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乘坐马车到了王府外,天色已经有些昏暗。
绯烟踏下马车,面前鎏金的“信陵王府”是个打字却不知为何让她心中一暖。
明明才认识尉迟慕两日,却觉得莫名的熟悉,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抬脚正想踏入府中,一根满带肃杀之气的鞭子却直直朝着绯烟脸上而来。
绯烟瞳孔猛地一缩,迅速弯身朝着一旁跃去。
“狐媚子,居然还会武功!”
骄横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绯烟拧眉看去,却见一张颇为美艳的脸。
这女人她两世为人都未曾见过,怎的一见面就对她痛下杀手。
“你是谁?”
沐玖朝着绯烟啐了一口,嫌恶道:“凭你,也配知道本小姐的名字?”话刚落,那血红色的鞭子又朝着绯烟脸上抽去。
饶是脾气再好,绯烟这下也怒了,这女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侧身躲开一鞭,随手将身上的行礼丢到一旁,一直藏在袖口中的匕首被拔开,绯烟脚下一跃便冲上前与沐玖厮杀了起来。
她年幼时因着身子太差,被父亲送去了山中,跟随一位老者云游四海,那老者武功极强,尤其是内力,但她根骨差,无法驾驭内力,容易反噬到自己,老者便索性教了她近身刺杀的招式。
绯烟身子娇小灵活,在山中十几年,早已将这些招式融会贯通,此刻沐玖虽说拿着气势逼人的鞭子,却被绯烟打的节节败退。
细嫩的手臂被绯烟的匕首狠狠刺了下去,叶玖通呼一声,手里的鞭子也落在了地上。“贱人,你居然敢伤我!”
绯烟冷笑。“我不是很喜欢贱人这个称呼,所以今日不但要伤了你,还要杀了你!”
眼中闪过一抹寒光,绯烟握着匕首的手指一紧,迅速朝着叶玖脖颈刺去,正要刺入皮肤下,手臂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而后身子不受控制的落入了一道熟悉的怀抱。
“信陵王?”
尉迟慕寡薄的唇轻珉,抬手将绯烟手指的匕首收入了剑鞘中。“有我在。”
绯烟一愣,顿时也明白了尉迟慕的意思,这个女人怕是来历不浅,若是真的被她杀了,那她必会惹得一身腥。
沐玖见尉迟慕,捂着手臂上不停往外溢出鲜血的伤口哭了起来。“慕哥哥,这个女人居然如此对我,你快帮我杀了她。”
慕哥哥?
绯烟看了眼尉迟慕俊美的容颜,浅笑着低下了头。
看来是一株桃花,只是不知,尉迟慕对这桃花是如何态度。
“回去。”
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在夜色中落下,沐玖闻言,不可置信的上前两步。“慕哥哥,你难不成是疯了么?我才是你的未婚妻,你居然要为了这个女人如此待我!”
绯烟颇为诧异,未婚妻?她倒是不知道,信陵王居然已经定下了婚约么?
只是眼前这女人未免太肤浅张狂了些,想必不是尉迟慕喜欢的类型。
尉迟慕清寒的眼中浮现出些许不耐。“我不想说第二遍。”
沐玖杏眸中尽是戾气,甚至那张美艳的脸也扭曲了起来。“尉迟慕,你就不怕自己再也得不到解药么?难不成你要为了一个女人,七窍流血而死!”
“与你何干?”
清冷疏离的声音再度响起,沐玖足下不稳,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突然恶狠狠剐了眼尉迟慕身旁的绯烟,声音像是淬了毒液般狠厉。“贱人,那我便看着,他是如何因为你惨死,我会好好等着!”
绯烟拧眉,正要开口询问,沐玖的身子迅速隐没在了夜色之中,除了鼻翼间淡淡的血腥味,似乎什么都未曾发生。
绯烟抿了抿唇,歉意看向身旁的尉迟慕。“我惹祸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没有。”尉迟慕抬手拂开绯烟脸颊上散乱的青丝,淡声道:“迟早有这一日,只是提前了些。”
“你中了毒?”印堂未黑,呼吸平缓,血气如常,并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那女子为何会如此说?
.“胡言乱语罢了,何必当真,进去吧。”脚步轻抬,尉迟慕拥着绯烟往府内走去,绯烟看着自己身旁那只手,突然面色一变,一个侧身逃出了尉迟慕的怀中,手指稳稳落在了尉迟慕脉搏上。
尉迟慕眸光一闪,下意识的想要躲开,绯烟却已皱着眉收回了手。“你确实中毒了,南疆的嗜血魅。”
尉迟慕面色依旧淡漠如常,只是月色般醉人的眼中隐隐含了些薄怒。“本王不喜欢不听话的女人。”
绯烟轻笑。“只这一次,绝无下例。”若非方才那女人说,尉迟慕因为她会送命,她也不愿招惹这个男人。“你中嗜血魅多久了?”
尉迟慕薄唇紧珉,良久,才淡淡吐出几字。“七年。”
“七年了。”绯烟细眉微拧,这可不好办了,嗜血魅这种毒时间越久,便越容易在体内扎根,到时候清除起来也是难上加难。
但这毒明明只有遥远的南疆才有,尉迟慕怎么会中了这种毒?
“你会医术。”
绯烟点头。“略懂一二。”她当年跟随的老者,还有一个名号,药圣。
不同于大夫喜欢医人,她颇为喜欢各种各样的毒,当年跟在老者身旁时,也研制过不少,老者却嫌这些毒害人不浅,一把火烧了干净。
“那你可知,如何解?”
尉迟慕一向淡漠的声音里也夹杂了些许焦急,绯烟轻咬红唇,叹息开口:“知晓,但配置解药的东西太过难寻,我可以帮你暂时压制。”
嗜血魅中毒者,皆活不过三年,当年多少达官显贵费劲财力在九洲寻找解药,却无功而返,被这毒活活折磨到死。
一想到眼前如同仙人般的尉迟慕也会如此死去,绯烟心中莫名的压抑了起来。
寒风拂过脸颊,惹得身子一阵轻颤,尉迟慕缓步上前,抬手又覆在了绯烟腰间,神色已恢复如常。“回府用膳。”
“好。”既然她要依附着尉迟慕报仇,那她便要倾尽全力保全尉迟慕的性命,不为他,而是为自己。
侍女为绯烟在王府中安排了一处别院。
这院子布置和尉迟慕所住的并无差别,几棵棠树伫立在院子中,凭添了些许暖意。
将带来的衣衫收拾妥当,绯烟合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却如何都不能入睡。
她该如何帮尉迟慕除去体内的毒,这嗜血魅所需的东西可是在极寒之地才能寻到的,那地方别说人,连活着的东西都寻不到。
历年里也有不少人为了传说中的珍宝进去那里,却再也没有能走出来,尉迟慕身为王爷,必然已经想尽办法寻找过,却一无所获,否则怎会拖延了七年还未解毒。
今日是十四,算来,明日便是嗜血魅发作的日子了,每月十五,残月挂上枝头时,便是一天中最阴寒的时候,尉迟慕的也会在那一日变成古籍中描述的怪物。
她这些年,还从未见过嗜血魅发作时的模样,但仅凭书中所写,她便能大概猜到几分,实在是难以想象,尉迟慕这种仙人般的男子,是如何熬过漫长的七年。
又是十五了。
猩红的残月挂在天际,偌大的信陵王府中空无一人,连带着守门的侍卫都不知所踪。
绯烟明显能嗅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她在屋中静坐了一日,等的就是这一刻。
寻着血腥味走去,漆黑的夜色下,她竟在这信陵王府后发现了一座地牢。
这地牢是用寒铁打造,连门上的锁都坚硬异常,绝不可能被人力给掰断。
绯烟面色有些苍白,哪怕还未见到尉迟慕,她都能猜到这嗜血魅发作时是何等恐怖,居然要被关在这种地牢中才能困得住他。
取出发鬓中的银簪,绯烟往锁心中轻轻挑了挑,片刻锁便“啪”的一声被打开。
从容收回簪子插入发间,绯烟手中烛火在夜风下忽明忽暗,四周诡异气息让绯烟脚步也变得渐渐慢了下来。
这座巨大的牢狱,居然只有一个牢房,耳畔传来一道压抑的怒吼声,绯烟耳根微动,三步并作两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脚下不知是什么粘稠的液体沾到了鞋上,绯烟无暇顾及,再度往前踏了几步,抬起头看着牢房内情景,顿时满目惊骇,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这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可怖的情景。
昏暗潮湿的牢房内,尉迟慕浑身被缠上了铁链,唯有脸暴露在外,四肢被寒铁制作的弯钩束缚于墙壁上,因挣扎已经血肉淋漓。
那头比女子都要柔顺许多的青丝此刻寸寸化作纯白,披散在脸上,发尾染满了血迹。
握着蜡烛的手指不自觉颤了颤,那根蜡烛“咚”的一声滚落在了地上,原本还低垂着头的尉迟慕,骤然抬起了脸。
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容上染满血痕,不知是什么东西,正在皮肤下蠕动着,尤其是那双惹人沉沦的眼,此刻却猩红一片,不停往外渗出着鲜血。
“嗤,嗤。”
沙哑诡异的声音从尉迟慕嗓中溢出,猩红的眼中满是狂热与嗜血,仿佛眼前的绯烟在他看来只是一只随时等待着被扒皮抽筋的猎物。
绯烟不自觉往后退了退,地上残烛已经熄灭,四周唯余朦胧的月光能让绯烟勉强辨认方向。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嗜血魅么?
“嘭!”
耳畔传来一阵巨响,原本缠绕在尉迟慕身上的铁链居然被内力挣断,传说中无人可摧的寒铁弯钩,也化作了一堆废铁落在尉迟慕脚下。
绯烟心下一沉,迅速往外跑去,身后脚步声愈来愈近,眼见就要跑出牢狱,绯烟却生生停下了脚步。
不,不行!
若是她逃出去,尉迟慕这幅模样被世人看到,岂非会将他说成妖魔?到时他还如何在南国活下去。
咬了咬牙,绯烟一把将铁门关起,转身朝着尉迟慕的方向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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