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已然入了秋,金风带着丝丝凉意,将淡淡的桂花甜味吹向朝歌城的大街小巷,终是将残存的暑意驱赶的一干二净。
绯烟一袭男装,在街巷中缓缓的行着。自玲珑入宫已然过去了近十日,这十日间发生的种种,可谓是让人目不暇接。
玲珑与魏宪大婚当晚,从后宫处便传来了德妃疑似小产的消息。但由于太子东宫中,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忙于应酬的太子,穿行在觥筹交错之间,便将前来通报的小太监忽视了去。
虽然德妃身旁的侍女及时去请太医院的大夫,但由于没有太子的口谕,过程中耽搁了些时日,所以待到第二日,德妃小产一事已然坐实,此事一出如同惊雷在南国上空炸响。
一时间南国百姓的饭后余谈便三句话不离德妃小产之事。有好事人说此事定是太子故意为之,一旦小皇子丧命,皇上的病便无法医治,龙椅就成了他魏宪的囊中之物。
或言德妃身居宫中为何会突然小产?更多的则是嗟叹,宫中母凭子贵,一向没有子嗣的德妃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却恰巧碰上皇上得病,如今又是小产。她不过是一介弱女子,如何承受这般的打击?
或许是的确承受不住了,德妃便几次三番向太子请求出宫,魏宪自是不同意,却不想这事竟在一夜间闹的人人皆知,大约是出于同情,几大家族联名上书向太子请求应许德妃出宫。
魏宪迫于无奈,终是同意让德妃在宫中养好身子后,再行出宫,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然而一波刚平一波又起,不知为何,后宫中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妃嫔突然传出有了身孕。然而皇上病重,并无机会宠幸妃子,那这身孕又是从何而来?
太子刚刚纳妃不久,原以为这事万万扯不到他的头上,却不想那位妃嫔却是从怀中摸出一枚玉佩,一口咬定腹中的孩子是太子的。
这叫所有人大跌眼镜,流言蜚语一时间四起,指控太子有违道德的,替刚入门的侧妃感到惋惜的,还有幸灾乐祸,指桑骂槐的……民间的呼声传到魏宪处,让他险些砸掉一个砚台。
然而偏偏有些人没有眼力见,匿名上书,弹劾太子残害亲弟,与后宫妃嫔苟合,有为伦理道德。奏折传到魏宪手中,更是让魏宪勃然大怒,当即下令严查此事。
朝中乱作一团,太子的东宫中也不见得有多安稳。玲珑入府不久,由于身负太子的宠爱,便成了东宫众妻妾的眼中钉肉中刺。
正当魏宪因为民间的传言而头痛不已时,却不想收到下人的传信,说是玲珑盗取府中的钱财偷偷送出宫,更是在玲珑的屋中搜出了陌生男子的衣物,两位侧妃为此闹得不可开交,请太子殿下前去。
魏宪对绯月的手段甚是了解,这种一眼叫人能够望穿的诬陷,除了是在控告自己这些时日对她的冷漠外,魏宪想不到她还有别的什么意图。
于是,魏宪回到宫中,先是遣散了众人,斥责玲珑恃宠而骄,让她将《女戒》抄写一遍。接着一连三日,都在绯月的屋中过夜,乘机将之前的事按揭下来。
原本魏宪想等风波稍平,再向玲珑解释,但却不想北方边境处又传来了战报,便将此事耽搁了,这一耽搁便又平生事端。
昨日夜晚,绯烟收到了尉迟慕的信件,太子急着要处理的一批药材,经谢宗全之手流向商市,已然被他全全截下,送至善堂。
此番,她便是要去善堂处理那批药材,若是真的让她从药材中发现什么端倪,那等待魏宪的便是无尽的口诛笔伐。
行至善堂前,绯烟脚下一顿,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待她走近,来者竟是多日未见的吴彗忻。
绯烟望见了他,吴彗忻亦是发现了刚刚入门的绯烟。未等她开口,便急急的走上前,“绯……非公子,能否让我见见她?”
闻言,女子一愣,继而伸手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眸光凛利地望了他一眼,低声道,“进屋再说。”
吴彗忻滞了一滞,见周围人都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他,便知自己激动之下说错了话,只得低下头跟随绯烟快步走进后屋。
自从几日前,德妃身体恢复了一些后,出了宫,将暗中跟踪她的甩掉以后,便再无人知晓她的踪迹。吴彗忻派人寻了许久依旧无果后,才找上了绯烟。
进入里屋后,绯烟并不急着回答他之前的提问,而是温上一壶茶,待茶香袅袅腾起,清香四溢,她才对上男子的目光,轻声道,“你怎的寻到这里来了?”
吴彗忻神色复杂的望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绯烟,并不打算瞒她,“这几日,我皆是去相府寻过你,但是没有拜帖入不了相府。偶然在相府偏门碰见你乔装出去,便一直跟到此处。”
绯烟闻言失笑,又问道,“那你又如何知道,从我这能寻到她?”
“直觉罢了。”吴彗忻阖了眸子,缓缓地道,“我只是觉得,你既然劝家姐出宫,定不会弃她母子二人于不顾。”
纤眉微挑,绯烟轻笑,“你倒是个明白人。不过,此时处于特殊时期,我无法让你去见她,只能告诉你,她们母子平安。”
听闻此话,吴彗忻瞪大了双眼,紧盯了绯烟良久,僵直的身子渐渐瘫软下去,男子的脸上闪过一丝庆幸和释然,喃喃的道,“那就好,那就好……”
见惯了人心的凉薄,绯烟望着眼前的男子,心中涌出些许异样的感觉,不知是不是幻觉,她竟从吴彗忻的眼中察觉出些许温柔。
“绯姑娘,我能求你一件事吗?”屋中安静了许久,吴彗忻倏地开口道,“你能不能让我去她身边?哪怕让吴彗忻这个人从此消失也行。”
绯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眼中露出些许诧异,“理由,还有我这么做能够得到什么。”
男子思索了一番,抬眸对上绯烟探究的目光,“从记事起,我便下决定要照顾好她,曾经她是后宫身居高位的德妃,我自是做不了什么,但眼下,她只身一人,我便不能让她一人带着孩子,过那般辛苦的日子。
“至于你能得到什么……”吴彗忻稍作停顿,接着道,“我不过是吴家的一个庶子,没什么人脉,也没什么钱财,但能帮你引荐一个人,或许他能在某些事上助你一臂之力。”
闻言,绯烟垂眸,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轻声问道,“何人?”
吴彗忻望了她一眼,低声道,“太医院,言老先生。”
“可是坐镇太医院,一向低调,却在医术方面颇有建树的言承老先生?”绯烟一愣,继而急急的道。
“正是。”吴彗忻点点头。
绯烟不可思议的望了他一眼,“你怎会与言老先生相识?”
以为女子并不相信他,吴彗忻眸光微暗,“不过是我运气好罢了,从劫匪的手下,救回了老先生的糟糠之妻,由此结识。”
“哦?”绯烟将男子看定,心下已然有了一份计量,“如此这般,并要麻烦你了。”
见绯烟应许,吴彗忻的脸上并无些许喜意,淡淡的道,“我只能将你引荐给老先生,前提是你要先让我见上她一面。”
绯烟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那是自然,待七日后你再来寻我,我领你去见她。”
听闻此言,吴彗忻起身,向绯烟行了一礼,“多谢姑娘。”
“不用谢我,我不过是看在你与言先生相识的份上,才答应要帮你罢了。”绯烟摆摆手,也无所谓的样子,“若无别的事,便请回吧,我之后还有药材要处理。”
吴彗忻眸色微凝,盯着女子许久,在绯烟心中渐渐腾起些许不满之时,缓缓地道,“可是魏宪急着要处理掉的那批药材?”
绯烟不语。只是望向男子的眸子中多了些许凌厉的神色。
“你别误会,我并没有那个能力去调查你什么。”我会信急忙解释道,“这是前不久从他人口中听说了这批药材的事情,便提醒你一句。这批药材似乎是被人下了蛊,你断断不可直接接触。”
绯烟挑眉看他,良久轻声道,“多谢了。”
男子不以为然的摆摆手,“不用谢,这么一来我们俩也算是扯平了。虽然我并不知那药材中被下了什么蛊,但是可以推断,这蛊与皇上的病情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吴彗忻说着一顿,“你自己小心。”
他竟是在关心自己吗?绯烟笑着摇了摇头,“放心好了。”
将吴彗忻送走,绯烟这才来到仓库,望着堆在一角的药材眉头微拧,虽然听吴彗忻说这批药材中被人下了蛊,但是口说无凭,她必须从中找出些许证据来。
然而另一边,魏宪神色沉沉,望着伏在地上前来报信的侍卫,漆黑的眸子中满是暴虐,
“你给我再说一遍,那批药材究竟流去哪里了?被什么人截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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