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布下,是两只身形瘦小比鹌鹑大不了多少的两只鸡。
那两只鸡的鸡毛都快掉光了,有进气没出气,眼皮也死气沉沉的搭着,而先前男方托人送来的聘礼之中,可是两只毛色锃亮浑身肉实的鸡!
在另一个筐子的红布下面,禾麦只见到里面是颜色暗黄,又小又渣的米粒,这分明是陈年旧米,那新鲜的糯米呢?还有白糖呢?
她三个筐子都掀开,检查了一番,只觉得眼睛都在向外喷火。
除了喜服没被人动过,其余两个筐子里,猪肉少了一大块,两只野鸡被调了包,糯米都换成了陈米,白糖也没了好些!
男方先前送来的聘礼,数量足,样式多,诚意满!若是她没见到先前的聘礼就罢了,她上昼才从林家出来,刚瞧过的聘礼,这下昼就被人替换了,可真是不将她林禾麦放在眼里!
这事儿,怕是除了赵氏,没人做的出来!
她林禾麦这三个月处处隐忍不发,难道这还成了林家人欺负她的理由!?就因为她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软弱可欺!?
噌的一声站起来,林禾麦阴沉着脸进了堂屋,想往里走去将赵氏喊出来,却忽的停住了脚步。
林禾麦回头,走到墙角便将三只筐子提了出去,交给山草兄妹,让他们帮忙抬回老太太那儿去。
转身,林禾麦这才进了堂屋。
林长喜不在家,应当是去地里了。赵氏哼着小曲在东厢房不知做着些什么,门口的黑狗吠叫不停也不见她出来看一眼,恐怕料定没人敢闯林家了。
林禾麦门也不敲,直接推开了厢房的门,砰地一声,在炕头边绣花的赵氏被吓了一跳,手里一抖,针刺入了指头。
“二婶儿绣花呢啊!?”进门的林禾麦毫不露怯,声音比撞门声还要响亮。
“吓我一跳!死丫头片子!”赵氏被针扎的本就以痛,跟着被林禾麦的喊声吓了个激灵,气急败坏的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插着腰骂道:“你来干什么?谁让你不敲门进来的?你还当这是你家?这儿往后和你没关系了!这可是你说的!哼哼,算你有点自知之明,嫁出去的丫头泼出去的水,我告诉你,就是你奶死了,你都甭过来告诉我们!”
林禾麦目光平静极了,看到赵氏跳着脚骂她的样子,不急也不恼,可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瞥了眼赵氏手旁的剪刀——真想将这个女人的长舌头剪掉!
赵氏根本不畏惧面前清瘦的少女——这个侄女被林长军带回家里的一刻,她就讨厌,憎恶,嫌弃!
明明是个流浪女,回家没几天就克死了爹,应该对他们感恩戴德才对,凭什么满脸淡薄,就好像高高在上似的?爹都死了,还想在这个家作威作福?没门!
林禾麦知道赵氏心里在想什么,她想,赵氏这会儿跟她的想法应当一样,想拿起这把剪刀——往她身上捅几下出出气才好。
她清淡的笑了笑,心里的想法都掩饰的极好,她模样真诚的对赵氏说道:“二婶儿,我的聘礼在门外,里面好像少了些东西,你看到了吗?”
“聘礼!?谁稀罕动那些晦气的东西?白送给我都不要!”赵氏嫌恶的瞪了她一眼,又像是不解气的往地上啐了一口,“少来这儿拉近乎,有事没事都赶紧滚!”
还真是翻脸不认人。
禾麦心里平静的想。
林禾麦瞥了眼屋中央还没捡净的桌子,忽的问:“那只鸡红烧的好吃么?”
“好吃啊,怎么不……”赵氏不假思索的回答,却忽然变了脸色,一脸刻薄相的对禾麦大骂道:“好不好吃管你屁事?!滚出去,有爹生没娘教的野丫头,一家都快死绝了还敢来这儿逛荡招晦气……倒霉鬼!”
听着赵氏一声比一声恶毒的话,林禾麦漠然的低下头,转身,走出了屋子。
赵氏盯着林禾麦的身影,心里畅快的笑了笑,等禾麦出了林家的院子,她翻出了藏在被褥里的糯米白糖,鼻子凑上去贪婪的闻了一口,喜滋滋的开门去了灶房,将东西塞进了罐子里。
那野丫头的聘礼本就该给娘家人!何况那野丫头从他家讹了一两银子呢!够买多少糯米白糖公鸡母鸡了?
赵氏心里恨恨的想着,等那母鸡下了蛋,她得好好吃一顿鸡蛋补身子,都快被那野丫头给气死了!
过了一会儿,赵氏出门去了村里的小姐妹家,家里的围栏管好,大门也紧紧的扣了锁。
她前脚刚走,后脚她家的后院就跳进来个人。
一身灰衣衫的少女神色平静而宁和,神态自然井然有序的将后院的牲口圈挨个打开。
后院的牲口们轰然挤了出来,鸡、鸭、牛、猪,这些牲口虽多,可个个都是瘦得皮包骨,赵氏又懒又馋,才不管后院这些牲口,也不按时给他们喂食喂料,这些牲口蜂拥而出,向饿死鬼似的朝着灶房的方向去了。
这些牲口里,一只昂首挺胸毛色油光发亮的鸡落入少女的眼帘。
少女扬着头,在阳光下微微一笑,走过去熟练的将那只鸡绑了,又从后院走到了前院,用一根鸡骨头便降服了黑狗后,将黑狗脖颈上的链子解开。
这黑狗看家护主是把好手,翻家祸害牲畜禽类也是一把好手。
做完这些,少女转身就走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当赵氏扭着肥臀颠颠的从村里回来的时候,一开门,入眼便是被造弄的不成样的屋院。
屋院里,黄牛一边悠悠然的甩着尾巴,一边在门口拉下了一泡热腾腾的粪尿。
肥猪不知怎么将灶房的米缸翻到了院子里,哼哧哼哧的拱着地上的稻米吃。
平日里忠心看家的黑狗最能祸害人,从厢房里翻出了赵氏平日舍不得穿的丝绸料子长衫,长衫下面裹着一只被野狗叨耍死的鸡,正在撕扯着。
“我的老天爷欸!!!”赵氏大喊一声,两眼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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