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麦最后还是忙到后半夜，才将灶房里的东西归置好，回屋的时候见六郎还没睡，守着地上的热水盆等着她来洗脚。

见禾麦张嘴似是又要怪他不睡觉的事儿，六郎抢先开口，“媳妇给表叔做菜熬汤，我这个当男人的怎么忍心一个人进被窝？不说旁的，这觉，两人一起睡才香甜不是？”

听他变着法子宠爱自己的话，禾麦只觉得什么劳累疲惫都被驱散了，她脱了鞋袜，抿着嘴笑着说：“这样花言巧语，真怕表叔见了，认不出你。”

次日一早禾麦去摊子的时候，只见到李长安像只流落的小猫似的蜷缩在包子铺的门外，嘴角有一块淤青，脸上还有这若有若无的巴掌印。

“你这是咋啦，又跟人打架了？”禾麦蹲下去，愕然地盯着他无精打采的面容。

“啊，”李长安蔫蔫地应了一声，“被一个泼妇打了。”

“泼妇？”禾麦狐疑地望着他，“你该不会去招惹寡妇了罢？”

“谁招惹寡妇啦！我是那种人吗？”李长安恼火地喊道。

禾麦奇怪道：“那泼妇打你做什么？”

李长安似是有些不愿回答，别过头去，嘟囔了一嘴，“还不是因为你……”

“什么？”禾麦没听清。

“罢了罢了，”李长安不耐烦地摆摆手，“咱们开张罢，咦，你怎没给我带饭菜呀？”

禾麦的脚旁除了方才放下的两只笼屉，不见平日带的那只小食盒了。

“晌午家里去客，是你杨大哥的表叔，要弄好些子菜，你不是上次没吃到么？这次叫你吃个够！”

“我、我也去呀？”李长安却显得有些踌躇，“我还是不去了罢？也不是平日什么时节吃席，你们家人相聚，我还是不去凑热闹的好。”

禾麦笑了，“哪有什么，去罢，成日除了早上这一会儿，你都自己一个窝那当铺里，有什么意思？多跟你杨大哥在一处呆呆，能学到什么，不也是门本事？”

“是，杨大哥很厉害！”说起了六郎，李长安一改往日的避而不谈，两眼充满了崇拜之情，“杨大哥的身手真厉害，什么时候我一定要他教我两招！”

“你什么时候见他的身手了？”禾麦奇怪道。

“嗯……”李长安愣了一下，随即支吾道：“上次……我也忘了啥时候，反正就是厉害！”

两人一面说一面不忘干活，将桌椅板凳擦干净后，李长安又将小锅炉的炭火生起来，让禾麦煎包子温粥。

早上陆陆续续来了一批客人，禾麦跟李长安都忙得团团转，过了个把时辰客人稍少了一些，禾麦将包子煎出来一锅，正要帮李长安的忙的时候，却见店铺门前停了一辆马车。

一辆眼熟的马车，在中秋节那日曾经见过。

是林禾苗？

禾麦认出马车，心微微提了起来，林禾苗又来干什么？

李长安见到那马车，也变了脸色，有些害怕的回头看了眼禾麦，手足无措。

马车上下来的果然是林禾苗，搀着丫头的手，踩在马夫的背上，姿态优雅款款地下了车。

她今日的穿着照那日相见时素淡了不少，以淡色为主，整个人向外散发着一股柔情，妆容婉转素丽，只是那眼波流转之中，依旧看得出藏着的锐利与媚意。

林禾苗下了车，淡淡的扫了一眼被她惊艳到的那些食客，又掠过在一旁坐立不安的李长安，眼中挑过一丝明了。

禾麦不动声色放下铲勺，看林禾苗迈着莲步走过来，冷淡问：“你怎么来了？”

“姐姐开了摊子，做妹妹的来捧个场，有什么不对么？”林禾苗青眉微挑，浸满了水光的眼波中笑意盈盈，似是对禾麦的冷淡毫不在乎似的。

林禾苗一甩袖子，身后很快又丫鬟端了黄花梨的四方扶手椅，放在了她的身后。

在案台的旁边坐下，林禾苗施施然对禾麦微笑，不见半点敌意。

眼下这情景，若是不降林禾苗打兑走了，今儿的生意怕是难做。

禾麦将灶台煎好的包子端出去，示意李长安给在座的客人分了。

“姐姐尽管做自己的生意，不必来招待我的。”林禾苗的声音不冷不热，微笑着冲禾麦扬起脸来，“你既是我的姐姐，那便是李家庄的人，在此处做生意，谁人胆敢不给你个面子，那便是和我李家庄过不去！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个胆子？”

因林禾苗的出现，四周早已围了一些看热闹的人。

听见李家庄三个字，就如往这些围观的人群中投入了一只只淬着毒的冷箭似的，人群受了惊吓一般四窜逃开了。

连那些在座的吃包子的客人也顾不得什么，赶忙逃开林禾苗这个瘟神。

勇义粥包铺门前，方才还门庭若市的排面，顷刻间便只剩下林禾苗和禾麦两个人，李长安也默默地退了下去。

林禾苗斜斜睨了禾麦一眼，嘴角似笑非笑地轻勾着，并不说话。

“想说什么便说罢，别耽误我的生意。”禾麦并不见恼火，只懒懒地将案台灶台用抹布擦了一遍，“这会儿没了人，不是正如了你的意？”

“姐姐说的哪里话，我这做妹妹的，自然是希望姐姐的生意红火，客源广进了。”林禾苗淡淡向身后扫了一眼，瞧见对面远处那些将目光偷视过来的摊贩，“可谁晓得他们不识好歹，听了李家庄的名字，竟一个个都被吓跑了。”

禾麦嗤笑，“算了吧林禾苗，咱们两个谁不知道谁的真面孔？此处只有你我，你还跟我装什么姐妹情深？来干什么？直说！”

“姐姐刻真是快人快语，这般泼利的性子，也怪不得杨大哥对你痴迷不悔。”林禾苗将五指并拢，姿态散漫地地欣赏着自己涂着丹蔻的指甲。

禾麦不耐烦地看着她，“拐弯抹角烦人的很，林禾苗，你到底说不说？我可没有奶奶那么好的性子哄着你！”

林禾苗了然地看着她，轻轻一笑，“听说姐姐前几日去了福源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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