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张阔问禾麦。
禾麦抿了下唇,“来这儿住,离晓市近,不用起大早。”
只听张阔轻笑一声:“好借口。”
“就是这样!”禾麦有些气了,“你知道什么你就在那儿笑?”
张阔对她的话不屑一顾,懒懒道:“你是为了躲杨六郎,才来的罢?”
禾麦的指尖动了动,可依旧嘴硬道:“跟你没关系!”
张阔摇摇头,并不打算与禾麦硬碰硬地来,安静了一会儿,说:“李长安那儿没地方罢?要不,你住我家?”
不待禾麦说话,他便率先澄清起来:“我可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我家地方大的很,三进的宅子,莫说一个你,就是三个你来了,都能住得下。”
禾麦想了下,还是摇摇头,“铺子里还有位置,我在那儿住就行。”
张阔闷笑两声,“你一个姑娘家,要打地铺?”
禾麦不说话。
张阔懒懒道:“随你便罢,你若乐意来,只管往长亭街南的裁缝铺去,路口第三家民宅,门口有酒坛的,便是我家。”
他说着看了禾麦一眼,肆意一笑,“不过我猜你胆子这么小,是不肯来的。”
禾麦扯了扯嘴角,“你这是激将法。”
禾麦跟张阔走到了路口便分开,禾麦回李长安的当铺取了包裹,便准备去铺子里了。
李长安得知禾麦要去铺子里打地铺,忙拦住她:“你不回家了么?你跟六郎哥吵架啦?你一个女人,怎么能去睡地上?”
他见禾麦转过头来脸上很是不快,又忙举手辩解道:“我可没有想管你的意思,就是……就是你一个女人,自己住在铺子里,难道不怕么?要不,你住在我这儿,我去铺子里罢。”
禾麦心里又酸又暖,摇了摇头,“不用,我晚上还要在铺子里包包子呢,在你这儿也不方便。你莫管了,我不会有事,你早点睡吧。”
一个人回了当铺里去,禾麦就如跟李长安嘱咐的那般,将面口袋拿出来,和面包包子,刚捏了两个包子,却觉得浑身乏力,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
下昼从家里出来开始,她身体里似乎有一股精气神慢慢地流窜出来,让她干什么都显得没精打采,失魂落魄的。
六郎在她心里如此重要,现如今她却发现这个男人在她生命肿如同一个谎言的存在,即便再爱,她也无法接受。
勉强提起精神,包了一笼屉的包子,外面夜色已经深了,她也不打算包了。
铺子里面没有窗子,关上门之后,只有一盏小小的烛光在摇曳着。
她从家里带出来的那个包裹只有几件御寒的衣裳,那衣裳还是去年做的,没穿过两次,禾麦有些舍不得铺在地上。
她干脆搬了两张矮桌过来,把衣服搭在上面,这样,她整个人勉强便能躺上去了,只不过要蜷着脚,难受的很。
外面风大,吹得门板吱吱直响,躺在床上本就没有睡意,禾麦干脆披着衣裳坐起来了。
她脑袋里面胡思乱想,忽然想:倘若昨天她没有拿那封信,那此刻,是不是在温暖的家里,做着羹汤,与小黑逗着趣,和六郎说着家常话呢?
她随即把这种愚蠢的想法甩出了脑袋。
现在的事实是,杨六郎根本不是杨六郎,从她见到他的第一面起,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假话。
她想,当她还傻乎乎的想要为他生孩子,怪不得得到了一再的推拒,原来……他早就是个被皇帝下旨赐婚的人了!
那他还来招惹自己做什么?每天的甜言蜜语,温柔情话,怪不得说的那么好听,恐怕,不知说给那个许家大小姐多少遍了!
禾麦觉得自己一腔真心托付错了人,此刻满心的委屈,抱着自己的膝盖,似是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她凄楚可怜的人了。
门外忽然响起一些细微的动静,像是人的脚步声似的。
禾麦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不由得警惕起来,“谁?”
“我。”慵懒的声调,应当是张阔。
“你怎么来了?”禾麦一面擦眼泪起身,一面赶紧整理好自己的衣裳。
开了门,张阔站在门外,抱着一卷铺盖,往铺子里衣瞅,飒然一笑:“你也不傻嘛,还知道拼桌子睡。”
“你来给我送铺盖的?”禾麦哑着嗓子问。
张阔回头,瞧见她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犹如淋了水的葡萄粒似的,心里一颤。
他抿了抿嘴角,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满不在乎的进屋将铺盖往矮桌上一扔,将一串钥匙递给禾麦,懒懒道:“我睡这儿,你去我家罢。”
禾麦愣了下,不肯接那串钥匙,“你睡这儿怎么行?你回去罢,我不去你家……”
“你怕我半夜扒你窗户是怎的?”张阔没好气地说,“方才叫你去你不肯,现在来请你,你还不肯,你这丫头要摆多大的架子?”
“我不是摆架子,就是……不去啊……”禾麦气势很弱地说,“你回去罢,张阔,谢谢你,我知道你关心我,我……”
“出去出去,”张阔忽然不耐烦起来,抓起禾麦的手腕,将她推出了铺子。
他堵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禾麦,“你犟不过我,要是不想浪费时间,就赶紧回去,床上的铺盖我都换了新的,”他将门大力掩上,忽地又拉起一道缝,冲禾麦露出一个坏笑,“要是你半夜怕了的话,窗户边有一只哨子,你吹,我就过去陪你。”
“谁要你陪……”禾麦脸稍红了下,步子还是有些犹豫,“那、我真去了?”
“去去去,赶紧回去,明早上锁好了门,别忘带钥匙。”张阔打起了呵欠,将门关上,“早点睡吧。”
禾麦一路走到了张阔的家里,打开了门锁,又小心地上好了门闩。
张阔的家里很宽阔、敞亮,有点像之前林长喜住的那种大宅子。
禾麦瞧了瞧宅子里的脚地,十分的干净,桌子上也见不到一点灰,倒是很惊讶张阔一个大男人,竟然能将物资收拾的这么窗明几净,心里登时生出几分佩服来。
最大的那间上房里还亮着灯,应当就是为禾麦准备的房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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