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曙很清楚这一次对倭国用兵的真实目的,但是却不妨碍他的好心情。
就在不久之前,钱乙给王青请脉,确定怀上了宝宝。
在那一刻,赵曙笑得像个200斤的胖子……终于不负众望,皇家要后继有人了!相比起当年的赵大叔,赵曙也好不到哪去,他央求钱乙,让他留在太医院,随时给皇后保驾护航。然后赵曙又下旨意,增加两倍的佣人,伺候王青,而且每天只要处理了政务,就一定过来,小心陪伴着,生怕出一点差错。
而且赵曙还大言不惭,告诉王青。
“当年父皇把青唐封给了我,当咱们的皇儿出来,我就把倭国封给他!”
王青忍不住一笑,“陛下,貌似倭国还没并入大宋呢,而且给咱们孩子封个倭王,多难听啊,也亏你想得出来!”
赵曙一拍脑门,恼怒道:“我怎么没想到呢!”
他真的在宫里来回乱转,转了好半天,才说道:“朕这就下旨意,不许用倭国的名字,改成扶桑,我们的皇儿是扶桑王,他的父皇是青唐王,他是扶桑王,一东一西,太好了!我这就去办!”
王青拿赵曙一点办法没有,你成熟点好不,重点是倭国还没打下来,更重要的是肚子里的还不知道是不是儿子呢!
赵曙不管这些,他充分相信这一次出征的阵容。
王韶负责居中调度,前方出兵作战,由杨怀玉负责,先遣队则是王宗翰的禁军,全部装备最新式的火铳,训练充分,舅舅和外甥的组合,绝对是上下一心,所向无敌!
除此之外,赵曙还调动了200艘战船,其中有50艘是配备了火炮的风帆战舰。
如此武力,在当世,堪称第一!
在誓师出征的这一天。
赵曙全身盔甲,金光灿灿的,好像个小金人,他骑在一匹黄色的骏马上,从军前小碎步走过,每经过一队,就有士兵高声大喊:“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
到了最后,所有声音汇聚在一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曙兴奋地浑身战栗,小脸通红!
他用力拔出天子剑,高高举起。
“大宋必胜!”
“大宋必胜!”
“大宋必胜!”
……
恍惚间,似乎整个京城都跟着呼喊,声音回荡,经久不息。
王宗翰骑着一匹神骏的黑马,绷着小脸,努力让自己更加威严一些。他举起手臂,指向前方。
“出发!”
士兵应声而动,踏着整齐的步伐,从校军场出来,向着河北而去。
京城的百姓,夹道欢送,目睹着雄壮的人马,从面前经过,这一刻,大家伙的心都是暖烘烘的。
老百姓不会在意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们只知道,倭寇杀了大宋的人,朝廷就派遣大军,去讨伐倭国,替他们出气报仇!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多么热血的一句话!
只是很多年之中,大宋的上下,都不敢面对这一句话,仿佛不存在似的!
直到今天,他们发现,终于可以发自肺腑,大声喊一句!
犯我强宋者,虽远必诛!
不惜跨海征讨,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要付出代价!
老百姓们,尤其是京师的百姓,他们的心是暖暖的,由衷的自豪。
漕运虽然乱了,京城的生活受到了影响,但是百姓们信心十足。朝廷有精力去管倭国的事情,怎么可能放任漕运糜烂下去,等着吧!要不了多久,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不,是更好!
只怕领兵的将领也想不到,他们的出师,竟然能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狗牙儿也没多余的心思考虑,他艰难提起了毛笔,仿佛重若千斤。
每写一个字,都要反复思量,用了大半夜的时间,才给老爹写了一封信,仔细检查之后,小心翼翼封好,让人送去!
“爹啊,可千万别骂我啊!”狗牙儿默默祈祷着,原来这一次请战,完全是先斩后奏!别说王宁安了,就连他娘都没告诉!
……
“这个小王八蛋,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王宁安气得要把信团起来扔了,可是只团了一半,又想到可能很长时间收不到儿子的消息,他又把信铺平,小心翼翼放在怀里。
当收好书信的一刹那,王宁安突然苦笑了一声。
“这就是当爹的滋味啊!”
他站起身,向南眺望,一条长江,横亘眼前,江水滔滔,白帆点点,许多渔民都忙着捕捞,为了生计挥洒汗水,航道之上,有巨大的商船往来,载满了沉甸甸的货物,一副繁忙的景象。
这一条江!
就把大宋隔成了两部分!
自从变法以来,江南的官吏士绅,就仗着天高皇帝远,阳奉阴违,扭曲变法,曲解国策……弄来弄去,江南俨然化外之地,很多考察之后的人都告诉王宁安,过了长江,就是完全不同的世界!他们竟然用鬼域两个字形容!
到底该多可怕?
就让我会一会江南的诸公吧!
不过在过江之前,还要做一些功课。
王宁安首先下令,将这一次俘虏的倭寇全都推出来,排成整齐的一排,在每人的背后,都站着一个手持鬼头刀的刽子手。
伴随着一声令下,屠刀高举,人头滚滚!
浓重的血腥气,直冲天际。
围观的百姓,发出阵阵欢呼,很多人都拍手称快,朝廷干得太好了!敢进犯大宋,砍头便宜你们了,应该千刀万剐才解恨呢!
就在很多百姓以为行刑结束的时候,又有人推出了一帮人。他们很是狼狈,穿着罪犯的衣服,满脸污垢,踉踉跄跄,有的人干脆是提过来的,都不会走动了。
监斩官站起,他高声念诵,每一个犯人的名字。
听到这里,百姓彻底傻眼了。
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大名鼎鼎啊!
原来他们都是漕帮堂口的龙头,随便拿出一个,都是徒子徒孙一大帮,平时都横着走,哪怕面对地方官吏,也没有半点客气。
就仿佛这个天下装不下他们,嚣张跋扈,简直到了极点。
当然了,漕帮也的确有这个底气,他们人多势众,谁敢动他们!
朝廷都要靠着漕运,而漕运又离不开漕帮,连皇帝佬的饭碗都攥在他们手里,哥们就是这么拽!
只可惜,他们遇上了更拽的!
“杀!”
一声令下,十位漕帮的龙头被推到前面,一起砍头,当血光迸溅的那一刻,老百姓本能闭上眼睛,很多人都不信,神通广大的大龙头怎么会死!
说不定啊,在下一秒,人头会飞起来,重新回到脖子上,继续作威作福,为所欲为。
只是他们想象的那一幕没有发生,而是又有10位被推了出来,立刻斩首……就这样,又砍了一百多位漕帮的大人物。
吃瓜群众,长吁短叹,感慨万千,总算是见识了,回去也好跟其他人吹牛了。
正在要走的时候,突然又有一群人被推了出来!
我的天啊!
这是要杀多少人啊?
监斩官还是满脸严肃,继续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念道:“下面要处斩的是民怨极大地贪官污吏,他们勾结漕帮,盘剥往来,贪墨数额巨大,更有甚者,抢男霸女,无恶不作,豢养打手,卑鄙阴险……更有人唆使工人,停止工作,扰乱漕运,罪不容诛!”
“斩!立!决!”
当把这些官吏推出来的时候,百姓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大家欢声雷动,好像过年似的!
有人用力拍巴掌,把手都拍红了,也不肯罢休。
朝廷终于玩真的了!
其实说起来,普通的苦力民夫,哪有愿意和朝廷对抗的,那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之所以闹得这么大,就是因为有漕帮,有官吏在背后撑腰,老百姓不敢不听,谁都知道县官不如现管。
朝廷的神仙拍拍屁股走了,他们却还要生存,哪敢得罪有权有势的人物。
对他们来说,朝廷就好像酒楼的宴席,而这些人,则是手里的窝窝头,朝廷再好,也摸不着,手里的才是自己的命!
这就是老百姓最朴素的认知,他们根本不信朝廷。
王宁安这段时间,抓了上万的人,他从中挑选了一批民怨很大的,集中处斩。
从中午到黄昏,好多刽子手的胳膊都砍得肿起来,抬都抬不起来。血水染红了运河,尸体堆积成山。
而老百姓也彻底领教了西凉王的厉害!
百姓们终于相信了,原来真的有一股力量,可以砸碎陈陈相因的旧规矩,撕开层层锁链……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朝廷还是有希望的,还是有人主持正义的。
几乎死寂的心,恢复了跳动,一颗颗火星,联合起来,大有变成燎原之火的态势。
当然了,还有更多的人将信将疑,这一次处斩的人员也远远不够,但至少扬州的百姓感觉到了,他们成群结队,呼朋引伴,在王宁安要坐船过江的那一天,从四面八方赶来。
大家伙向四周看去,他们也是大惊失色,怎么会这么多人?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短暂的吃惊之后,他们排列在江边,目送船只南下。
“王爷一路平安!”
“王爷,要多杀贪官啊!”
“一帆风顺!”
……各种各样的喊声,站在甲板上,王宁安看了看一旁的拗相公,由衷笑道:“介甫兄,这就是当官最大的满足吧——值了!”
王安石深以为然,“的确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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