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如此,昨日从医馆中出来后,她举目无亲,又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的事情,路上难免会有所危险痛苦,说到此,她真的好好感谢宋德全一番。
宋老头看出她的意思,竟旋即挥了挥手,“老头我看你年纪同我孙女相仿,当年,她也是同你一般,腹中怀着孩子去找她的男人……”
宋老头的话戛然而止,禾麦抬眸,看出他眼中的几分悲伤之色,心里一颤。
她识趣地避开了这个话题,轻声道:“宋老先生,今日您的大恩大德我全记在心里,来日我回了大周,定带着相公同您道谢,他是这世上最优秀的男人,一定会好好……”
“谢谢您”三个字还没从她嘴里说出来,便听前院一阵动静,似是被什么人踹开了房门般激烈。
宋老头眉头一皱,看了她一眼,“你先进屋去,我去前院看看。”
禾麦谨防给宋老头添乱,听话了进了屋里。
前院传来一些动静之后,又安静了下来。
没一会儿,宋老头的声音从前院传了过来,“你的什么笛子落在这儿?我不曾见到,你便在你昨日走过的地方好好寻一寻罢!”
他身后跟着的人,竟是李长安!
禾麦的心提起来,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小腹——她如今怀了身孕,便不能像之前那般拼命逃亡了,她得顾忌着肚里的孩子,只要保住自己的安危,就算晚回去几日,也是行的。
李长安脸上不带任何表情,随在宋老头身后进了后院,扫了几眼后,目光落在未收的盘碗上。
他转而偏过头去,“老先生一人住?”
“两人!还有我一小徒,刚刚外出!”宋老头回答的颇有地气,斜了他一眼,“你是来找东西的,还是来寻根问底的?”
“自然是寻东西要紧,闲事随口一问罢了。”李长安冷冷地说。
宋老头脸色不善,“快找快找,找完了给我出去!”
李长安顺着他身前的路径直进了灶房里,见李长安进了灶房,而没对自己藏身的堂屋多看一眼,禾麦先是松了一口气,可旋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进灶房干什么?
“你进灶房干什么?给我出来!”宋老头气的七窍生烟,“你的什么笛子会落在灶房不成?少进去给我添乱,给我出来!”
“找到了。”李长安出来的时候,手里竟捏着一只笛子。
宋老头一愣,“你——”
“叨扰老先生了。”李长安简单颔首施了礼,嘴角挂着一丝怪异地笑,“老先生的手艺不错,饭菜的味道……很香。”
宋老头吹着胡子瞪他,那模样就差指着李长安的鼻子吼他出去了。
李长安朝前厅走了几步,又蓦地停下:“老先生,可有见过昨日的姑娘?”
“没见过!”宋老头不耐烦地冲到他面前,“赶快出去,出去!”
李长安转身前扫了一圈后院的屋门,脚不沾风地离开了医馆。
宋老头关了前门,挂上一块闭馆的告示牌子,转身又回了来。
禾麦一直扒着门缝看动静,见李长安走了,心里长吁一口气,“老先生,您又帮了我!”
“这小子眼神太凶,你若不想同他一块过,就切莫被他见着踪迹,否则……”
宋老头怜悯地看着禾麦,叹了两口气,不再往下说。
既然禾麦要在医馆里留三天等商队,她也不好在宋老头这儿白吃白喝,下昼等宋老头摘下牌子重开医馆,她就在后院里帮着分晒草药。
手中的活儿越做越熟悉,她想起在杨家小院的时候,每日早上同六郎上山采药打猎,身边跟随着小黑,那时候两人的日子快乐似神仙眷侣,没有一点所烦恼的,每日心里思量的,不过是如何能多打一点猎物贴补家用,如何能多攒一些银钱好给秦氏和他们两个换一间大宅子。
可终究那样和平而安宁的日子是过去了,禾麦知道,其实就算没有发生她被李长安带走的事情,恐怕小青山下小青村里的安稳日子,也要临近结束了。
许灼芙的出现、许从劝的到来,以及那些犹如乌云般一波一波涌进城里镇里扰乱秩序的难民,她和六郎身边的许多人都发生了变化。
朝堂风云诡谲,边境战事连连,如六郎这般有勇有谋的人物,又如何堪隐于世里,不为百姓、天下出头呢?
禾麦知道这一天早晚要到来,可在这一天到来之前,她却被李长安捉到了这里。
昨日听东林的镇民说,北疆战事吃紧,武功盖世的燕将军燕行更是受了重伤,而大周满朝竟找不出一个可以代替燕行的人!
人人说,大周的边境,怕是要守不住、要被北疆攻下了!
禾麦却抱着一种期待的想,不知六郎此时会不会赶往北疆接替燕将军,帮助燕将军镇守边疆?
她这么想时,又觉得不对,此时她下落不明,依了六郎的性子,哪里肯放着她不管,去边关驻守?
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肚,有点担心又酸楚地垂着头,凝望着自己的衣衫下——那个看不见的安静的小生命。
这孩子来的是时候,也不是时候。
在他娘亲举目无亲四处无援的时候,他突然地出现。
或许对禾麦来说的确是一个好消息——有人陪伴,可遗憾的是,六郎却无法第一时间得知这件好事。
想之前她同六郎努力地想要一个孩子,末了得到的却是一场空。
看来,命中注定的安排,是提前不了,但也不会落空的。
禾麦默默地想,等见到六郎之后,定要好好同她诉诉苦,肚里的若是个男孩儿,长大定要好好教训下他的顽皮——爹爹一不在,他便露头折腾娘亲了!
宋老头中间从前厅过来几次,瞧见禾麦头不抬眼不睁分晒草药的样子,板着脸道:“我可没叫你做这些活计!你停下手来,若是累出个好歹,老头我还要费心替你医治!”
“宋老先生,我不累,这些活我平日在家便做惯了,你不必在意我的,还是回去看馆子罢。”禾麦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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