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的话,把赵祯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扫得一干二净。
只闻狄青解释道:
“耶律洪基虽看似此一战折损也是甚重,然,除了大定守城死伤一万多是皇家近卫,仪坤州血战死伤的几乎都是松格鲁部和萧古浑部的族兵。三万精锐皮室军毫发无伤,加上大定城里还有近两万。”
“也就是说,耶律洪基的御前近卫尚有五万之数!可以说,只是伤了皮毛。”
“他手里的皮室军还在,他对大辽的实控能力就犹在。各部也不敢违抗皇命,必定要全力佐之。”
“如果我军现在北进,就算趁虚占下燕云,将面对的很可能是契丹八部的所有精锐!”
后面的话,狄青已经不用说了。
西军加神威军一共就二十万,西北不可能一直空着,就这么点儿兵,怎么守得住燕云呢?
守不住,回撤,那进兵燕云就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事后大辽必定报复。万一南下,大宋抵挡不住,那可就是前途未知了。
富弼接道:“也就是说,现在只要我们不动,事实上就没有损失,正应了大郎之前十赌十赢的局面。”
“对!”文彦博道。“大郎之计好就好在我们没有损失,可以随时见机入局。而万幸的是,咱们还没与辽廷撕破脸皮,耶律重元就已经败下来了,对我们几乎没有影响。”
“唉......”赵祯苦叹。“只是,如此收场,那孩子怎能甘心?”
“他可是为了此事谋划了十年啊!”
......
——
众人散去,赵祯思量之下,特意把唐奕叫进宫来,又让文、富二人在侧,一同劝慰于他。
......
“没事儿!”唐奕刚来,就一脸的无所谓。
“我还年轻!此次不成,还有下次。”
唐奕当然不能甘心,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
因为无数双眼睛都正盯着他,好不容易提起来的那口气,也绝不能因此而放下。
赵祯很了解唐奕,知道他心里肯定没有表面那般平静。
一改多日的不待见,和声安慰:
“本来也非万全之策,有成就有败,大郎看开些。”
旁边的文彦博也出声道:“也非全无收获,至少莱州、辽河口咱们已经站稳了脚跟。我看,你之前那个海路入辽的计策大可一试。”
富弼点头:“正是!如此一来倒还简单,只要咱们勤练精兵、积蓄力量,我看不出十年,攻辽可期。”
唐奕知道他们是安慰自己,飒然笑道:“大伙儿不用安慰我,之后如何谋划,以后再说。”
话锋一转道:“现在首要之务倒是可以总结一下,为何会是现在这个局面了?”
唐奕拧着眉头,当真思考了起来,“不应该是这样一个状况啊?”
大伙儿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一直存在心底的疑惑也渐渐浮了上来。
文彦博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现在想来,却有诡秘之处。无缘无故,又得信报,耶律洪基怎么还敢出猎?而且,还分出近卫守卫大定?”
赵祯接道:“而且,萧古浑和松格鲁的动作怎么可能那么快!?”
“难道......耶律洪基早有准备?”
除了这一点,也没什么理由能说得通了。
只有早就知道耶律重元冬月会反,耶律洪基才会准备得这么充足,松格鲁和萧古浑部才会出现得这么及时。
“若非北境大雪这一变数,耶律洪基可能早就把耶律重元的十万大军灭在大定城下了!”
猛然抬头,“难道走漏了风声!?”
众人一怔,“会是谁?”
“耶律德绪!?”富弼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耶律德绪。“他是耶律洪基的族亲,又知道我们意在燕云,很可能......”
“不是!”赵祯立刻否定。“如若是他,他不会隐瞒我们撤出边境的事实。”
“耶律洪基若是知道宋军在边境不设防,根本不会与耶律重元在北古口对峙,慢等各部到齐。而是会急转直入,南下大宋实施报复!”
“那会是谁?”
富弼又想了一下,抬头道:“会不会是......那家人?”
“哪家人?”文彦博出声一问,随即了然。“你是说汝南......”
富弼点头,“梁山伯一纸文章,老夫一直不放心,其中容易泄露的地方实在太多。”
“开封府阅卷之时,谁也不敢保证还有没有别的人看过;那日在殿上,也不保证贾子明注意没注意到那张考卷;甚至到现在,大理寺也不一定就是铁板一块!”
文彦博沉呤点头,“还真有可能,那一家子要是知道此事,说不准就做出什么忤逆之事!”
“肯定不是那家子人!”唐奕笃定出声。
“哦?为何?”
唐奕苦笑,“你们也太小看贾昌朝了。”
“......”
唐奕继续道:“以贾昌朝的本事和才智,若是真想搅和进来,那就不是现在的局面了。”
“说白了,这事儿办的,可以说是十分拙劣!”
至少在对他唐奕,还有大宋造成实质损失之前就已经知道‘不可为’,而即时收手了。
“若是老贾想害我,或者为那一家子谋事,怎么可能干这种遗臭万年,又坑不到对手的傻事儿?”
“老贾就算再蠢,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他是不会干的。”
都不用贾昌朝,智力稍稍超出平均水平的,就不会给耶律洪基报信了。
好比让唐奕自己来办,还特么管什么大辽啊,把消息直接捅给西夏。也不看看西夏的日子都苦成什么样了,李祚谅要是知道这件事......
他肯定连内乱都不管了,定会趁大宋北进,西北疏于防范的时候来攻。这既解决了西夏物资奇缺的问题,又安抚了各部的怨气,还把李杰讹变成了一招臭棋。
到时候,西夏与大辽边乱自解,而大宋却要面临耶律洪基、耶律重元,西夏三方面的压力,赵祯和唐奕立马就成了千古罪人。
哪会像现在这样,连根毛都没伤着就特么散场了?
......
赵祯细想,还真不是那家子人能干出来的蠢事。
唐奕道:“会不会是耶律洪基在幽州早就布有眼线,提前察觉了呢?”
赵祯摇头,“按说,这么大的事,不太可能是眼线提前那么长时间就探了出去。”
可是,一想耶律重元那不靠谱的样子,赵祯也拿不准了。
“此事慢慢再查,大家也不必多想了......”
“大郎啊!”
“已经输了一阵,这下一阵可就不能再输了。”
唐奕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赵祯挤出一丝笑意,“状元!!这就是你的下一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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