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省里不会管你这些客观因素。
在很多领导心目中,你宛州的工业有一定基础,还有那么多国企和搬迁军工企业的契机,你宛州有千万人口,你宛州的农业基础相当好,你凭什么经济增速就提不起来?
你凭什么经济总量就还排在全省第五?你理所当然的GDP总量就该排全省第三啊。
当然,省里也不是没给你时间啊,你林春鸣都来了宛州一年半了吧?再给你一年半,怎么样?
你林春鸣提出的各方面要求省里也满足了吧,这期间市委常委和副市长人选基本上都是按照你的要求来的,怎么样?
可谓任取任予了,你还把工作拿不起来,你林春鸣恐怕就真的是在辜负省委对你的期望了。
所以钱正很理解林春鸣的急切心情和承受的的巨大压力。
但反观现在宛州内部各区县的表现。
除了经开区外,东峡表现尚好,但前两年表现不错的真阳去年也有些乏力了,这让林春鸣很不满意。
而其他区县,宛阳作为传统的宛州经济亚军表现更是不堪,周俊雄在其他方面颇为“出彩”,名声大噪,但是在经济工作上表现平平,这是林春鸣最无法容忍的,所以他走人这个因素才是最重要的。
可以说整个宛州十县二区中,除了东峡,就只有香城情况还算不错,这也是郑国忠能顺位接任县委I书记的关键。
其他各个区县,表现都难以让人满意,像大野、临河、桐山、丹镇这些本身经济实力就比较弱的县份就不说了,而像龙陵、裕城、山都等本来基础还算不错的县份也一样增长乏力,这让林春鸣简直难以容忍。
钱正有感觉,从前年到现在,林春鸣来了宛州一年半了,可以说地皮子已经趟热了,借助在国企改制、经开区大发展和市委内部的一系列人事动作,他已经在宛州市里牢牢的确立了地位和权威,今年必定会对各区县中表现不佳的班子动手。
这既是每届市委新班子组成之后巩固自身威信的自然之举,也是为了更进一步推进工作鞭策全局的必然之举。
钱正甚至能看出,不仅仅是沙正阳,陆健和奚重山同样也是市委很看重的两个干部,不单纯的是把他们安排到经开区里提一级进班子那么简单,很有点儿要用经开区来作为培养和打磨懂经济谋发展的后备干部的味道。
这也让钱正很是得意,也有些兴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从经开区出去的干部如果能够走上更高的领导岗位,这也是对他钱正工作的一种认可,而且这份认可还不是一般的认可,是非常高的肯定。
沙正阳毫无疑问是要走上更重要的岗位的,党工委副书记、常务副主任,下一步肯定就是某个区县的主要领导,陆健可以接任沙正阳的职务,而奚重山一样可以安排到某个区县去担任更重要的职务。
现在宛州最缺的就是懂经济工作的干部,这一点是宛州市委市府的共识,各区县班子成员中能够放开思路来谋划发展且能拿出切实可行的办法的干部还真不多。
钱正浮想联翩,沙正阳却在继续自己的观点。
“建发司这一块做得很成功,尤其是在市里边拨款严重不足制约下,仍然能满足了我们经开区招商引资突飞猛进的需求,真的很难得,我原本以为今年建发司那边可以缓一缓,但现在看来按照市委的要求,恐怕建发司资金链会一直紧绷下去,甚至绷得更紧。”
沙正阳笑了笑,“这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也说明我们的招商引资也会面临这极大挑战,否则不足以对建发司的基础设施建设构成巨大压力。”
“我们的招商引资有挑战,但如何来实现并超额完成目标呢?这既需要一个综合性的优佳环境。”沙正阳的语气更郑重其事,“持之以恒的亲商态度和诚信机制,不断改善的包括交通的基础设施建设,最优越的上下游供应链服务体系,高效率的服务作风,等等,这些就是我们管委会要做到的。”
“……”
“我感觉到咱们管委会内部还是有些自满情绪的,这从我们对一些规模较小的投资企业的态度就能略窥一斑,没有第一时间为其选择地块,完善投资方案,而是先考虑有没有合适的土地,甚至有着先拖一拖,有合适的位置再来考虑,这可和咱们去年初建草创时候的态度不太一样了啊,当初一个五十万占地不过十亩的项目大家都兴奋得如同夺下了奥运会冠军一样,但现在……”
沙正阳的话让所有人为之一凛。
窥斑见豹,防微杜渐,这种心态一旦滋生,如果不马上加以杜绝,很容易破坏宛州经开区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形象,而且这种心态也会迅速对整个经开区的干部作风带来毁灭性的破坏。
沙正阳谈得很投入,很有点儿推心置腹的味道,陆健和奚重山他们或许还没有太多意识,但是钱正却隐隐有些感觉。
沙正阳更像是在替二人点拨一样,先把经开区未来一两年的发展思路梳理清楚,让一干人明了下一步最迫切最关键的路径和步骤该如何走。
会议散了,各自按照各自的工作去铺排开展。
钱正把沙正阳叫到自己办公室。
“正阳,感觉你好像感悟很多啊。”钱正亲自替沙正阳泡了一杯普洱,这让沙正阳有些受宠若惊。
“也说不上,不过去年势头那么好,没理由今年就萎了下去吧?”沙正阳双手接过茶杯,道了一声谢,然后才道:“我们管委会的干部还是见识少了一些,有些井底之蛙的味道,觉得好像去年一年取得招商引资成绩在全省拔尖,有些骄傲自满了,但实际上你和沿海地区相比,浙江广东江苏,随便哪个地方都比我们强得多,得让他们也都多出去开开眼界。”
“是啊,沿海地区都还不敢奢谈求质不求量,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可以挑三拣四了?”钱正点头,“你的提醒很有必要,下一步管委会要整肃这种骄矜自大的情绪和心态。”
“刚才我提到的,咱们经开区的确需要成为一个标杆典范,那就是诚信、友商、高效的优佳环境,这就要从我们经开区自身做起,同时市委市政府也应该要求全市上下都如此,这块招牌要打响很难,但是一旦打响,对我们未来的工作尤为有利,而越是到以后,要竖起这块招牌越难,付出的努力会越大,而破坏却很容易。”
“我明白,你觉得经开区应该要做成示范,以点及面,推动整个宛州的市场环境优化,我也打算在市委常委会上提出来,不过如你所说,要实现需要持之以恒的努力和付出,而且稍有疏忽就会付之东流,破坏远比建设容易得多。”
钱正的话让沙正阳放心不少,沙正阳叹了一口气:“其实最先的破坏者往往都是我们基层政府,所以我本来还想提一点的,那就是法治,法治社会的建设才是推进整个环境改善的根本源泉,但这更难,尤其是我们国家深受几千年封建思想的人治社会浸淫,要做到这一点,太难了。”
法治社会年年中央都在提,地方也在讲,但务虚的多,落实的少,甚至很多领导本身就是法治的破坏者,以权代法以言代法的行为在这个时代比比皆是。
司法机关的公正公开公平,其实就是政府公信力最突出的体现,但往往就是被破坏得最厉害的,党委政府对司法机关的干预在各地都是司空见惯。
一直要等到十多二十年之后,各级党委政府和司法机关才逐渐意识到公信力被破坏之后要想恢复在人民群众中的信心有多么难,但再难也要重塑,只是代价会付出大得多。
钱正没有过多的琢磨沙正阳的感慨,他更关注另一件事情:“正阳,你估计在咱们经开区也呆不了太长时间了,我也感觉到你在做一些准备,这很好。”
“钱书记,现在还说不到那里去,今年经开区要更上一层楼,眼看第一季度过去了,第二季度也过去了半个月了,我也有些着急。”沙正阳苦笑着摇摇头:“您说的那些,我现在真没想。”
“事实上我原来向林书记建议过,看是不是可以让你担任主任,不过林书记应该另外有考虑,所以我只能服从。”钱正笑了笑,“但我也觉得你如果到区县去锻炼一下更合适,经开区还是太单纯了一些,你需要接触更广泛的社会事务而不仅仅是经济工作,这对你以后会大有帮助。”
“钱书记,无论我到哪里,您对我的帮助和支持,我都铭记在心,经开区这一年多的工作是我到宛州来之后最开心的一段时间,真的。”沙正阳眼中满满都是诚恳,“我的成长离不开您的关怀和提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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