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地几乎要流泪的皇太后平静了下来。紫幽阁她盯着王采女的脸:“妖言惑众。御医们已经在赶过来,王氏,你今日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哀家不会轻饶你。”
“是,嫔妾惊了太后,罪该万死……”王采女浑身都在哆嗦,她用手指抠着地面才能让自己坚持下去:“嫔妾说薏米糕有问题,只是……只是这糕点,里头的食材掺杂了糙米,这才令帝姬难以下咽。”
说完她呼了一口气。唉,富贵险中求,这才刚开始呢,就这么难!
赵淑媛几个也安静下来。此时几个御医都气喘吁吁地到了,一人上前拿了糕点,稍尝了一口,与太后道:“的确是无毒的。”
皇太后终于放下心来,坐下去拍着胸口。她是真的怕,这几月一直在搜查宫中刺客,那些歹人们身手不凡,谁知他们还会使出什么手段!而除夕大宴,也不乏是一个动手的好机会啊。
“王氏,你方才说这糕点里头掺杂了糙米?”她挑眉问道。
王采女浑身哆嗦地更厉害了:“太后娘娘饶命,嫔妾笨嘴拙舌,这才引得太后误解。方才嫔妾瞧着长宁殿下无法下咽,又捂着嗓子,似乎是在吃粗粮一般。嫔妾又查看了糕点,这才发现其中所用的薏米并非宫中最上乘的食材……嫔妾擅自多言,只是不想看长宁帝姬左右为难而已,还请皇太后恕罪。”
皇太后的神色这才稍稍缓和。她瞥过王采女,又看向长宁帝姬,目色中透着疼爱:“宁儿,哀家知道你识大体,顾大局。只是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就把实话说出来,哀家不会怪罪你的。你一个人忍在心里,多难受呢。”
长宁伸手擦一擦眼角,蚊呐了一声“是”。
赵淑媛拉着她一同跪下道:“老祖宗疼爱长宁,长宁也不敢忘了规矩。今日扰了老祖宗夜宴的兴致,到底是长宁的不是。”
“长宁哪里有错!”皇太后叹道:“她才七岁,等她长大了,嫁人了,你想看到她任性撒娇都是奢侈。淑媛,你日后不需要对她太严厉了。”
赵淑媛低着头,静默不语。半晌她抬眼觑了对面懋嫔一眼,强按下心中恼恨——这宫中处处如履薄冰,懋嫔与自己交恶已久,风头正盛的静妃也不是省油的灯。长宁想要平安长大,再嫁个好郎君,何谈容易呢。
她又哪里敢让长宁任性。
拓跋弘的脸色仍然很难看,他伸手将五皇子面前的碟子打翻在地,愠怒道:“除夕大宴,为何会奉上粗劣的膳食!长宁是天之骄女,身份尊贵,怎能吃这样的东西!且这糕点是母后命人准备,尚食局那边是怎么做事的,竟敢忤逆太后的吩咐。”
拓跋弘是有些动怒了。除夕夜宴非同小可,宫中的奴才们竟做事不当心,端上的糕点中食材有差池,害长宁吃不下去不说,还闹了一出乌龙。
“皇上,是臣妾疏忽了……”静妃慌忙跪地。操办夜宴、掌管六宫的人都是她,只要出了一丁点问题,就是她的不对。
她也没想到最后这事会牵扯到自己。再抬眼去瞧那薏米糕点,心里暗暗叫苦——夜宴上的所有菜品都是由她亲自查验过的,没有任何问题。尚食局的那几个管事,也都是她的心腹,不可能暗中做手脚!而薏米枸杞打糕做工精致,又是太后所赐,扇玉帝姬、赵王还有五皇子几个都觉美味,偏偏这位长宁小主子……
早就听闻长宁帝姬十分娇贵,今日真是亲眼所见了!就算食物中掺杂了糙米皮,一般的人都根本吃不出来的,到了她这儿却食不下咽!
拓跋弘皱着眉头瞥过眼去。他伸手指着几个御医:“你们,去一一查验今日的膳食!”
这大秦的后宫真有点不像话了!皇室人都是尊贵之躯,没有食粗粮的道理。从前萧皇后主事时,可从没出过这种差错。
到底是静妃平庸!
跪着的静妃满面冷汗,她明白这一次的事情有多严重——虽然只是吃食上的小事,又不是投毒,但这可是自己第一次操办大宴。自己掌宫以来并没有大的功劳,每日小心翼翼地只求不出错,可最终还是出错了。
皇上不会因为这么点事就惩罚她,却会对她不满,认为她不是个能干的人!
几个御医翻查酒水菜品,一会子就上前禀报道:“不仅是薏米糕,各宫主子所用的红豆饭中也掺了糙米。不过这只是些劣等的食材而已,对人体没有伤害,皇上大可放心。”
拓跋弘听着怒意更盛了,转身指着静妃:“你做的好事!宫中采买由尚食局负责,你是怎么管束他们的?”说着拂袖:“真是令朕失望!”
“皇上!”静妃掩面哭泣,哀哀道;“皇上恕罪啊,臣妾的确做主采买过一些糙米,但那都是冬日里给京城百姓施粥准备的。前几日……啊!是的,一定是前几日施粥时,底下的人弄错了,将上等的食材拿去宫外,留了糙米在库房里……”
“够了!”皇太后心生烦腻:“食材的事儿,等明日再说,今日除夕夜宴,不要提这些乌七八糟的事!静妃,你回到你的位子上坐下,王氏你也是。”说罢抬手吩咐宫人将膳食撤换,令布新菜上来。
四周嫔妃们都大气不敢出,坐下低头用膳。
夜宴过得索然无味,子时的守岁也没有往年热闹了。守岁之后嫔妃们都纷纷离去,拓跋弘命人摆驾长信宫,去皇后宫中过夜。
第二日大年初一,照例早早起身拜年。林媛和众妃们先去长信宫叩了头,又聚在长乐宫中陪着太后说话。太后言笑晏晏,丝毫不提昨晚上的不快,然而在晌午时分众人要告退的时候说了一句:
“自萧皇后病重后,静妃打理六宫还算妥帖,只是她初经手,未免乏力。今日起晋封淑媛赵氏为右昭仪,与慧贵嫔林氏一同协理六宫。”
那一瞬间静妃的脸色比窗外的雪还白。
立即有伶俐的嫔妃笑着道:“恭喜赵昭仪,恭喜慧贵嫔!后宫事务繁杂,静妃娘娘一人掌管难免有错漏,能有昭仪和贵嫔两位协理就再好不过了!”
又有人道:“赵昭仪入宫八年,又育有长宁帝姬,久居宫闱,资历厚重,想必管起事来不会比静妃娘娘差。慧贵嫔虽然年轻,但上一次为着筹措军饷之事,给皇上出了个好主意,既得了银子,又让后宫姐妹们免受削减之苦,足见贵嫔娘娘心思玲珑,精明强干。”
赵昭仪乍然之间被晋封,心思恍然,愣愣地站了一会子才晓得谢恩。林媛则跪着朝皇太后道:“臣妾惶恐,臣妾进宫只有区区两年而已……”
皇太后笑看着她:“你不必推辞。你虽然年轻,但皇上爱重你,你又产下六皇子立了功,帮着静妃理事又有何不够资历呢?”又沉着脸与众人道:“日后昭仪、贵嫔两人与静妃一同主事,这是哀家亲口下的懿旨。若有人胆敢忤逆,就是与宫规过不去!”
嫔妃们连忙称是。静妃满面失魂落魄地,跟着众人一块儿告退了。
回了华阳宫她忍不住摔了茶盏,对身旁宫人怒道:“本宫一时不查在夜宴上出了差错,竟让赵氏和林氏两个贱人钻了空子!”
之前赵昭仪曾与她一同掌宫,但彼时皇后因罪禁足,自己大病初愈正得皇帝怜惜,赵氏有自知之明从不与自己夺权。不过现在……皇太后亲口下旨令赵氏协理,还令六宫嫔妃不得忤逆。
面子上是令嫔妃们要服从管束,实则是敲打自己,要自己不得与赵氏、林氏两个内斗!
而惠贵嫔林氏比赵昭仪还要难对付!韦宓庄一想起林媛那张绝色姿容就头疼,她才十七岁,就得了宫权!从前的她就日日与自己过不去,如今得势,日后还能少了折腾!
底下的宫女围在静妃脚边跪着劝,静妃犹自怒不可遏,灌下几口凉茶朝阿凉道:“昨儿的事情查出来了没有!是谁在背后动手脚,将糙米端上了夜宴的桌子!”
“回娘娘,的确是施粥的时候弄错了……”阿凉跪着,神色与静妃一样愁苦:“冬日里施粥是皇室的惯例,只是前几日左扶风刘大人来宫中接粮食,搬错了……底头几个奴才又没有及早发现,这才酿成错漏。”
“不同等次的食材都是分开放置,怎么会弄错!”静妃气得拍着案几:“刘大人身为京中掌管粮草与农牧的官员,他怎会分不清劣米与精米,一定是有人在刘大人运送粮食之后动了手脚,悄声替换了!再则,本宫只是膳食出了差错,皇太后又为何如此狠心,夺了本宫的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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