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明,朝霞把天空烧得火红!
大辽军中,耶律洪基眼窝深陷。
整整一夜,他都死死地盯着前方的古北关不放,可那道破关就有如巨浪中挣扎的一叶扁舟,风雨飘摇,却迟迟不翻。
“攻!给我猛攻!”
“传令萧古浑,让他率部猛攻!”
“把皮室军也给我派上去!!明日午时,要是还拿不下古北关,让他提头来见!”
耶律洪基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连一直刻意保存实力的皮室军也尽数派出。
不为别的,只为最快拿下这道残关。
昨天,大宋的旌旗已经在关门乍现,说明宋人已经到了。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直觉告诉耶律洪基,不可再拖延下去了,一但宋人真的参战,胜负难明。
“传我召令,命人把大定的大宋使臣都给我抓起来砍了!!”
“把唐子浩的华联铺给我抄了!!”
即然已经撕破脸皮,那也就没有必要和宋人客气。
......
“陛下......”
耶律洪基刚下完令,身边就有人出班高喝。
“陛下......还需慎重啊!”
“嗯?”耶律洪基面色一变,显然这个时候谁帮宋人说话,谁就要倒霉。
可是不光一个人,顿时一众文巨武将出来了七八个。
“陛下,不可啊!”
“你们!!”
“陛下,如今情形尚不明朗,要是真的杀了宋使,抄末了唐子浩,那就真的把大宋得罪透了。时局末稳,万不可再添劲敌!”
“......”
耶律洪本一想也是,“那就......那就传令大定把宋使都给我控制起来,一但大宋有异,立刻处死!!”
说完,再次咆哮:“给我攻!!拿不下来,都他-妈给我去死!”
......
两天,
最艰难的两天......
甚至可以说,决定两国命运的两天!!
然而,尽管耶律重元已经拼尽全力,他也无法坚持两天。
辽朝精精锐的皮室军一出,登时攻城之势凌厉了起来。加上那个要命的缺口,只过半天,耶律重元就几次险象环生。
入夜,纵使耶律洪基攻势不停,但也无法像白天那般不顾一切了,所以晚上反而更好守一点。
但是......
第二天天刚刚亮,辽军的猛攻就一波强似一波,仿佛不要命也要拿下古北关一般。
“不行了!”杨怀玉站在城头,眉头深锁。“坚持不了两天了,最多中午,必破关!!”
“......”
唐奕在他身侧,只觉心中一阵绞痛,“还有一天半,你能行吗?”
杨怀玉道:“依申屠的办法,应该问题不大!”
唐奕道:“再等等......”
“等不了了!”看了唐奕一眼。“我去了!”
说着,转身下了关城,去准备去了。
唐奕下识意地四下扫看,他想找王德用,他想让王爷爷再出出主意,看还能不能再拖一拖。
只是,找了半天,也没见到老将军的身影。
......
一片石,阎王营大帐。
王德用坐于帐中,没一会儿,外面进来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却是黑子和君欣卓。
进到帐中,君欣卓深深一拂,黑子则是抱拳,“您老单独叫我们来,有何吩咐?”
王德用一笑,“有事相求。”
二人怔了一下,却没想到老将军说话这么重,竟用到了“求”字。
王德用也不废话,“老夫拜托你们一件事。”
“您老只管说......”
王德用扬脸指向古北关,“要是这关守不住,我要你二人不顾一切也要把大郎安全带回去!”
黑子急道:“您老放心,不用您吩咐,我们也会拼死护住大郎的。”
“不!”王德用面色凝重。“你没懂我的意思。”
“不顾一切!!”老将军又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
“真的有那一刻,你们要不顾一切!他想救谁,你们不能听!杨家老二、曹家老二,还有阎王营他的那些兄弟,包括老夫在内,一个也不能管!必需不、顾、一、切!!”
......
又看向君欣卓,“丫头,你只要办成这一件事,老夫就记你的好!”
“只要老夫不死,回去之后,你就是我亲孙女!你和大郎的事,我给你做主!”
......
君欣卓闻声,眼中泪雾隐现,重重点头。
......
——
耶律重元疲惫地靠在关城之下,做为军人,他是羞愧的。因为他没能兑现他的承诺,没有守得住两天!
但做为降将,他又是无愧的!因为他真的尽力了......耶律洪基皮室军尽出,真的攻势太猛了。
......
这时。
杨怀玉从城头上下来,在他身前站定。
因为是背身对着他,耶律重元不知道这个宋将脸上是什么表情。
他要干嘛?真的要出城一战?
果然,下一刻杨怀玉冷咧的军令已经发出:
“阎王营整军待命!!”
耶律重元傻眼了,他一度以为,这只是宋人诓骗他们这些降将多守两天的借口。
毕竟这种开始把话说得满满,临阵又缩回去的事情在宋军之中是常有之事。
但是,他们真的要出城......
这时,杨怀玉下完将令转身看了过来。
耶律重元惭愧地挣扎起身、偏头抱拳:
“未能履令,惭愧之至!”
杨怀玉一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尽力就好......”
“下面......看我的!”
说完,回到自己的战友身边,整装,待出!
......
耶律重元心中一暖,好奇地靠了过去,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勇气能让这些宋兵丝耗无惧。
却见......
那一直不着衣甲的“黑骑营”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申屠鸣良接到出战将令,一张黑脸兴奋莫名,双眸之间杀气凛凛。
“来人!!”
“抬甲!!”
“抬甲?”
不光耶律重元不明所以,城下的伤兵、换守的将领,也是不知其然,靠到阎王营近前一探究竟。
下一刻......
都特么傻眼了!
日!!
耶律重元暗骂,还真他-娘是铁疙瘩,刀枪不入啊!?
只见两个辅兵当真是抬着一套漆黑战甲,给申屠鸣良披甲。
五百黑骑营,别说是人,连马都是这种看一眼就让人胆寒的超级重甲!!
耶律重元现在终于明白,这黑汉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底气,敢凭五百骑就能在送魂岗与城墙之间来回冲杀了。
......
这时,唐奕也进了关城,入眼的除了五千精骑、五百铁浮屠!
还有......
还有一员战将!
盔明!甲亮!手持环首重刀,须发皆白亦安坐马上,缓缓行来!
王德用!八十岁高龄!
披甲上阵!
......
——
一看王爷爷衣甲齐备、马骏刀利,唐奕心跳都漏了一拍。
不顾一切地拦在马前,“你,你下来!!”
王德用大笑,“臭小子!跟谁说话这般没大没小!”
唐奕不管,“你,你给我下来!”
说着,上前就要拉王德用下马。
老将军换了个温和的语气,“不小了,别使性子。”
唐奕还是不依,“谁出去也用不着你出去,下来!”
王德用心中一酸,强压着没让老泪流下。
耐心给唐奕解释道:“阎王营除了老邓州营过来的十五个,还有西军来的一小撮,其他还都是兵牙子。杨家小子冲劲儿是有,但也没见过大仗。”
“爷爷得去给他们压阵......”
“就像给你压阵一样。”
说着,再不与唐奕纠缠,一夹马腹,行至关门之前。
......
那里申屠鸣良的五百铁浮屠在前,其余阎王营将士紧随其后,已经蓄势待发。
杨怀玉见老将军到了,让出主将之位。他们都是军人,比唐奕更善于隐藏情绪。
“王爷爷,说几句给兄弟们提提气吧!”
王德用摇头,表情淡然无惧。从十七岁随父出征,老将军这身衣甲已经穿了一甲子,早没了年轻时的热血,多的却是一份沉稳。
“老夫只管压阵,怎么打,还看你们年轻人,你自己说吧。”
......
杨怀玉闻言,下意识抬头,再看了一眼古北峰上的孤庙。
良久......
方收回目光,看向五千袍泽。
竖起拇指往身后一指,“这道门后面,有二十万大辽铁骑!!”
“怕不怕?”
“哈哈!!”申屠鸣良狂放大笑,猛的面目狰狞。
“怕他个卵子!!”
“对!”五千阎王营异口同声。
“怕他个卵子!”
杨怀玉闻声咧嘴......还是那句——
“怕不怕?”
“不怕!!!”
众人恨声大喝。
杨怀玉三问:
“怕?还是、不、怕!?”
......
回答他的,是一声声闻百里的怒吼:
“老子......天、下、第、一!!”
“好!!”
杨怀玉战意愈涨,不由得想想营中一直流传的几句打油诗——
“人间富贵!!爷不恋!”
......
阎王营所在立时沉声接句——
“阎王殿上!!爷不留!”
......
“爷生只做!!汉家犬!”
“爷死也为!!汉家魂!”
“爷就是煌煌大宋的......”
“孤、魂、野、鬼!”
......
“开城!”
“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