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我们一家子正在吃晚饭。
寒衣节后,天气逐渐转凉,老妈今天炖了一只老母鸡,而且是用那种土砂锅炖出来的,格外的香。
老妈夹了一只鸡腿在谢一鸣碗里,谢一鸣在家里的这段时间,老妈已经把谢一鸣当成儿子看待,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要给谢一鸣留一份。
谢一鸣倒也懂规矩,把鸡腿夹到我面前:“师父,鸡腿孝敬你吧!”
谢一鸣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个鸡腿。
我笑了笑说:“肉太多了,我不吃,你还年轻,多吃一点!”
“好嘞!那我就不客气啦!”谢一鸣还真是不客气,一听我拒绝,立马就把鸡腿塞进了自己嘴里,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就在这时候,门外闯进来一个女人,看上去三十几岁的样子,哭哭啼啼的,看上去很急,也没敲门,一下子就闯了进来,进来之后就站在院子里喊:“杨大师!杨大师!”
谢一鸣望着我:“师父,这是咋的?该不会是找你讨情债的吧?”
“去你大爷的,吃饭就吃饭,别那么多话,当心鸡骨头卡了喉咙!”我瞪了谢一鸣一眼,放下筷子,走到外面院子里。
那个女人看见我,扑通一下就跪在我的面前,把我吓一跳。
我赶紧伸手去扶她起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女人自我介绍了一下,我才知道,原来这个女人是张磊的媳妇。
张磊的媳妇如此焦急地跑了找我,我的心不由得紧了一下,问她是不是张磊出什么事了?
张磊媳妇说:“张磊倒是没有大碍,只是……只是那个四个工友的家属全都找上门来,说要让张磊血债血偿。杨大师,你出面帮帮我们家张磊吧,你出面,那些人肯定得听你的!”
我皱了皱眉头,谢一鸣还真是说准了,那死去的四个工友家属,第一时间不是想着怎样处理后事,而是上门找张磊的麻烦去了。
张磊的媳妇都求到家里来了,我哪能袖手旁观呢?
我点点头,披上外衣就跟着张磊媳妇出了门,谢一鸣放下碗筷,从后面追了上来:“师父,等等我,我跟你一块儿去!”
出了家门,张磊媳妇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回了家。
还没走到家门口,老远就看见门口围着很多人,大多都是那四个工友的家属。
此时此刻,那些家属义愤填膺,有人在破口大骂,有人在挥舞拳头,还有人在大喊着赔钱。
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人性就是这样,平常没出事的时候吧,都跟亲兄弟似的,你在我家喝酒,我在你家串门。现在一出事了,马上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走过去,看见张磊家门口,站着好几个村委会的干部,他们站成人墙,堵住张磊家的大门,防止那些失去理智的死者家属往里面冲。同时,那几个干部也在耐心地劝导死者家属,让他们先行回家冷静冷静,这样闹下去,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可是,那些死者家属哪里肯听,一个个叫嚣着,让张磊滚出来,当面把事情说清楚,要么赔钱,要么血债血偿。
四个工友都死了,拖拉机是张磊驾驶的,张磊脱不了干系,现在所发生的事情,张磊一开始就预料到了,所以他苏醒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着上吊,去阴曹地府陪那四个兄弟,因为他独自一人,根本就没法面对死者家属的指责和唾骂。
但是,张磊又一心想为那四个工友报仇,所以他的内心其实是非常矛盾痛苦的,想死,死不了,而且也不能死,这样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
面对死者家属的围攻和谩骂,张磊衣不蔽体的跪在自家院子里,对着外面的死者家属不停地磕头道歉,嘴里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张磊媳妇尖叫着冲进院子,死死拽着张磊,不让他继续磕头,因为张磊的额头已经是血肉模糊,脑袋都已经磕破了。
再看张磊的面前,一字儿摆着四张担架,担架上用白布盖着四具尸体,那白布早已被浸染的血迹斑斑。
我皱起眉头,看来那四个工友的家属,居然把四个工友的尸体抬上门来讨说法了,这就有些过分了。
张磊的媳妇冲着门外的那些死者家属,歇斯底里般地嚎叫:“张磊他也不想的,这不是他的错,你们是要逼死他是不是?你们是要逼死他是不是?”
一个死者家属跳出来,毫不留情地说:“逼死他又怎样?他就一条命,就算他死了,也抵不过我们这四条命!”
此话一出,其他死者家属也纷纷附和:
“是呀!他要是死了,还真是便宜他了!”
“想死?没那么容易,这件事情不解决,想死都没门!”
“就是,他死了就什么都不用负责了,想得倒美!”
“凭什么我们的家人死了,就他一个人活着?是他把拖拉机开下山崖的,他是凶手,凭什么凶手还能活着,简直是没天理啊!”
面对死者家属的指责,张磊瘫坐在地上,神色木然,他的眼泪也流干了,急火攻心,嗓子也哑了,他张着嘴巴,艰难地说:“如果可以……我想陪他们一起死……”
张磊媳妇听到这话,心疼的不得了,抱着张磊痛哭:“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我也就不活了!”
说完这话,张磊媳妇突然冲进灶房,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门外的死者家属都吓了一跳,以为张磊媳妇要冲出来找他们拼命。
那几个村干部也变了脸色,赶紧上前拦住张磊媳妇,劝张磊媳妇保持冷静。
没想到,张磊媳妇直接将尖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冲着外面那些死者家属叫喊道:“来啊!你们不就想逼死我们吗?来呀,我死给你们看!我们两口子,给他们四个抵命啦!”
张磊媳妇举起尖刀,就要往自己的脖子上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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