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对兄妹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下冷酷而不屑一顾的背影。许乐已经从先前的焦虑中摆脱出来,反而变得平静了许多。这个世界上的不公平本来就很多,那些生来就含着金匙的人们似乎天生就没将别人的生命和尊严放在眼里。既然如此,他也不会再道歉,再恳请什么,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自己已经不理亏了。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那个大个子,许乐的双脚脚跟离开了地面,悄无声息地踮了起来,正是大叔教给他的起手式下半身的动作。
这时候的许乐,并不清楚压迫力十足的大个子叫钩子,更不知道对方是在第一军事学院里磨练出来的厉害人物。但他能看出对方的厉害,因为大个子其实并不怎么壮,只是骨架特别大,那些藏在黑色衣服内的肌肉并不怎么强横——这个世界上对肌肉力量的了解,比许乐更深入的人不太多,他一眼就看出大个子的骨胳强壮,衣服下的肌肉应是一条条并不厚实,总结下来就是,这个大个子是天生近战的好手。
更关键的是,许乐这时候的心里还在犹豫,他一直压在心里的那个逃犯身份阴影,虽然在梨花大学校园的阳光中渐渐淡了,可是面对着今天的局面,由不得他不多想两下。
大个子走到他的身前,沉身说道:“让开。”
许乐鼻翼微抽,忽然间嗅出对方的军人身份,大概也只有军人,才能流露出如此严酷的感觉,就像古钟号上那个胖子船长一样,当然,面前这个大个子远不如胖子船长给人的压迫力大,可是也是极厉害的人物了。
那一对兄妹年纪并不大,看样子他们的父辈肯定是某个军区里的大人物。除了第四军区之外,首都星圈驻守着三大军区,不论是哪一个军区里的得力人物,都是许乐只能仰望的角色。和这样的人物发生冲突,对方事后会不会调查自己,把自己逃犯的底细挖出来?
当许乐还在思考的时候,如今是第二军区后勤处内保干事的钩子已经一踏脚,来到了他的身前,一掌向着许乐怀里的施清海脖子上抓去。他接受的任务就是要把这个醉鬼人妖拖到厕所里去吃屎,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突如其来的袭击中止了许乐的思考,他此时抱着施清海,空着的左手下意识里闪电船抬起,正好竖顶在钩子的脉关。钩子的手臂像石头一样坚硬,可是脉关忽然被顶,依然忍不住一麻,他下意识里沉肘别了下去。许乐来不及思考,依然是凭借身体的本能,一脚踏前,顶住了对方意图进步的膝盖。
钩子猛一发力,继续沉肘,却因为许乐横亘在前的那只小臂而无法落实,如石头一样的手臂狠狠地砸在对方的左肩上,肘尖带到了许乐的脸颊。
同一时间,许乐先前刹那还顶着对方膝盖的左腿,却猛地弹了起来,像一记飞石般,踹正了对方的胸膛!
钩子一声闷哼,退出了两米之外,咳嗽连连。
从肌肤的第一次接触,到最后分开,交手的两个人全部在极小的范围内格击,依循着皮肤的触感和肌肉的本能反应而动作,电光火石间便已结束。军人钩子一开始有些轻敌,而许乐则因为是抱着施清海而无法施展,双方都有些吃亏,勉强算是打成了个平手。
钩子看了看自己胸膛上的脚印,心中有些震惊,没有想明白面前这个面相普通的年轻人,反应怎么会这么快,脚掌从地面到踹中自己的胸膛,竟是快到令人有些眼花。而更令他感到无法解释的是,这样一个看似寻常瘦弱的身躯,怎么会有如此抗击打的能力。自己那一肘虽然没有击实,可是手臂已经砸了对方的肩头,肘尖也带过了对方的脸颊,如果换成一般人,只怕早就昏了过去,就算不昏,也一定会感到无比疼痛。
可是对面这小子的脸上居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嘴里破了一些皮,流了一些血,根本没有倒下的迹像。看来郁妹妹今天要收拾的人……不是什么普通角色。钩子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色,重重地向着自己的胸膛锤了一拳,凭借力量的震荡生生止住了咳嗽,再次向着那个面相老实平凡的年轻人走过去。
许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手,什么时候出的手。他在心里自嘲想着,低调啊低调,施清海啊施清海,狗屎啊狗屎。
对方要让施清海吃屎,自己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花花公子被人拖到厕所里去。虽说自己和他似乎只是酒肉朋友,可对方总归是自己在异乡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如果施清海这时候是清醒的,许乐或许会试图隐藏自己,可问题是施清海已经醉的人事不醒,在朋友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他不可能任由朋友被人羞辱。
这便是许乐做人的准则之一,甚至超过了他某些方面的畏惧。
既然已经出了手,哪里还需要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当前的情况如此,人生也是如此。当被压迫到了某一个程度,还因为担心身份的问题而隐藏着,那就不是小心谨慎而是因为联邦妇女节而闻名的没用三八。没有原则或尊严地活着,对于许乐来说,不是一个能轻松接受的事情。
看着靠近自己的大个子军人,许乐感到了危险的味道,知道对方这次一定不会再轻视自己,而是会全力出击。就像是电子围墙那头,青青草原上愤怒的公牛,在感到受伤和羞辱之后,才会迸发出最大的力量。
许乐警惕地看着对方,右手一松,将醉成烂泥的施清海扔到了地上,双脚微分,脚跟再次踮起,保持着随时爆发的姿式。
施清海被扔到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砸的一声闷响,疼痛之下,他咕哝了几句,居然再次沉沉睡去。许乐并不担心这位小爷会不会难受,今天这事儿虽然是对方太过王八蛋,但如果施清海不说那一句酒话,只怕什么事儿也不会发生。许乐恨不得干脆把这个醉鬼摔死算了。
钩子走到了许乐的身前,线条分明的面部轮廓骤然一紧,闷哼一声,一双手臂像两根石柱一样横扫过去!
许乐似乎在同一时间内做出了反应,双臂上翻,生生挡住,但他没有想到对方竟是双臂一环,凭借着巨大的力量,将他的身体带动着向前踏了一步!
两个人的距离顿时被压缩到极小。大个子军人的这个姿式很难看,就像是狗熊拥抱人一样笨拙,但实际上体现了此人无比丰富的格斗技验,他发现了许乐动作的快速,便用这种笨拙的法子,让许乐根本无法发挥速度,两个人如果被绑在一起,许乐如果抬脚?
钩子此时已经发了狠,左手紧紧地攀住许乐的后脑勺,一低头便砸了过去,如果让这一记头锤砸实,许乐的鼻梁立断,鲜血定会狂流。同一时间,他的另一只手臂却是猛地加力,强行凭力量压退了许乐的防御,肩头一扭,肘尖再次砸向许乐的太阳穴。这两手一出,如果许乐一个应付不当,便是头破血流,当场昏迷的下场。
然而头锤没有砸实,因为许乐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挡在了自己的眉心之前,五指张开,像绵花一样遮住了对方的面门。虽然这仓促伸出的手掌无法完全挡住对方沉重的头锤,但有了手掌做为缓冲,许乐只是感到手掌有些痛,脑袋有些昏,却没有真的受伤。
许乐的另一只手臂没有强行拦阻对方的肘尖,而是极其凶狠地向着对方扭肩后袒露出来的腋窝砸下!他的拳头中指微突,狠狠地砸刺中了部位。
左腿再进,两人间距离太近,许乐不可能抬腿,身体猛地一缩,膝盖抬了上来,实实在在地顶在了对方这名军人的大腿根处,如果不是对手反应太快,及时侧了一下身,这一膝盖只怕会顶中那处男人的要害。
……
……
两个人再次分开,许乐的后颈被肘尖砸中,鲜血从鼻孔里流了出来,额头上也是微显红肿,别的地方倒没有怎么受伤。而钩子的腋窝挨了一记刺拳,大腿根又被阴险地顶中,紧绷的肌肉一阵难以承受的酸麻疼痛,竟有些站不住,有些趔趄!
钩子的眼光像钩子,像要把许乐的五腑六脏全部钩出来,自从一院毕业之后,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受过伤了?对面这小子完全没有套路,怎么可能打败自己?
许乐用袖子擦去鼻端的血水,警惕地盯着那个力量惊人的大个子军人。他的出手其实是有套路的,全部是老板大叔教的那十个姿式的变种,或许是因为练习太久成了本能的缘故,或许是在梨花大学安静的这几个月里,他极少练习反而融会贯通了的缘故,如今的他似乎可以随心所欲地施展出那十个姿式。
击败了一名应该是军人的强敌,许乐没有一丝兴奋,只是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他没能将钩子击倒,是因为他的力量远远不如对方。当然,如果他敢于释放体内那股火热颤抖的力量,或许只需要一个回合,便能让钩子倒地,问题在于,再怎么不管三七二十一,要护着施公子不吃屎,许乐没到绝境的时候,绝对不会将体内那股神奇的力量展现出来。
“能和钩子打成平手,你很不错。”
被打斗吸引过来的人群围住了许乐。穿着青色正装的男人颇为玩味地看着许乐,眼神里闪过一丝异色,旋即这抹异色变成了平静的不屑,说道:“我不会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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