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干什么呢?
刚上了书院,还要几年的时间才能去赶考。
赶考,是他一定要完成的任务,可在这之中的时间呢?
他自负头脑灵聪,又肯用功,即便是让他今年便去赶考,他自信也能得到功名回来。
可如今赶考的名额并不是那般随意的,得先通过夫子的查验,并且在书院学满三年方可赶考。
他一个出身乡下的穷小子,哪有能力让夫子开这种后门呢?
可即便不能今年去赶考,多给家里贴补些银子总是行的,他现在能干的,恐怕也就只有出出力气,让自己累一累,睡醒了继续读书。
他翻出了一身破旧的粗布衣裳,准备去附近码头碰碰运气。
可巧的是,如今大年没过,附近码头的确缺一个扛包的力工,山木忙自荐去了。
可那工头见了山木,却眼神轻蔑地打量了一番,说他浑身没有二两肉,还讽刺他说不如一个娘们身上的肉多,叫他赶紧回家抱孩子喂奶去。
这样的污蔑,让山木气愤不已,登时要冲上去跟那工头理论。
这时候,码头上下来了一伙人,打头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人,经过工头与山木的时候,与工头撞了一下。
那工头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给这青年跟山木一样,长了个跟娘们似的小白脸,一看就是个生不出儿子的主。
那青年身后的几个人登时阴嗖嗖地将那工头围起来,像是要动手。
青年却拦住自己的手下,站到中间与工头对峙。
在自己的地盘上,那工头肆无忌惮,还上前推了那青年胸口一把,一愣后随即大笑地嘲讽道:“原来是个娘们!胸口倒是有二两肉,怎地,晚上陪哥哥……”
青年一手攥住了工头的手腕,一手捏向了工头的颌骨。
两声清脆惨痛的骨碎声音响起,那工头疼的变了样的哀嚎声响起来。
那青年若无其事的放开工头的手,看着山木。
山木怔怔地盯着青年的脸,从那张白净清秀的脸向下看到脖子。
没有喉结,真的是个女人!?
女人出手这么狠!?山木惊住了。
“他说你和一个娘们一样,你连点反应都没有?”青年睨着他,声音带着点女人的柔软,还有慵懒与沙哑。
如果她是女装的话,一定很好看,山木暗暗的想。
“你身手很好,”山木咽了口口水,说话的声音有点晦涩,“我想和你一样,你能教我吗?”
“和我一样,”青年笑了,“和我一样当个娘们?”
她毫不在乎的用自己的性别打笑,一点都在意。
身边的人都笑了,看着还是山木的眼神有点暧昧。
山木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说:“想和你一样,心狠手辣,有仇必报!”
青年不笑了。
“我的学费不便宜,你交得起吗?”
“钱……我没有,但我的命,可以给你!”山木被这帮人身上的悍气所吸引,身体里的热血沸腾了起来。
青年再次微笑起来,抬步往前走,身势潇洒果决,步履匆匆而沉稳。
“你不要我吗?”山木有些挫败,冲青年的身影大喊。
“和我睡觉,我就教给你我的一切!”青年回头坏笑着大喊着说出这句话。
山木的脸烧了起来,可青年却毫不在意,侧首时脸蛋在太阳光的照耀下镀上了一层亮光,显得男装的她有点妩媚,有点干练。
她朗声喊了一句,“你要是愿意,就跟上来!”
这句话激的山木晕乎乎的,他脑子发蒙了一会儿,青年带着身后的人已经走到了前面的路口,眼看就要消失了。
山木不再犹豫,大挎着步子走了上去。
睡觉……睡就睡,睡他娘的!!
山木心里第一次骂起了脏话。
反正吃亏的,又不是男人!
……
……
初二那天不光是小青村里涌来了一批难民,就连红枣村、向阳村都来了一批难民。
这些难民的打扮和乞丐差不多,可要比乞丐无赖的多。
到了饭店,从村中各个地方集结起来,专找那些烟囱里冒烟的人家,往人家门口一坐,要是不给东西吃,就别想出门了。
很多人家迫不得已,也有的人家心软良善,便将食物拿了出来,给门口的难民分了。
还有一些见村里的难民数目不多,不清楚情况,便捧了一盆子馒头饺子之类的吃食给那些难民。
这样的人家,第二天就倒霉了。
秦氏见几个馒头便打发了门口的难民,回来的时候神色有点郁郁的。
禾麦瞧出秦氏有几分心事,便问她怎么了。
秦氏说:“年轻的时候,咱们村里也闹过年馑,村里的树皮都给剥下来啃了,河里没有一点水,地里干的全是裂缝,多少人都渴死了!那时候还不比灾荒呢,水都喝不上,那些个上了岁数腿脚不好的,一个个可不就活生生渴死了么。”
禾麦春花还有六郎静静地听着,想起那个时候瘦骨嶙峋的人们,心里便有些不好受了。
这时秦氏又说:“后来村里都数不出来死了多少人,因为村长死了,有好多家几口人都死了,最后一个村里剩下的人数不到从前的一半。那年馑过了大半年,直到来了个老道,祈了三天的雨,那天上才下起红色的雨来。”
“红色的雨?”禾麦微诧。
秦氏点点头,“是,是红色的雨,那老道长说,那就是死在这场年馑里的人身上的血。那红色的雨一连下了好多天,等雨水退散了,村里那些还没埋起来的人都不见了,那老道长告诉我们,那是尘归尘,土归土了。”
秦氏说完,站起来往灶房里走,“咱们家里银钱不多,可吃食不少。能帮衬一把的,就帮衬一把罢,就当作……行善事,给子孙后代积德了。”
禾麦见秦氏都发了话,自然不好反驳什么。
只是,她想起年前在清芦村见到的那些难民无赖的行径,以及方才见到的那家难民的嘴脸,心想秦氏这次怕是要做错了。
这伙难民,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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