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见她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小脸,柔声说:“这世上本就有好人,也有恶人。咱们改变不了遇上的那些恶人,但却能避免和恶人有交集。别想这许多了,咱们的院子偏僻,想来他们也不会想往这边走的,早点休息吧,养足精神,明天咱们去村子里看看情况。”
“嗯。”禾麦乖乖点了点头,拉着六郎的手回了屋里。
熄灯,睡觉。
小青山下的杨家进入了一片静谧之后,村里其他的人家却还在一片混乱当中。
这些,杨家里的人是不知道的,但是在半夜的时候,一家几口还是被院里小黑和黑丫的狂吠喊醒了。
“怎么叫的这样厉害?”禾麦坐起来,匆匆披上衣裳。
六郎已经穿好了鞋走到门口,嘱咐她:“你先别出去。”
院里的地面上撒着一片星光与未化的白雪,院子角的篱笆边,小黑跟黑丫叫的厉害。
六郎走得近了,才看清,去年他挖的那处陷阱里,无声无息的躺着一个人。
那陷阱还是当时他为了防止有坏人接近,跟马二一起在院外挖的。
这陷阱防的,便是心怀不轨的小人,从挖出来便一直空寂着,今天,竟然派上了用场。
秦氏和春花住在一个屋子里,这会儿屋里也点起了等,拉开一条窗缝向外看。
“是谁在外面?”禾麦高声问。
“是我、是我……”
陷阱底下响起一个声音来,哼哼唧唧的,似乎有点耳熟。
六郎借着月光看清了陷阱下面的人,愕然道:“长安!?怎么是你!?”
在陷阱底下哎哟哎哟爬起来的人,可不正是李长安么!
那陷阱挖了有一丈多深,底下一直铺着柔软的稻草,摔下去是摔不坏的,但是想要上来很费劲。
六郎扯了绳子下去,要给李长安从下面拉上来,李长安却将陷阱底下一堆布包袱系在绳子上前,先送了上去。
得知下面的人是李长安,禾麦也跑出来帮忙。
那些布包袱里面,有黄豆,有包好的白糖,还有一些豆子面和糯米面,还有些糕点铺的糕点,还有些腊肉,吃食倒是不少。
禾麦看着这些东西,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她好笑地看着摔的一身草屑的李长安,“怎么不走正门?”
“我怕附近有难民,再惊动他们!”李长安龇牙咧嘴地说。
禾麦帮着李长安拍了拍身上的草屑,“难民还能吃了你不成?你这半大的小子,胆子怎么这么小!”
“先进屋!”禾麦又说。
进了屋,李长安大喇喇的坐下,直老成的摇头叹气,“清芦村算是住不下了!”
“怎么了?”六郎问。
“咱们铺子关摊子没两天,那些被关起来的难民就都放出来了,一伙伙大清早就在晓市闹事,还有一部分去了镇上,坐在衙门前面要官府发救济粮。”
“黄县令不是已经设了施粥棚了吗?”
“是呀,可是他们嫌弃粥喝不饱。黄县令亲自带人去的施粥棚,跟难民保证在过年的时候让大家吃上干粮,可那些难民不领情不说,还朝黄县令吐口水,说他是贪官,见死不救!”
禾麦的拳头捏起来,愤愤不平,“太过分了!这帮人,就应该给他们抓起来!”
“就是!放出来就是祸害百姓!”李长安一拍桌子,义愤填膺,“现在清芦村的村民们算是倒霉啦,一到饭点家门家准堆满了难民,那数量一个比一个多!那哪儿是难民啊?明明是无赖嘛!”
“大年二十八那天镇上赶集,可去买卖东西的人还没难民多呐!那难民见了吃了就不撒手,还有去布店里抢布的,这伙人,比土匪还土匪!”
“这几天过年,村里都不敢点火!那烟囱一冒烟,一准把难民给引来!就算是点火烧点水,难民都得坐院门前讨一捧洗手,要不给,就在院门前脱裤子尿尿拉屎、吐口水,清芦村被糟蹋的乌烟瘴气,都不像样啦!”
李长安又委屈又气愤,“我都吃了好几天冷食,大年三十那天家门前全是难民,搞得我都不敢出来啦!”
禾麦一面笑一面问:“那你今天是怎么出来的?他们没闻到你身上这么多食物的味道么?”
李长安讪讪一笑:“听说是村里有一户人家是在捱不住了,大半夜偷偷开了火,想要炖鸡,结果难民知道了,全往村西边去了,我就趁乱收拾家当出来了。六郎哥,禾麦姐,秦奶奶,春花嫂子,我无家可归了,你们可一定要收留我啊!”
“收留收留,看给这孩子饿的,脸上都没肉了,”秦氏心疼地拍拍李长安的额头,说。
“你就跟咱们一起住,什么也别怕!”禾麦豪气地一挥手,“你想吃啥?我给你做去!”
“别别别!”
李长安赶忙拦住禾麦,“这大晚上的,烟囱里冒火最容易引起注意了!我方才来的时候都是从小路里来的,那还看到好几堆没睡的难民呢,可莫把他们给引来,那就倒了霉了!”
“他们在哪儿睡下的?”
“每家每户的门口,生了火堆,”李长安说,他又想了想,“还有一些就跟游魂似的在村里晃荡,也不知在干啥。”
禾麦给李长安安排在了新盖的屋子里,幸好家里的被褥足够,将炕铺好之后,上面还软乎乎的。
“先睡吧,”禾麦说,“有什么事,咱们明早再说。”
“嗯。”李长安摸着肚皮舔舔嘴唇,看样子是饿了。
“忍一宿,姐明天早上给你做好吃的,啊。”禾麦哄着说。
李长安很高兴,两只眼睛都明亮了起来,“哎,姐!”
次日早上,禾麦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饭。
酸菜丝炒腊肉片,辣子鸡蛋,酱茄子,还有白面馒头和烤红薯。
这伙食对吃了好几天冷食的李长安来说,简直是满汉全席了。
李长安吃的满嘴流油,三个馒头下去,又抓起一只甘甜的红薯。
“禾麦姐做饭最好吃了!”李长安狼吞虎咽地说。
“慢点吃!”秦氏给夹了一块带皮的腊肉,“你这孩子,怎么早不过来呢?过年的时候你禾麦姐就叨咕着等你来,也不见你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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