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黄楚善县令那日来了粥包铺一次之后,此后粥包铺的生意便照先前好转了许多。
禾麦依旧天不亮便起床,温粥捡包子,到了清芦村后忙忙碌碌一上昼,晌午时分便回去了。
她一直想寻个机会去跟张阔道声谢,先前她去寻张阔帮忙,张阔嘴上说着不帮,一副嫌弃的样子,可转身还是跟县令说了粥包铺的情况。
禾麦虽然因为张阔对六郎的敌意还有所介怀,可毕竟一码是一码,她占着人家的店面,又受着人家的帮助,哪里能心安理得?
赶一日张阔在街道司处的时候,她便拎了些家里带来的吃食,进了街道司处的院里。
屋里静悄悄的,似乎只有张阔一个。眼下临近入冬,街上有一些摊贩已经早早的关了摊子,准备来年开春再来了。
这街上的摊贩少了,街道司们便更加的清闲,张阔腿交叠在一起翘在桌子上,安静地捧着一本册子。
禾麦进门,张阔自然是听到了的。可他只堪堪向禾麦瞥了一眼,就继续盯着自己面前的册子,丝毫不理会禾麦进了门。
“张大捕头,这是我做的点心和一些腊肉,给你送些来吃。”禾麦瞧他一副不欢迎自己的样子,也很识趣,将食盒摞在桌子上,拍了拍食盒的盒身。
张阔淡淡瞥了禾麦一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如此不领情,也在禾麦的意料之中,这是给你的谢礼,上次你帮我在县令面前……
“我只是跟兄弟们随口一提,将这事当个笑话说的,谁知道就被县令听到了,”张阔俊俏的面孔上带着满不在乎,“他去帮你正名,跟我没什么关系。”
禾麦心里暗暗骂了张阔一声,面上却平静地笑了笑,“原来这事跟你没关系,我早猜到了,料想你这人也没那么好心的。这食盒么……拿都拿来了,我便不带回去了。你若不想收下,就当废物扔了好了,左右我的心意到了。”
她一身轻巧地转了身,“你忙罢,我回去了。”
“等等!”张阔从后面喊住她。
“有事?”禾麦挑眉回望。
张阔的腿从桌上撤了下去,慢慢地站起来,走到禾麦面前。
方才还玩世不恭的神情这会儿也转变的严肃起来了,他定定盯着禾麦,忽地将手中那册子叫给禾麦。
“看看罢。”张阔道。
“这是什么?”禾麦接过那册子,心中分外疑惑。
册子翻开的那页,记载着三行数目,禾麦简单看了看,却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张阔适时开口道:“这是我托临江的镖师朋友帮我查到的,杨六郎与他所说的烟花坊的一切生意往来,”他顿了顿,“信息全在上面。”
禾麦看着上面的时辰与银两数目,先是一讶,随即警惕道:“你弄这些东西做什么?”
“当然是查一查你的好夫君的底细,”张阔一笑,冲那册子鼓了鼓下巴,“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禾麦收回目光,见视线放在那册子上的数目。
最近的一笔生意是在上月初六,十担烟花价值一百八十两银子。
再往上的一笔消息,是八月十九日,十二担烟花价值二百三十六两银子。
禾麦粗略看了看,抬起眼睛,“他的烟花生意跟我都不怎么过问。这些能说明什么?”
张阔冷然一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月初六,是清河镇赶集的日子,你跟杨六郎在集上一整天,这烟花坊的生意往来,难道是鬼去做的?”
“六郎有很多兄弟,难道交接的事情一定要六郎亲自动手?”禾麦盯着张阔,如此道。
“再往上翻,八月十九日那天,你可记得杨六郎在做什么?”张阔神色不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天,他去了李家庄。再往上,这天,他又做了些什么,你可记得?”
张阔的手指在册子上指点,禾麦的心开始跳的快了起来。
册子上的这些日子,无一不是六郎在忙碌着其他的事情,并没有空余闲暇去处理旁的事情。
张阔见禾麦神色有变,又慢慢道:“他与烟花坊的生意往来,所做的账单,根本是假的!”
“那又如何,他……”禾麦不甘心听张阔如此说,忍不住想为六郎分辨。
张阔却示意她先听自己说:“如果这本册子上的东西并不能让你看清你的六郎是个骗子,那我还有一个法子,就看你肯不肯做了。”
禾麦听见自己的声音鬼使神差地说:“什么?”
“除了查到的他与烟花坊的生意往来,我还查到,每月四号从临江码头会有一名专门的信使来给他送信。这封信通常会先送到马二的手里,然后再交给杨六郎。如果你想知道他都和些什么人有联系,只要拿到这封信,那么,真相定会大白。”
禾麦的心砰砰跳起来,“可我怎么拿到信?”
这是你的事情。只要你想,定会拿到。张阔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道。
禾麦从街道司处出来的时候,神色有些异样。
每月四号……她想起月初的那间,马二总会来家里吃饭。
吃罢饭,六郎在屋里跟马二说些什么,她都不得而知。
难道,从临江来的那封信,真的是借马二之手,又转给六郎的?
今天是十月十六,也就是说,再过半个月左右,便到了下个月的四日,到时候,只要盯住六郎,想来便能从他的手里得到那封信了。
李长安不知从哪里蹦出来,恶作剧地大吼一声,试图吓唬禾麦,可禾麦反应平常,甚至有些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你、你怎么了?”李长安摸着脑袋感到奇怪,“方才进去送吃的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难不成,张大哥骂你了?”
“没。”禾麦摇摇头。
“那你咋啦?”李长安感到匪夷所思。
“没怎么。”禾麦并不打算同李长安说有关六郎的事情,是以表现的有些烦躁。
“山草姐方才来啦。”李长安有些委屈地冲她嚷道。
“嗯?”禾麦皱着眉头回望着李长安,“怎么了?”
“山草姐今日好像撞见了她要嫁的那家男人,听说是被欺负了,然后……来找你。”李长安掻着脑袋说。
禾麦愣了愣,心里一沉,抬起步子向村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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