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很快追上了禾麦,他的心思不如禾麦想的那么多,可见到小黑带的路,却有些奇怪。
“这是往哪儿跑?”他看着小黑的方向,声音古怪地问。
这一句话,让还陷在懊悔中的禾麦如梦初醒。
从家里出来就一路向南,这不是直奔南树林方向的么?也不是小青山啊?
难道……钟美人在南树林里受到了欺负?
不可能啊?
除了野兽,小青村还没有什么人能近到钟美人的身罢?
她不去找别人的麻烦,禾麦怕是已经要烧高香了!
虽然不知怎么回事儿,但见小黑引着他们一路在山下跑,禾麦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果真,小黑跑到了南树林的前面就停下不跑了。
今晚没有月光,南树林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禾麦站在南树林的边缘入口,向里面喊:“钟美人,钟美人!!!”
回应她的是一片树叶的沙沙声音。
“钟美人会不会和我赌气呢啊?”禾麦猜测,“我进去找找吧!”
六郎抓住她,“钟美人可不一定在南树林里。”
“嗯?”禾麦愣住。
回头,她这才看到方才在南树林前面停下来的小黑,鼻子是冲着南树林对面的林家老宅子的。
而宅子右侧的一块尖石头上,挂着钟美人衣服上的另一块碎布条。
钟美人就是从这里跳进去的,还刮到了衣裳?禾麦愣了愣。
看着紧闭着的林家宅子,禾麦掻掻脑袋:“钟美人在里面?咱们怎么进去?”
六郎扬扬眉毛,“我记得,你不是第一次翻这宅子的高墙了罢?”
禾麦一哂,“也是……”
两年前,在六郎送来禾麦的聘礼和礼金的那天,因为被贪心的赵氏私吞了不少东西,禾麦从后院翻墙进来,将牲口棚里的牲口都放了出来,什么猪、羊、牛、狗……这些畜生也很争气,给林家好好的霍霍了一顿,只让赵氏崩溃大哭,也挨了林长喜一顿揍。
那时候的她,是为了进去一偿赵氏欺人之气,而今天,她要翻墙进去,却是要找人。
不过今日的她,身旁有六郎陪着,自然什么也不怕。
夫妻俩个身手利落的跳进了宅子里,六郎点燃了随身的火折子,照着这座宅子的模样。
钟家搬走的时候,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连一片树叶都没有留。
禾麦跟六郎在里面走着,她瞧着这熟悉的厢房和门框,心里有一股别样的感觉。
她将那股对林长军的思念之情压下去,开始寻找起钟美人来。
“钟美人,钟美人!”
“钟美人,钟美人!”
“你在哪儿?快出来,我们回家啦——吃夜宵,好不好?”
唯有吃才能引得钟美人有所反应。
可今天,这一招没太好使,院子里空寂寂的,除了脚步声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六郎捏了捏禾麦的手掌,指了下宅子上房的位置。
借着火折子的光亮,禾麦望过去,瞧上房的门开了一道缝隙,里面黑咕隆咚的,虽然看不清什么,但,想来钟美人八九不离十,就在上房里。
两人悄声靠近,站在上房的时候,禾麦推开门……
上房里连凳子都没有,空落落的,所以钟美人坐在中间那面墙的人影十分的显眼。
她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她的面前放着一张纸,不知纸上写了什么没有。
禾麦和六郎慢慢走过去,两人在钟美人的身旁蹲下。
“钟美人,你怎么自己跑到这儿来啦?”禾麦小心翼翼地开口,她看了又看钟美人的脸色,“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钟美人的眼睛黑沉沉的,在这昏暗的氛围中却闪着别样的亮芒。她直勾勾地盯着地上,对禾麦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六郎站起来打量了下这屋子里,目光从墙壁到房顶房梁又回到了地上,目光聚集在钟美人面前的那张纸上。
那张纸上被踩了很多的脚印,边角的地方都皱巴巴的了。
六郎将纸从地上拿起来,这才看清楚,所谓的纸,不过是一张被拆开的信封。
而信封的上面,只写着四个娟秀俊逸字:
长军亲启
六郎将信封交给禾麦,讶道:“长军……不是岳丈么?”
“长军亲启……”禾麦将上面的四个字读出来,心里也是一惊。
而反到纸的后面,却是一个字都没有。
这张被拆开的踏满了脚印的信封上,只有长军亲启这四个字。
“长……军……”
“长……军……”
一声接一声的缓慢的声音从钟美人的嘴里读出来,她大大地睁着眼睛,像是学舌一般,“长……军……”
禾麦心里一紧,鬼使神差地问:“钟美人,你认识我爹么?”
“长……军……”
“钟美人,你认识长军么?”禾麦又问。
“长……军……”
屋子里反复环绕的只有这两个被拉长的字,禾麦泄了气,自己也觉得可笑,钟美人怎么会认识她爹呢?
可是,现在最难以解答的就是,已经换过两任屋主的宅子里,明明都被搬得一干二净了,何以会出现一封写着“长军亲启”四个字的信封呢?
六郎皱着眉头分析:“你看宅子里何其干净,怎么会偏偏留下这张信封?这上面布满了脚印,便说明很多人曾将它视为废物一般从上面踏过去。按理说,废物不会单独只这一张纸的出现在这里。会不会……是从什么地方飘下来的?”
禾麦仰头看了看上面的房梁,“谁会把一张纸放到房梁上面呢?不会的。六郎,你说,会不会是被什么人藏起来的?你看这上面,折叠的痕迹很重。”
信封上的折叠的痕迹十分的明显,但无法肯定是什么时候拆开的。
可是,谁有会将一个无用的信封藏起来呢?
禾麦又将目光落在钟美人的身上,试图求助她:“钟美人,你进屋子的时候,这张纸就在这儿了吗?”
“长……军……长……军……”钟美人低着头,咿呀学语般拉着长调地说着。
禾麦扁了扁嘴,刚想自己再研究这是怎么一回事儿的时候,却忽然看到地上多了一滩水渍。
啪嗒啪嗒。
是钟美人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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