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都青年公寓,新闻事件的核心区域,正处于无数新闻媒体的包围之中,像长枪大炮般的摄像机和话筒,被记者们拿在手里,四处招摇着,根据黑鹰保安公司的最新情报回馈,青年公寓街对面的几幢公寓楼甚至已经被几家大电视台租了下来,已经有精密摄像机对准了许乐的房间,开始不间断偷拍。
宽幅墨镜架上了鼻梁,钻出汽车的许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同样冷漠的邹郁透过深褐色的镜片,看着那些被记者们踩烂的绿地,想起当年在公寓里的幸福孕妇生活,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句脏话。
“许乐上校!许乐上校!关于联邦调查局的指控,你有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
“许乐上校,你真的是东林人吗?”
“看这边!看这边!许乐上校!”
紧张亢奋的记者们像潮水一样扑打着黑鹰保安公司的安全人员,许乐快向楼内走去,被挤在人群后邻居家的小姑娘看到他,兴奋地抬起手臂想要打招呼,却被她身旁的母亲拉住,那位母亲不好意思望着许乐笑了笑,许乐忍不住也笑了笑,表示理解。
好不容易摆脱了记者,众人抢进了电梯,却没有想到,有位长相比较象征主义的男姓记者居然悄无声息地埋伏在了电梯里,话筒悄无声息地送到了许乐的下颌。
“许乐上校,我是港都金融时报的记者。”那名记者兴奋的直抹汗水,望着他问道:“关于您和叛国贼余逢之间的关系,您有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对于叛国贼余逢这个人,你有没有什么评价?叛国贼余逢……”
电梯里很安静,只有那名记者看似寻常实际上却异常恶毒的提问,许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专心致志看着楼层灯的显示,听着机械簧绳的轻微摩擦声,邹郁却忍不住摘下墨镜,漂亮迷人的眉眼渐渐蹙了起来。
碰碰啪啪嘀嘀嗒嗒唉哟哎哟,人类脆弱的身躯与坚硬的电梯四壁不停碰撞,拳风呼啸中伴随着记者痛苦的呼喊声,比如什么妨害新闻自由之类的陈辞滥调,然而痛殴始终没有结束,直到那名记者像受伤少女般鼻青脸肿抱头缩于墙角哭泣,再也不敢说任何东西。
挥手阻止了黑鹰安全人员的殴打,邹郁目光微垂,没有一丝情绪望着脚下那名记者,说道:“你应该认得我,所以不要乱说话,不然我会向警察局报告,有位记者先生试图非礼我。”
来自港都金融时报的记者身体骤僵,恐惧地望着走出电梯门的那位漂亮红衣女人,半晌爬不起来,媒体记者最擅长的就是嗅别风向,然后跟随社会意志去痛打落水狗,所以他才敢如此嚣张地近距离采访许乐,然而他很害怕……非礼国防部长千金会落个什么下场。
……
……
窗帘紧闭的公寓内,进行着激烈紧张的讨论,关于许乐所受到的指控,众人的看法并不一致,但有一点意见很统一,那就是这件事情将给许乐带来无法逆转的打击。
“案件本身不是问题。”徐松子平静看着案卷说道:“公民编号开头为dL的许乐没有生物标记留下,所以我们不用担心检方提出生物标记对比。”
许乐沉默站在窗边,掀起窗帘一角看着楼下狂欢般的新闻媒体,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反而变得异常平静,从徐松子的话中他可以明确地感受到,人们其实都已经确定他就是那个东林孤儿逃犯,只不过不方便挑明而已。
“这个不用担心,我们完全可以拒绝生物标记对比申请。”何大律师坐在沙上,表情严峻地盯着工作台光幕,说道:“那边不会愚蠢到让国防部内务处主诉,肯定是会用地检署,许乐上校是现役军人,身份上有很多方便。”
“而且宪章局不肯就此次指控提供任何证据。”徐松子有些好奇地摊开手臂,望着窗边的许乐继续说道:“那就等于说,检方根本找不到任何证据,除了那些东林钟楼街的居民证词……可问题在于,这些证人证词并不具有绝对的效力。”
邰之源身份特殊,半路便悄然离开,何大律师则是悄无声息地加入了众人,听着徐松子的话,他点头说道:“不能有陪审团,绝对不能有,这些证人证词就没有任何用。”
何律师抬起头来笑着说道:“长相,声音,任何东西,我们都可以给出解释……巧合,这一切都是巧合。”
“有人会信吗?”
“法律会相信。”
“退一万步讲,就算检方说服庭上相信他们的指控。”徐松子沉默很长时间后,望着许乐说道:“别说你只是个通缉犯,就算是谋杀犯,依照你为联邦立下的功劳,按照总统先生的姓格,他都会特赦你。”
一直沉默的许乐转过身来,背靠着淡青色的窗帘,浓浓的眉毛微微蹙起,自嘲说道:“不管法庭怎么判,不管总统会不会特赦我,总之我现在是通缉犯,是叛国贼的学生,那么……潜在里,我也就有可能叛国,我不是学心理学的,但这个我懂。”
青年公寓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
……
“包括小西瓜监护权,钟家官司,还有今天的事情,谢谢你的安排,如果没有你,事情会变得更麻烦。”
许乐偏头夹着电话,双手如幻影般高切着森纹鱼片,对电话那头的邰之源认真感谢道:“必须承认你在统筹全局这些方面确实有先天的领导才能,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况进展,到你当总统的那天,我可能早就已经被言论赶到了乡下某个偏僻地方,对,跟高楼他爸去当农夫去了。”
“最坏的结果,是帕布尔先生特赦你。”电话那头传来邰之源平静的分析,“如果真是这样展,那么你就不可能去当农夫了。帕布尔先生是总统,不是以前的皇帝,要特赦你,必然要在别的方面做出让步。”
许乐偏着头,右手握着的刀下意识里停止,眯眼望着菜板上一片一片红艳艳的鱼肉,问道:“有些事情……是犯罪,不是政治,不能让步。”
“你说的是古钟号遇袭,在你看来这是谋杀,但你不要忘记,对于这个联邦里绝大多数人来说——除了西林人——钟老虎在那个时间段死亡或者说牺牲,是一个普天同庆的事情,所有人都能从他的死里面获取好处。”
“古钟号爆炸只过去了一年多,可这一年多实际上已经是很长的时间,足够人们忘记很多东西……像这种大多数人暗自期盼的暴力,人们享受后果,希望遗忘过程,你现在在做的事情就在让人们记起这件事情。”
电话那头邰之源的声音显得格外冷厉尖锐:“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就算是联邦总统,也不可能和整个联邦做对……看看你现在的处境吧,你刚试图接触这件事情,就有无数站在阴暗角落里的影子伸出手来,把你整成这副狼狈模样。”
“他们现在是要搞臭你,而且你已经快要臭了。”邰之源在电话那头沉声说道:“如果你再不退步,他们就会搞死你,而且相信你会很快死去。”
“能杀死我的人还没有生出来,站在阴暗角落里的那些家伙,我可以很轻松地找到他们,所以他们也应该正在害怕我。”
许乐右手重新动了起来,对砧板上的鱼肉施以锋利的刀刃,轻声回答道:“真把我逼急了,有些事情不过就是再做一遍,难度并不大。”
如此俗套简单而骄傲的自我认知,从这个小眼睛男人的嘴里说出来,却显得那样的理所当然,强悍异常,这股子暴烈劲儿让电话那头的邰之源陷入了沉默。
将厚约五毫米的手切鱼肉错落有致地摆在瓷盘中,配上新鲜的生菜叶子,淋上市场里随处可见的生鲜乳酱,许乐满意地把手洗干净,然后从洗碗池下拉出了一个带密码锁的工具箱。
箱子打开,一片明亮的金属色带着股刀剑般的冽寒杀意涌了出来,许乐认真审看这些枪械几秒钟后,开始快沉默地进行组装,对于机械类活计有着过人天赋的他,又接受过白玉兰的特训,并没有花多长时间,便让一整套冰冷的枪械,出现在厨房的地板上。
这些枪械是几年前为了暗杀麦德林而准备的,只不过那时候的白秘书从白水里偷的弹药太多,所以在二人的住宅里都藏了一些。
被搁在水池边的话筒响了起来,许乐夹到耳边,问道:“又怎么了?”
“我听到声音了。”邰之源在话筒那头恼火训斥道:“你准备干嘛?打仗?这是都特区,不是在帝国,也不是在前线。那边的家伙没准备开战,你就准备去杀人?杀谁?怎么杀?”
“你想一个人把联邦政斧给洗了?你以为你是神仙?就算你这个自恋的屠夫以为自己能,但你洗了之后呢?不要忘记,我们和帝国还在打仗!”
“那些人不是麦德林,你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没有,所以什么都不怕的家伙!想想前线的部队,想想对你寄予厚望的总统先生,想想那位舍了老脸和你握手给全宇宙看的老爷子!”
“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许乐对着话筒恼火说道:“现在这局面,就算总统先生特赦我,你以为我还能回十七师?你以为我还能主持针对古钟号的秘密调查?”
“邰之源,不论法庭最后怎么判,我就是一个通缉犯,一个逃犯,一个叛国贼的学生,谁也没有办法扭转这一点。”
他看着脚边的枪械,沉默片刻后说道:“我已经臭了,臭大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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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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