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山马乃泰山山脉的延伸,呈东西走向,主峰海拨高达五百多米,山高而林密,纵横超过十里,往东六十里左右就是泰山,而发源于马山脚下的滨谷河往西蜿蜒五十里许注入黄河,正是东倚泰山,西接黄河。。
隔马山并不是只有一座山峰,而是由大大小小的山头组成,植被覆盖率达到八成,山中古木参天,荆棘丛生,而且还不缺乏老虎和狼之类的猛兽,即使附近的猎户都不太敢独自深入。
旁晚时份,天空下起了零星的细雨,十月初的山中气温更加寒冷了,隐隐有入冬的迹象,遍地都是衰草黄叶,山风呼啸刺骨。
从天空上鸟瞰而下,隔马山深处一座隐秘的山谷中,几座由竹木搭建而成的建筑,在茂盛的草木掩隐之下依稀可见。
此座隐秘的山谷正是唐经一伙马贼的山寨所在,谷中有溪流,汲水十分方便。山谷三面环山,只要在谷口筑起一层屏障,整座山谷就变成了易守难攻的山寨,而且谷后还有隐蔽的小径可以上山,危急时可以从小径迅速撤离。
此时山寨的寨门紧闭,几名身穿短打劲装的汉子正在寨门附近来回巡逻警戒,伪装成树木的箭楼上同样有人在瞭望。虽然山外的官兵摸到这里的可能性很低,但是唐经却不敢掉以轻心,特意加派了人手警戒。
穿过寨门往山谷中走五十步便是“聚义厅”,乃唐经一伙马贼平时聚会议事的地方,偶尔也会用来接待一些道上的客人。
这时的聚义厅中就来了客人,大当家唐经和二当家石伯当亲自接待。客人一共来了两位,一男一女,女子约莫十七八岁,一身短打装扮,体形窈窕高挑,两条扎实的长腿十分扎眼,淡蓝色的双眸,那张冷艳的俏脸充满异域风情,赫然正是薛冰馨,而另一个男的则是孙才。
大当家唐经约莫三十出头,这么冷的天气还穿着一件没袖的褡护,露出两边手臂高高贲起的肱二头肌,显然得孔武有力,他斜靠在大厅正中的交椅上,浓眉稍蹙起,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二当家石伯当差不多四十,脑门光秃秃的,已经呈现出一副地中海形态,而且小鼻子小眼睛,嘴巴还有点尖,咋一看,像头秃鹰似的,人送外号坐山雕。这货此时正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地靠坐在第二把交椅上,眼睛眼碌碌地直往薛冰馨身上打量。
此时,孙才正滔滔不绝地劝说着:“唐大当家,如今大明国力空虚,吏治已经腐败到骨子里去了,天下百姓怨声载道,再加上嘉靖帝不过是个乳臭未干小子,正所谓主少国疑,正是我等英雄好汉建立王候霸业的好时机啊,万万不可错过了。
定国将军王堂,想必大当家和二当家都听说过吧?他亦是本教的教徒之一,在这之前只不过是一名矿工而已。如今他揭竿而起,顿时应者云集,连克莱芜和泰安两县,手下义兵接近五万之众了,声势何其浩大!
唐大当家若肯举旗加入我们,以你的本事拉起一支十万人的大军根本不是难事,届时我等打下万里江山,裂土分封,不仅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能流芳百世,何其快哉。正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吾等亦可取而代之呀!”
这个孙才的口才显然极好,而且还彼有点文化,口若悬河地说了一大通,可惜大当家唐经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并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三当家牟蛮,又岂会被三言两言忽悠了。
而事实上唐经并不看好王堂赵全等人,正所谓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大明又岂是那么容易被推翻的,要知道光是山东一省的卫所驻军就超过十万,更别说周边数省了。
前年江西的宁王起兵造反,对外号称十万大军,数千舟船一路蔽江东下,声势何其浩大,结果呢?还不是被王守仁两个月不到就给灭了。
宁王富甲天下,手下还有数万的正规军尚且如此,更别说王堂这些由流民组建起来的乌合之众了,所以在唐经看来,王堂等人充其只能折腾起些许浪花,最终还是会被官兵扑灭,自己还不如老实当个山大王,何必跟着他们去送死。
另外,唐经还收到了风声,奉旨钦差徐晋已经调来多路大军合围,前不久还收复了泗水县,五百多贼兵和白莲教众被当场斩首。五百多人啊,这些人头要是垒起来恐怕跟座小山似的了,徐砍头是个狠人呐,唐经自然更加不想去招惹。
孙才说到口水都干了,见到唐经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心中不由暗怒,要不是大师兄赵全十分看重唐经手下这支近百人的强悍马队,他都忍不住示意薛冰馨动手擒住唐经了。
孙才强行按奈住火气,端起那杯劣质茶水喝了一口,轻咳一声续道:“唐大当家,不怕跟你直说吧,如今官兵将进出隔马山的所有道路都封锁了,你们山寨这一百几十号人想获得粮食补给是不太可能的,眼看就要入冬了,山寨中的粮食够过冬吗?”
唐经浓眉皱了皱,粮食确实是个问题,如今山寨中的粮食最多能维持两个月左右,到时官兵若不退去,那众弟兄只能挨饿了。
二当家石伯当这时也陷入了沉思当中,他是负责管理山寨日常事务的,山寨中还有多少物资他最清楚了。
孙才察言观色,知道说到点子上了,继续加把火道:“大当家,二当家,不是孙某危言耸听,那个徐晋可是个狠角色,他既然调动了两卫人马来围剿你,不达目的是不肯罢休的。”
孙才提到徐晋,一直神色冰冷的薛冰馨柳眉不由挑了挑,心中五味陈杂,现在通缉她的图像贴到随街都是,她一眼就人出那是徐晋的笔法无疑。尽管明白彼此立场相悖,官剿贼乃天经地义的事,但是薛冰馨心里还是莫名的恼火。当官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这家伙也是个狼心狗肺的,竟然亲自画像通缉自己,岂有此理,亏得自己之前还那么尽心尽力保护他!
二当家石伯当显然被孙才说得有点意动了,目光询问地望向大当家唐经。
唐经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之前镇守太监罗祥派兵围剿隔马山说得过去,毕竟自己袭击他在先,还抢回了一个女人,但是唐经打破头也想不通,为何那钦差徐晋也会咬着自己不放,自己可没招惹过他啊,犯得着如此大动干戈吗?
“这事非同小可,俺再考虑考虑,迟一些再给你们答复吧!”唐经沉吟了片刻才答道。
反正山寨中还有近两个月的粮食,而且很快就要进入寒冬季节,到时大雪一下,说不准官兵就退去了,所以唐经决定拖延一些时日,看清楚情况再作打算。
正所谓树大招风,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加入反贼的队伍。毕竟当个打家劫舍的山贼,官府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插上反贼的标签,那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要么造反成功,要么被诛连九族。
孙才见到唐经态度有所松动,不由暗喜,大度地道:“毕竟关乎手底弟兄的性命前途,大当家再考虑周祥一些也好,嗯,大当家若改变主意,可派人到莱芜县找我们,欢迎的大门随时敞开!”
孙才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心里却在暗暗琢磨,出山后偷偷给官兵漏点消息,好让唐经吃些苦头。
唐经端起茶杯点头道:“好,俺如果考虑好了会派人联络你们!”
端茶送客,这是规矩。薛冰馨和孙才站起来便准备离开。正在此时,一名马贼急急忙行进来,急声道:“大当家,不好啦,三当家受伤了!”
“怎么回事?”唐经和石伯当异口同声地问。
三当家牟蛮带人出山找酒的事,唐经早就得报了,不过却不是很担心,尽管官兵封锁了隔马山,但这么大的山,区区几千人想封锁得滴水不漏是不可能的,而牟蛮等人熟门熟路,要躲过官兵的哨卡还是轻易的。
那名山贼咬牙道:“三当家在外围遇上了官兵的巡逻小队,三个弟兄都被官兵杀死了,只有三当家侥幸逃脱,不过手臂上中了一箭,伤得不轻。是一个名叫谢剑的小年轻送他回来的。”
“谢剑,什么来路?”唐经顿时警惕地顺。
“他自称是定国将军王堂的麾下,特意前来拜访,邀请大当家加入他们共举大事。”
此言一出,孙才和薛冰馨不禁对视一眼,王堂手底下几时有一个叫谢剑的人物了?新近加入的?
话说王堂现在的势力比赵全还要大,已经有点不服管了,所以赵全派薛冰馨和孙才前来劝唐经加入的事,根本没有知会过王堂。
唐经疑地看了孙才和薛冰馨一眼,沉声道:“把人领走来。”
很快,三当家牟蛮和谢二剑就被人带进了聚义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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