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车上的粮食卸下来,杨六郎一口气不喘的又将粮食帮到了杂间里,放在墙边挨个码好。
禾麦挨个倒了水,杨六郎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五六碗,擦擦汗又出门了。
老太太也从村东边回来了,采了一篮子野菜,见到家里多的这些粮食,也不禁惊诧了,这么多粮食,得吃到啥时候!
芳婶儿都看的呆了,又听禾麦在给砌墙的青年倒水的时候,青年喊的有劳弟妹,这才醒过味来,小院里这两天帮工的青年们,就是杨六郎给找的呀!
“禾麦是个有福气的,六郎那孩子出手阔绰,想来往后老太太的日子也要好过啦。”芳婶儿一点不觉得害臊,反而笑眯眯的对秦氏这般道。
秦氏也没工夫搭理她,这会儿日头西斜,快到了日落的时辰,可得快点准备晚饭了。
一院子的青年这两日帮忙的不轻,家里菜也不多了,晚饭将家里剩下的青菜炒了,她和禾麦明儿就简单的吃些野菜,这才出去挖菜,省的断了明日的口粮的。谁知一回家,便看到这么一屋子的粮食。
六郎这孩子,是个重承诺的!秦氏越想越觉得安慰,也觉得芳婶儿那话说的对,禾麦是个有福气的!
芳婶儿被真相打了脸,可却一点没有不好意思,在小院里转来转去,碍眼又碍事。
一直等杨六郎回来了,她又巴巴的凑了上去,瞧杨六郎拿来了什么东西。
杨六郎和另外两个帮忙的青年,从家里拎了一只猪头和好些腊鱼来,还有些琐碎的吃食,一坛子腌菜和一捆野芹。
芳婶儿看了半晌,被那猪头和腊鱼的香气勾的肚子里的馋虫的出来了,暗暗的咽了好几口唾沫。
“也不过就点吃食罢了,没啥值钱东西,”芳婶儿暗暗叨咕着,“还是个穷鬼,怕是只能送这些破烂玩意了。”
那气味她越闻越饿,又见禾麦压根没有分她吃一口的意思,很不乐意的嘟囔着走了。
杨六郎擦干了汗,还没喘口气便唤禾麦到了院子一旁的角落里。
禾麦不知何意,跟着过去,却见杨六郎从怀里摸出一根素丽的玉簪来。
“给你。”他将玉簪递了过去。
“给我?”禾麦诧异,下意识的抬手将玉簪接了过来。
玉簪透着温润和柔和的色泽,细腻而圆融,湖水般澄净的绿色在她的掌心处发着微光,恬静而内敛,如她人一般。
她微微惊住了,“怎么突然给我这个?”
杨六郎笑起来,“就当做我给你的赔礼。”
“赔礼?”禾麦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所指的是什么事。
若说那晚等他的时候,她的确恼怒气愤,在门外冻了一宿恨的牙根痒痒,可这两日相处下来,杨六郎为人细腻友善,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而这般帮助她们祖孙,她感激还来不及!
那日的气愤,早就消散的无影无踪了,哪儿还有什么愤懑?
杨六郎却还给她带了赔礼,这样一来,倒是显得她小肚鸡肠,抓住人家的小辫子不妨放。
“哪儿用的着什么赔礼,”她不好意思的道,“那件事儿我早忘了……”
“那也要的,”杨六郎冲她笑笑,目光移到了她只简单用布结扎上的墨黑青丝上,“女儿家不就喜欢这些东西?”
他的眼神温厚,平和的眸子里闪过笑意和温暖,与柔和的春风一般暖人,直让禾麦感动的满脸绯红。
手心的素丽玉簪跟随着她的体温一起发烫,禾麦垂着眼,心里悄悄的想:这样好的一个男子,身体康健又为人和善,只是家中落魄了些,村里这些姑娘们却为何如躲瘟神一样的避着他?
她想不通,也不愿多想,只感觉这瞬间的自己比谁都幸运——似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挖到了一个旁人都不在意欢喜的宝藏。
这个宝藏,似乎只有她能打开。
……
……
修补了屋顶又砌出了灶房,一众青年在禾麦家忙活了两天之后,茅屋小院彻底焕然一新,杨六郎与祖孙俩将小院打扫的干干净净,整洁敞亮。
而砌了墙的灶房里,前后开了两扇窗子,明亮通风,又有了可以存储杂物粮食得地方。
送了禾麦一根玉簪的那天之后,杨六郎五六天不见人影,不知去了那处。
这当中芳婶儿倒是伙同董婆子又来了小茅屋几次,旁敲侧击的想要打听杨六郎和禾麦的事儿,都被秦氏给敷衍过去了。
日子过得很快,当秦氏纳完最后一双鞋底的时候,也到了禾麦出嫁的日子。
禾麦出嫁的那天,身穿着火红喜服的她美丽的如同天边的凤凰。
那抹红甚至诧到了凝视着自己的禾麦,她从没想到自己穿着喜服的时候,会这样的好看。
秦氏在屋里给禾麦梳了头,眼泪吧嗒吧嗒的就当掉了下来。
“嫁了过去,往后就是杨家的人。奶奶这一辈子看人最准,六郎那孩子是个体贴细致的,对你也好,你要多多爱护夫君,照顾夫君。”
秦氏又苦笑了下,“其实这些话都不用我叮嘱你,我的禾麦是个懂事的孩子,从来不用奶奶操心。”
老太太布满细纹的掌心慈爱的摩挲着禾麦的发丝,“这世上,往后最疼你的人一定是六郎。”
禾麦在盖头下凝着眼泪的脸庞却怔了下,最疼她的人,会是杨六郎吗?
是或者不是,怕是现在还不能下定论。
至少,过了今夜,就知道杨六郎到底与她是不是一路人了。
杨六郎租了马匹和喜轿,迎亲的队伍热热闹闹的,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可林长喜一家却连面都没露。
林禾麦不在意林长喜一家的做法,可瞄了几眼秦氏,却总是看着小茅屋的西边,像是在盼着什么人似的。
“奶,就算我嫁了人,往后也是您的孙女。”她握着老太太的手轻声说,“往后我一天回来两遍,给您做饭陪您吃饭。”
“傻孩子,莫说傻话。”秦氏无奈的拍了拍禾麦的手,“我知道你想什么呢,奶奶身体好着呢,往后也不会和不相干的人动气,你就放心罢。”
禾麦抿了下嘴唇,垂下了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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