,现在外面零下十几度,瓦剌的纬度更高,自然更加寒冷,一场白毛雪灾就能把牲畜给活活冻死,更何况是人,所以选择在这季节发动袭击也是相当冒险的行径。
“老爷!”秋雁见徐晋没动,于是又轻轻地唤了一声。
“来了!”徐晋紧了紧轻裘,关上窗门转过身来,微笑道:“秋雁,辛苦你。”
秋雁连忙道:“不辛苦,老爷才辛苦呢,每天要处理那么多公务。”
徐晋笑了笑:“本王是说这几年辛苦你了,一直不离不弃地侍候翘儿,陪她出生入死。等回京后,便由本王作主,把你和二牛的婚事给办了吧,总不能让你委屈了。”
秋雁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道:“侍候小姐是婢子应尽的本份。”
徐晋见秋雁脸嫩,便不再提她和二牛婚事的事了,只等回京后再张罗,总得要热闹一番才是。
话说徐晋是从来不会亏待身边的人,首先二牛本来就是他的本家侄子,而秋雁呢,更是一个敢陪着翘儿跳崖的忠仆,自然更加不能亏待了。
闲话休提,且说徐晋和秋雁进了后院屋子,王翠翘便盈盈迎了上来,温柔地替徐晋脱去了外面的裘服,甜笑着道:“夫君可忙完了?”
徐晋笑道:“哪里忙得完,不过再忙也不能错过翘儿亲手做的饺子不是?”
“就你嘴贫!”王翠翘嗔了徐晋一眼,见他鼻子冻得通红,不禁有些心疼地问道:“下这么大的雪,夫君又出门办事了?鼻子都冻红了。”
徐晋摆手道:“不碍事,刚才开窗透透气,风吹的。”
此时秋雁已经端上来一盆热气腾腾的饺子,徐晋也不客气,坐下来便狼吞虎咽起来,着实有些饿了。
“夫君慢点吃,小心噎着了!”王翠翘给徐晋倒了杯黄酒,便坐在一旁看他吃,眼神温柔得像水一般。
徐晋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翘儿不吃吗?”
“我吃过了……唔!”王翠翘话还没说完,徐晋已经夹了一只饺子送到她的嘴边,笑道:“那就陪夫君再吃些。”
王翠翘拗不过,只好张开小嘴轻咬了一口,徐晋却嗖的把这只咬了一口的饺子送自己嘴里了,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惹得前者红着俏脸白了他一眼。
“翘儿也饮一杯暖暖身子吧。”徐晋笑吟吟地给王翠翘斟了杯温酒。
王翠翘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美眸炙炙地道:“夫君,过两天就是除夕了。”
“是啊,要是往年这个时候,唉……今年这个年是得在这里过了。”徐晋将酒一饮而尽,不由思念起京中的妻儿来。
王翠翘见状不禁后悔提起这话茬,柔声安慰道:“夫君想家了?我看这里的事也料理得差不多了,等过完年应该就能班师凯旋了吧?”
徐晋暗暗苦笑,这么大的一个摊子,哪能说走就走的,只怕明年春节也得在这里过了,除非嘉靖那小子“良心发现”召自己回去。
正在此时,房门却被敲响了,秋雁连忙去开门,亲兵队长赵大头便裹着一阵风雪奔了进来,一边急吼吼地嚷道:“大帅,北边有消息来了。”
徐晋的心扑通地急跳一下,连忙道:“快拿来!”
赵大头不敢怠慢,将一份用牛皮信封装着的急报双手逞了上来,徐晋接过了看上面的印信,正是俞大猷派人送回来了,急忙打开取出里面的信笺看了一遍,一颗悬着的心顿时落地。
原来这是一封捷报,嘉靖七年腊月十三日,经过一个多月的四处打探,俞大猷终于寻着了绰罗斯部的驻帐之地,并冒着大雪发动了突袭,一举歼灭之,斩首两万余,俘虏牛羊八万多头,顺明王桑哈德亦中枪坠马而亡。
“好!好!好!”徐晋连道了三个好字,喜上眉梢地抚掌道:“俞副将果然没让本帅失望啊。”
瓦剌绰罗斯部被灭,桑哈德身死,剩下的杜尔伯特部实力弱少,再加上安乐王吐罗火胆小懦弱,是绝对成不了气候的。
换而言之,徐晋终于可以高枕无忧,过个安稳的春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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