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皇弟好雅兴,日前跪求朕想要出去,如今却赖在这里不肯离去,皇弟可是觉得牢内生活比宫内还要舒适,故来此怀念?”
皇帝的到来让所有欢声笑语都停滞,气氛说不出的凝滞沉重,万俟率先反应过来请安,南雪白这才悠然施了一礼,低垂眉眼。
夏侯修冷哼也不唤起,金黄龙靴踩在夏侯湛手指狠狠碾压,“怎么?皇弟是哑了还是聋了?亦或不愿同朕说话?”
夏侯湛身子一僵,面色苍白,“皇弟不敢。”尽管很疼,但他不敢呼痛,因为会换来夏侯修更加残暴的对待,踩手指而已,夏侯湛觉得自己还受得住。
皇帝冷笑却是移开脚,视线直直落在南雪白身上,“做的不错,雪儿,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一句话,夏侯湛和万俟的视线都看向南雪白,背后升腾起一股寒意,她整个身子都俯在地上,恭敬不已,“请恕奴婢愚钝,听不懂陛下的意思。”
他是想让她成为万俟和夏侯湛的仇人?这是要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虽然这一切的确和她脱不了关系。但还是本能开脱着。
“怎么?害怕被万俟总管报复?你且放心,他没有那个机会了。明日,便是他处斩之日。能让万俟栽在你的手中,朕都要佩服你了。”
心累!!!
她突然深呼一口气,缓缓笑开,“多谢陛下恩典,奴婢做的一切全靠陛下指点。”
他们其实都清楚,万俟不会死。
皇帝领着南雪白大笑离去,留下万俟和夏侯湛两人,万俟晦暗不明的眸子看着两人离去背影,唇.瓣蔓延笑意。
事情转折太快,一路跟着皇帝走到城台上,南雪白眉眼恢复冷清。
“雪儿,你看这万里江山如何?”月光下一前一后站立着两个人,高高城墙之上,皇帝垂眸盯着万家灯火。
月色明亮且圆如银盘,皎皎月光为两人洒下银华。
“陛下的江山,自是美不胜收。百姓安居,子民平安喜乐,陛下做到了民安国盛。”万家灯火,繁华闹市,红灯高挂,美得让人移不开双目。她眯起眼,想看透夏侯修在想些什么,却只感受到让人窒息的沉痛从他身上散发。
皇帝却是轻笑,染着无限自嘲,“是啊,江山美不胜收。单看这万家灯火自是美不胜收,可若想到这玩万家灯火里,不曾有一盏是为我夏侯修而留,我便觉得,美又如何,不美又如何?总归是与我无关。”
语气沉缓卸下往日里似笑非笑的伪装,月华撒在他略显清冷的脸颊,忧郁气息自他身上散发,缓缓在空气中流淌,气氛有些凝滞。
“百姓安居,呵,”又是一声轻嘲,“百姓安居,子民喜乐,民安国盛,你所言诸如此类赞美,我听过太多,暂且不说真假,却说说,若是有一日我夏侯修死在这深宫里,可曾会有一个子民为我真心难过?”
“天下之大,却没有一人愿因我痛而痛,更无人因我喜而喜。饶是柳湘儿也终究是有所图,才会将戏演的那样真。”
南雪白开口想辩解,却最终什么都没说,沉默的看着眼前一袭月白锦衫的男人。
“无论是万家灯火,亦或是喜乐子民,和他们有关系的是皇帝,而非我夏侯修。”
一番言论让南雪白心头,像是堵了万斤大石般难受至极。因为她晓得夏侯修说的一点都不错,且不说她不是个会安慰人的姑娘,即便是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因为他那一字一句实实在在,正是她所想,万家灯火美极,却没有一盏是为他夏侯修而留。他若真的死在这宫里,子民会觉得少了一个好皇帝,但更关心的是下一任皇帝如何,而非是夏侯修如何。
若有新的仁君出现,谁还会在记得夏侯修呢?
沉默许久,皇帝才再次出声,“无论是万俟还是夏侯湛,不要太靠近,他们不是你能想象的。”
这算是一句提醒!南雪白觉得自己看不懂皇帝了,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平日里嘴边总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端的是温润优雅,可她知道是伪装,但此刻忧郁悲伤的他,又让她觉得不解,到底哪个他才是真的他?
“谢陛下教诲,陛下说过,只要得到遗诏就可以送奴婢出宫,陛下这话可还作数?”
一个宫女,一个皇帝,他们之间却是合作关系。
南雪白只想出宫,其他的什么都不愿意去管。只要出宫之后,她就真的和柳湘儿两不相欠。这是她和皇帝之间的一场交易。
皇帝眉眼复杂的看着她,抬手勾起她颊边黑发,看到她眸中一闪而逝的抗拒,他轻轻笑开,“你若表现出一点贪图权势,或许朕已经放你出宫,可是南雪白,现下朕后悔了,你说该如何是好?”
“或许你觉着我残忍,可无妨,因为这是事实,但若是夏侯湛真面目露出,你便会晓得,比起残忍我一点都比不上他。”
附身印上她的唇,南雪白双眸大睁一时间忘了反应。
皇帝扯开距离笑的轻佻,哪里还有半点忧伤的样子?伸手在她鼻尖轻刮,“朕就是喜欢你这副不乐意却又不敢说什么的模样。”
她无言以对!
清晨,一抹阳光透过窗帘撒进牢房,万俟心情不错的伸着懒腰将南雪白从睡梦中晃醒,道是卒子来押人了。
街头百姓站在道路两边,对着囚车中的两人指指点点,今日是万俟和南雪白斩首示众之日。
“娘子,你那姘头怎舍得让你受斩首之苦?”万俟懒洋洋的撑着头,眼神悠悠盯着她。
南雪白呵呵笑开,她怎么就那么不喜欢听万俟说话呢?“怎么?总管就不想问问奴婢是何时将毒药放在房内的吗?”
万俟撇唇,“娘子,为夫虽是残缺之人,但缺的不是脑子。在陛下面前说一生一世还能活着的,娘子倒是头一个。那顿鞭子虽下了狠力,可也巧妙避开致命处。”
南雪白笑,那的确是演的一场戏,让她顺利嫁给万俟的前奏。
“夫君所言极是,只是太后那般看重夫君,可真舍得让夫君跟我一同,受这断头之苦?”他伶牙,她亦利齿。
既已撕破脸,何必在隐藏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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