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烟和尉迟慕就着木的情况,在原地休整了一会,才继续踏上寻找茱萸血恋的路。绕过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泥潭,涉过忽急忽缓的溪流,累了便攀到乔木的枝丫间休息一番,就这般走了许久,终是见那地上走兽留下的痕迹明显淡了些,绯烟与身旁的男子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皆是看到对方眼中的一丝喜意。
地上的痕迹越浅,说明经过此处的走兽数量越少,更说明他们离茱萸血莲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近了。绯烟心中一轻,不免有些放松地四周环视,发现他们此时所处的地方像是在一块凹下去的地带,周围都是山脉和断崖。走过那段被走兽践踏被蚁潮扫荡过的地带,来到此处,已经又是一副焕然一新,生机盎然的样子了。
木经历过那番波折后,显得有些沉默少言,但是绯烟很清楚地感觉到,他变得更加沉稳起来,无论是探路抑或是寻找地方休息,他的手都时刻紧握身旁的佩剑,仿佛遇到危险的那一刻,他的剑光便也到了。
反而观之,火依旧像之前那般风风火火的,对于木的变化,他看在眼里,却也不挑明,几次想找木斗嘴,都被后者淡然地带过。绯烟将两人的动作都收进眼底却并不在意,他们俩身为尉迟慕的贴身侍卫,有各自的性格,且能互补是一种好事,她也并不是圣母安慰或者给木解释些什么,他能从上一次的经历中吸取教训,相信这也是尉迟慕乐意看到的。至于火,虽然有时候毛躁了些,但是无论是身手还是在事情的把握上也有可圈可点之处。不得不说,尉迟慕训练手下还是有一定的手段的。
想到这,她扭头望向脸色柔和的尉迟慕,似乎这一路走来经历了随军,蚁潮,沼泽,男子的身上都有些什么在变化着,但她却又说不清道不明,像是有一团迷雾罩在她的面前,她想要伸手去拨开,却是徒劳无功。绯烟撇撇嘴,将那理不清的心思放置一边,目光穿过尉迟慕的肩,漫无目的地望向远方的山,环绕了一圈回到离他们最近的断崖上,突然散漫的目光一凝。
只见那断崖之上,岩石嶙峋,稀稀疏疏地从石缝中长了几株绿意,然而让她惊奇的是,在一块半米宽的岩台之上,竟郁郁葱葱地长了许多她叫不上名字的草,一株粉紫色的小花像是刚刚涉世的小姑娘一般,羞羞答答地从丛丛绿草中探出小半个头来,显得小巧而可爱。这花竟是她在朝歌城中有过耳闻的断情花!
绯烟对这花为何会生长在此处并不好奇,她现在一心只想着如何去得到这朵看上去盛开没多久的断情花。目测了一下岩台的高度似乎在高她不到五米米的地方,以她的身手,不需要旁人的帮助,只需踩着几块石头,伸手便能将其采下。
这般想着,绯烟有些跃跃欲试起来,若是让她得到这断情花,或许又能制出什么新型的毒药,自己的手上也会多一些底牌,对付起绯月和魏宪更是易上加易。
一旁的尉迟慕自是在意到了少女突然泛起星光的眸色,和脸上隐隐的喜意,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却并不知道她在观望什么,心下不免有些疑惑,随即开口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绯烟闻言回望他一眼,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伸出一根玉指,轻轻压在樱唇上,笑道,“先保密,过会你就知道了。”话音刚落,她整个人便跃了出去,几个呼吸间,来到那断崖底下,手脚并用攀上凸起的岩石,弓着腰如同一只灵巧的金丝猴,攀上崖壁。,不一会便来到那岩台边,绯烟一点一点地向其靠近,终于当她一只手触及台沿后,一个翻身,轻轻巧巧地落在那丛绿草旁。
望着近在咫尺的断情花,绯烟的脸上尽显笑意,直接将手伸去,食指和拇指一并用力,捏断花细嫩的茎,只是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觉得自己的手上传来一阵细微而短促痛感。纤眉微掠,却感觉一道沉沉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不免哂笑一声,将断情花抓牢了后,脚尖轻点,从烟台上跃下,失重感将她的一颗心似乎提至了嗓子眼,而就在她快要把控不住自己的重心,一头栽下去时,却看见了男子迎上来的身影。
尉迟慕揽着几乎快要跌落得绯烟,重新回到地面时,心下又惊又怒,不知道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为了这么一朵破花,攀爬到那么高的崖壁上,明明不会轻功,还直接从那上面跃下来,若不是被他接住,一头栽在地上,就算伤得不重,也会叫她疼上好久。
安全回到地面的绯烟哪里知道尉迟慕内心的想法,她举着那朵断情花,像是得到了多大的奖赏般,洋洋得意地向火和木炫耀道,“你们知道吗?这可是断情花,在南疆,这种花在制毒的材料中能排上前三等,像是‘千丝绕’这样无解的毒,有一种用料就是这断情花。”
“那又如何?”尉迟慕冷冷地开口,“这就值得你为了它攀上那么高的地方,又差点摔个脸朝地?”
绯烟讪笑一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这花在朝歌城出现过,所以我想……”
然而话未说完却是被男子出声打断,“不管你想什么,我不希望此事发生第二次。”尉迟慕神色淡淡,那凉凉的目光让绯烟心下一紧,点头如捣蒜般承诺自己不会再做出这般举动了,然而等尉迟慕别过脸时,却是向他吐了吐舌头。他懂什么,断情花既然在朝歌城出现了一次,就会出现第二次,待她回去将这花的药效了解透彻,若周围再有人再中了此花的招,她便能保证在三日能化去它的药效,而不像之前给德妃开的药那般成效甚慢了。
“王妃,你的手怎么受伤了?”就在这时,火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而转身作势要继续前进的尉迟慕,脚下的步伐也生生顿住。
受伤了?绯烟有些诧异地垂眸望去,只见自己的手背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不足寸长的伤痕,隐隐渗出些血迹。这伤口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绯烟一愣,继而想起她之前摘下花时,那阵若有若无的刺痛感,难道是摘花时不小心被什么东西划到了?可是,她那是并未发现自己的手上有什么异常的伤口啊?
见绯烟脸上一副不知情的神色,尉迟慕好看的眉头不禁掠起,心下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收到绯烟带有安慰意思的目光,尉迟慕将之前绯烟用过清洗干净还他的绢布再次拿出递到少女眼下,“自己怎么受伤的都不知道?本王真搞不懂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绯烟皮笑肉不笑地接过男子递来的绢布,又接过木递来的水壶,用水将伤口冲洗了一番,再将绢布覆在那伤口上。心下不免有些好奇,若是一般的划伤的话,虽然一开始会察觉不到,但是过一会定会出现痛感,怎么她和尉迟慕说了好些话却依旧没有感觉呢?就在刚才她用清水冲洗伤口时也并未感觉到疼痛,只是绢布覆上的那一瞬似乎有些火辣辣的感觉。
想到在这片山脉中一切都不同寻常,绯烟皱着眉将绢布解下,拿出疗伤药,撒了些药粉在上面,这才有些安心地重新将伤口包扎起来。这一切动作都是在尉迟慕的眼下进行的,然而没想到的是,当夜降临,他们准备歇息时,绯烟却出现了异状。
起初她只是感觉自己有些疲惫,但是碍于前两日因兽潮和蚁潮,在树上耗费了太多的时间,他们这才走了没多远的路程,便忍着不说。可是越往前走,体内那股从心脏渐渐弥漫至四肢的无力感却让她头脑中警铃大作,她趁几人不注意,偷偷给自己把了把脉,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提议休息一下。不想休息并不管用,等终于挨到夜晚时,她却昏昏沉沉地烧了起来。
原以为她只是累了,但当火唤了第三次,绯烟依旧没有动静时,尉迟慕意识到了情况不对,而当他见到陷入沉睡,额角却爬满密密麻麻细汗珠的绯烟时,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旋即去看少女受伤的手。
想也没想地将那绢布扯开,见那伤口虽已开始愈合,但是却隐隐泛白,不像是一般的划伤,尉迟慕轻叹了一口气。倏地感觉到一阵凌厉地杀气袭来,他心下暗惊,旋即暴退。抬眼望去时,只见绯烟闭着的眼睛倏地睁开,一双眸子中不复之前的清锐,取之而代的是让人心惊的滔天恨意。少女发丝凌乱,但那双眼却因怒火和恨意显得异常明亮。
绯烟只觉自己头脑一片昏沉,眼皮重得像坠了千斤铁一般,但撑开眼却看见了她恨之入骨的魏宪和在他身旁婷婷立着的绯月,而低眼看去自己竟是一身鲜血,步伐虚浮,只堪堪支持得住站立。
她的心中顿时腾起熊熊的怒火,这对男女竟然还敢出现在自己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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